第25章 攔路
第25章 攔路
大殿跪拜，靜室聽禪，捐功德，用齋膳，一套禮佛規矩下來，已是午後，天空飄起絨毛雪花，為大地披上了薄薄一層銀裝。
一眾人行至山腳，馬車已經在候著，李如月突然對李如安綻開一笑，半膝行禮，「長姐，妹妹坐母親的車，免得擾了你看沿途的風景，難得出門，長姐可要多看看。」說完扭身向林青馬車走去，步伐輕快。
李如安隔著惟帽，若有所思看向車旁催促著女兒上車的林青，見她又一次躲避了自己的目光，上車時還踉蹌了一下。
車緩慢前進，車廂里少了個人，李如雲輕鬆許多，靠近窗口看著窗外掠過的各色小攤，年輕嬌嫩的臉上帶著好奇。
另一邊車窗，李如安玉指撐著額頭，回想今日林青的異常，寺內幾次三番的目光對視，林青都下意識躲開，極力掩飾的心慌之色，加上剛才李如月突然轉變的態度，有蹊蹺。
「長姐可是累了？」
李如安對上李如雲那雙純凈清澈的盈水杏眸，回以微笑，「不累，這些年蔣姨娘還好嗎？」
李如雲微微一僵，水眸里閃過憂思，揚起笑臉，「謝長姐記掛，我姨娘挺好的。」
「以後若有事需要幫忙，來找我，任何事。」
李如雲杏眸里閃過淚花，姨娘出身低微，又只有她一個女兒，就算李元不時會去留夜，但府里人還是瞧不上母女倆，人情世故淡薄，林青和李如月更是對母女倆隨意侮辱踐踏，如今聽到長姐簡單的一句話，卻如有千斤重，李如雲低頭眨去眼眶濕意才揚起一笑。
「好，謝謝長姐。」
馬車轉上樹林道，雪越下越大，窗外望去，滿樹雪白，僕人頂著大雪艱難前行，李如安讓雪姑三人都上了車。
大道路旁的樹林里，林剛扯下蒙臉的汗巾，抖落上面的雪花，呸了口唾沫，「這雪下的真是時候，天助我也！」轉頭朝幾個抱扶著一棵粗壯樹木的人喝道，「扶好了！聽老子口令才放！」
「大哥，你說的馬車裡有兩個女的，都要殺了嗎？」旁邊的嘍啰緊了緊汗巾問道。
林剛一巴掌拍他頭上，「敢殺了老子的小美人，老子先殺了你！聽好了，老子會沖先進馬車抱我的人出來，另一個，殺！速度要快，完事立刻撤！」
范氏馬車領先，隨後是林青，李如安發覺自己馬車速度緩慢了下來，與前面馬車拉開了距離，她看著窗外，提高警惕。
驀地一個尖銳的哨聲響起，樹林沙沙作響，一棵樹枝茂盛的粗壯樹木緩緩從林中倒出，砰一聲巨響重重倒落地面，隔開了前面范氏與林青的馬車，橫穿整條大道，擋在了李如安所坐的馬車前，掀起了一陣比人還高的雪花飛揚。
「啊！」幾個行至中央，躲避不及的家丁被大樹砸中，在底下發出慘叫聲，而駕車的車夫一溜煙跳下車，轉眼跑入了樹林，不見蹤影。
「都蹲下，奶娘，護住她們。」車廂里，李如安沉聲吩咐幾人，探出半身看向前後，樹枝茂盛加上雪花迷霧，已經看不到前面范氏林青的馬車，風雪中只隱約傳來陣陣驚呼聲，後面也不見車馬來，兩個婆子和幾個家丁驚慌失措，驚魂未定。
耳廓一動，李如安抬眼看向樹林中衝出的一夥黑巾蒙面人，轉頭看後面也有一伙人衝出，向馬車包圍，她眉一緊，伸手握緊車頂的邊沿，抬腳踏上窗沿，提氣往外一盪，翻上車頂，雙手中寒光閃爍，同時向兩邊一揚！
