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蕭瑞的悔
第33章 蕭瑞的悔
蕭桓行至永福宮外,見到門邊站立的曹公公,腳下一頓后才踏上石階。
「王爺萬安,陛下來給太後娘娘請安,聽說王爺您要來,就打算在永福宮用御膳了,現在正等著您呢。」曹公公上前行禮,笑眯眯說道。
「兒臣給母后請安,臣弟給陛下請安。」
「起來吧,今日有皇帝和桓兒陪哀家用膳,可真是難得啊,阿雁,擺膳吧。」太後娘娘擺手讓蕭桓起身,高興說道。
一身錦金龍袍,金釵束髮的蕭瑞看著被母后拉在身邊,噓寒問暖,他眼裡閃過懷念,小時候母后也是這般對他的,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母后對他嚴厲起來,把溫柔寵溺留給了妹妹弟弟。
「聽母后說,你想退親?」
用完午膳,母子三人喝著清茶,蕭瑞出聲問道。
「臣弟慚愧,這些年讓母後為臣弟的婚事操了不少心,說了一些混話,母后請放心,兒臣會娶李家長女。」蕭桓起身拱手,認真說道。
「咦?你那日不是說有心儀的小姐了?你告訴哀家,娶妻后納為側妃也是可以的,但退親是萬萬不可。」太后見小兒態度大變,疑惑不已,幺兒難得喜歡一個人,她到底不忍心拆散鴛鴦。
「…兒臣那日只是說的混話,並不是真心想退親。」蕭桓略微尷尬,懊惱那日把話說得太過,如今就算她的父親是閻王,也不能阻止他要娶她的決心。
「男子三妻四妾實屬正常,若你有心儀之人,朕會為你做主。」蕭瑞放下茶碗,看著品貌非凡的胞弟,心底有愧疚,若不是遠離京都六年,也不會耽誤了終身大事。
蕭桓拱手,「謝陛下恩典,但臣弟並無納側之意。」
「朕此言,無論何時都有效,你若有意,只管告訴朕。」
「臣弟謝陛下。」
太后見兩人和平說著話,喜憂參半,近日來,皇帝來請安勤了些,也罕見的會問起桓兒的一些瑣事,按理她應該高興的,女兒蕭淳遠嫁大昭,蕭桓也常年在外,兄弟倆很久沒有坐下如此平和說話了,可她心底總是不安,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想看見有兄弟相殘的那日。
太后午休,兄弟倆一前一後,身後遠遠跟著一眾宮人,走在宮道上,蕭瑞揉著又隱隱作疼的額頭,突然低低出聲。
「你覺得阿言如何?」
蕭桓黑眸一緊,見蕭瑞轉頭看向他,神色認真帶著一絲疲憊。
「大皇子品行端正,赤子之心。」
「嗯,阿言刻苦,好學不倦,是個好的,他比你還小兩歲,都娶妻了,年後也該辦你的婚事了。」蕭瑞笑笑,把話題引到蕭桓身上。
「謝陛下,臣弟遵旨。」
「回去吧。」蕭瑞又覺頭疼愈烈,眼前也模糊不清,眨著眼擺擺手說道。
「臣弟告退。」蕭桓拱手,轉身走出十幾步,聽見曹公公驚叫一聲,轉頭見蕭瑞靠著曹公公,神色痛苦,旁邊一眾宮人驚慌失措。
一個箭步走上去扶住蕭瑞,見他眉頭緊張,雙目緊閉,身體還微微抽搐,蕭桓把人一把背起,快步往前面承光殿走去。
「去傳太醫,快!」
「哎!」曹公公佛塵一掃吩咐了宮人去傳太醫,焦急追著健步如飛的蕭桓,頃刻便進了承光殿。
把蕭瑞放下,蕭桓取過茶水給他餵了一口,「陛下?」
蕭瑞頭疼欲裂,一邊身子麻木無力,抬起眼皮,眼珠左右微動,模糊看到眼前似乎無比熟悉又陌生的臉,張了張嘴,動著有些僵硬的舌頭。
「阿桓…你回來了嗎?」
蕭桓一頓,見蕭瑞似乎有點神志不清,伸手在半空觸摸,目光渙散無聚焦,他擰眉,竟病得如此嚴重。
「是,臣弟回來了。」
蕭瑞摸到他臂膀,緊緊抓住,呢喃夢囈道,「阿桓終於回來了,可惜阿桓再也不喚朕為阿兄了,他在怪朕,是朕錯了,是朕的私心錯了,阿桓…」
「高太醫,您快些,陛下突然暈過去了!」門外傳來曹公公焦急的聲音,讓蕭桓回了神,起身站到一邊,神色複雜。
高逸把脈片刻,皺著鬢眉打開藥箱,取出針袋,快速幫蕭瑞行了一遍針,取出艾草放於額間微炙,見蕭瑞逐漸平靜下來,寫了張藥方給曹公公,才停下手,但臉色凝重。
「高太醫,陛下如何?」
「臣見過王爺,未能及時行禮,望王爺見諒。」高逸起身端正行禮后才說道,神色凝重,「陛下這病反覆,臣行針和開的葯也逐漸減少了效果,如今還誘發了不少其他的病症,臣翻遍了醫書古籍,恕臣無能,還未找到主要病根,只能暫時穴位行針壓制,但時長甚短,效果甚微。」
「陛下這病起因是什麼?」連高逸也查不出病根,這是何等重病,蕭桓擰緊了劍眉。
「有三年之久了,起初陛下只是輕微頭疼,吃顆藥丸睡上一覺便能緩解,但後來頭疼不見有痊癒跡象,反而愈發劇烈,還伴有返酸嘔吐身體肌肉疼痛等癥狀,需得行針才能緩解,今年,又多了些癥狀,視線模糊,身體無力,臣實在是心驚。」高逸蓋上藥箱,見君王已經沉睡,緩緩說道。
「竟如此重?母后可知道?」
高逸對他拱手一行禮,「陛下病情臣從未對人說過,這是臣的職業道德,臣告知桓王是得了陛下的旨意。」
「…陛下讓高太醫把病情只告訴本王?」蕭桓看向沉睡的君王,低聲喃道。
「是,桓王爺,臣還要回去翻閱醫書,先行告退。」皇家隱秘高逸並不想深入知道,他溫聲道後退出了殿。
蕭桓在躺椅前坐下,看著陷入沉睡還眉頭緊蹙的君王,想起幼時,