噗通幾聲，林剛急剎住，看著面前瞬間倒地的幾個手下，汗巾上的眼震驚錯愕，看向風雪中立於車頂的素白身影，青絲飛揚，衣袂翩躚。
「格老子的！給我上！殺了她！」林剛咬牙，拔出長刀怒喝一聲，腳下一蹬，提氣躍起朝李如安撲去！
刀刃瞬間逼近，李如安往後一仰，反手攀住頂沿，盪落車身邊，腳尖踩到另一邊窗沿，使力再一蹬，重新翻上車頂，穩穩單膝落下，直起身與林剛對面而站。
剩下的幾個黑衣人想衝上馬車，李如安眼不動，素手一擲，又是噗通幾聲，全軍覆沒，只剩下車頂的林剛。
寒風夾著雪花，李如安微微眯眼，轉動著手中的三根長針，饒有興緻的看著他，等著他下一步舉動。
林剛已經慌了，緊緊抓著手中的長刀，壓住顫抖，這是什麼人？他甚至沒看清眼前這個少女是怎麼出手的，十幾個手下頃刻之間就都倒了。
「拿命來！」林剛狠下心一喝，手下運了全身的勁，長刀寒光凜凜席捲著雪花向少女劈下，李如安腳跟移動，微一側身，長刀貼著劈落，噗呲一聲深深陷入頂棚。
車頂砰一聲，刀刃露出，車廂里的幾人抖了抖，但都緊緊捂住嘴巴，不敢發出半點聲響，雪姑張大手緊緊護住其他三人，咬牙忍住驚懼的眼淚，她知道此刻出去就是給小姐添亂，要聽小姐的話，像在路上那幾次遇到危險一樣，小姐有藥粉有毒針，一定會有驚無險的。
林剛劈了個空，慌亂間還未等他拔刀，脖子上傳來一陣酥麻，席捲全身，手腳瞬間無力垂下，跪倒往後一仰，重重由車頂摔落在地，激起積雪翻飛。
李如安拔出長刀隨手一扔，往下一躍，穩穩落地，踏著薄薄一層積雪，走到還在掙扎的林剛面前，踩上他的膝蓋，微一使力。
咔嚓一聲，骨裂破碎的聲音傳來，伴著林剛的痛苦悶哼，李如安俯視著他，冷冷開口，「我今日留你一命，但你以後會很痛苦，你要記住，這一切都是因為林青派你來殺我造成的。」
林剛手腳無力，膝蓋劇痛無比，他瞪大眼睛看著如惡魔一般的少女，冷汗直冒。
「大小姐！三小姐！」
樹枝里傳來隱約的喊聲，一群家丁使勁撥著茂盛的樹枝，往這邊擠來，李如安提起林剛衣領，走到路邊，把人往樹林里一扔，嫌棄拍拍手，才轉身走回馬車邊上。
「奶娘，沒事了。」
小姐清冷的聲音傳來，雪姑猛得睜開眼，阿彌陀佛了一句，拉著紫煙阿蘭衝出馬車跳下來，一把抱住李如安，嗚嗚哭出聲來。
李如安被三個人扒著哭，無奈朝車上髮絲凌亂的李如雲扯了扯嘴角，低聲哄著。
「你們別哭了，我衣服都要濕了。」
李如雲喘著氣驚魂未定，掃過地上已經遇害的家丁婆子，還有一堆黑衣蒙面人，差點驚叫出聲，緊緊捂住嘴巴，看向神色無奈，但無一絲慌張驚懼的李如安，努力緩著砰砰亂跳的心臟。
「大小姐！三小姐！」幾個家丁終於擠出樹枝衝過來，先被地上一地的屍體嚇得軟了腿。
「是，是賊匪嗎？！」一個家僕驚叫一聲。
「大小姐，奴才們已經在砍樹枝了，老夫人還派了人去通知巡防隊，應該很快便到。」另一個雖驚懼，但冷靜些，對李如安等人說道。
「如安！阿雲！」焦急的聲音傳來，老太太都顧不上體面了，大聲喊著。
「大小姐和二小姐沒事！」家丁得了李如安示意，大聲回道。
馬車旁，原本暗自竊喜的林青聽聞回話，震驚瞪大了雙眼，對上女兒同樣驚慌失措的眼，她搖搖頭，抖著唇快步走向被家僕砍得差不多能通過的樹枝。
當見到安然站在車旁的李如安和李如雲，周邊一地已經蒙上了一層白雪的黑衣人，林青倒吸了一口涼氣，目眥欲裂，踉蹌著退後了幾步，扶住緊跟其後的李如月，張著嘴急促喘著氣，慘白的臉上萬念俱灰。
哥哥竟然失敗了！老太太和府里的很多僕人都認識她哥哥，如今，她就是跳進潭江里也洗不清罪責了！一切都完了！
李如安冷眼瞧著幾乎站不住的母女倆，微微勾唇，獵物死得太快就沒意思了，這才開個頭而已，正好她在這京都呆得挺無聊的，想看看好戲。
「如安！阿雲！沒事吧？這，這些人是怎麼回事！」孫媽媽攙著范氏走過來，被眼前一幕嚇得驚慌失色，范氏一跺拐杖大聲問道。
「祖母，是賊匪攔路。」李如安上前，簡單一句話，讓林青母女猛的抬頭看過來，一臉的不可置信。
「賊匪？這天子腳下竟有賊匪？阿彌陀佛！你和阿雲沒事吧？有沒有傷著？」范氏驚呼一聲，顧不得其他，拉起兩人上下打量。
「祖母，我沒事，幸好長姐會醫，是她用藥粉救了我們。」李如雲捂著還未平息的心口，提高了聲音說道。
雪姑感激看了李如雲一眼，小姐的毒針毒粉越發厲害了，竟一下子殺了這麼多人，她都嚇得不輕，可若傳出去，對小姐聲名怕是不好，但醫就不同了，這世道，只要你會醫，那人人的想法態度就都截然不同。
「啊對，如安整日看的那些醫書竟派上用場了，阿彌陀佛，沒事就好！」范氏恍然大悟，捻著佛珠喃喃著大幸，周邊的奴僕丫頭也驚奇看向李如安，眼神帶著崇敬。
林青母女驚疑對視，在翻看屍體的一個家丁背著眾人朝林青暗暗搖了搖頭，她鬆了口大氣，胸口劇烈的跳動也緩了些，暗付道，還好哥哥沒在這裡，或是見情勢不對，已經藏起來了。
林青拖著因驚嚇過度疲軟的腿腳走過來，慘白的臉扯出一抹笑，「大小姐三小姐沒事就好，真的把我嚇壞了。」
「謝林夫人關心了，今早大殿拜佛，我誠心祈求平安康健，佛祖眷顧，我還好好的，佛臨寺還真是靈驗啊，所求皆成，你說是吧，林夫人。」
「呃，是啊，佛祖保佑。」林青僵了僵，賠笑說道，身後李如月指甲深深掐緊掌心，低頭死命壓住喉嚨想要憤怒尖叫的衝動。
「留些人在這等巡防隊來，就說路遇賊匪，自家僕人擋住了，來，都快上車回府！如安阿雲坐我的車。」范氏說完牽起李如安，往前面走去。
樹枝已被砍了一半，只剩光禿禿的粗壯樹榦，一行僕人簇擁著主子上了車。
「娘，怎麼回事！舅舅呢？這麼多人怎麼連個小丫頭都殺不死！」李如月不可置信，咬著牙低聲問道。
「住口！回去再說！」林青快速捂住女兒的嘴，低聲斥道，拉著她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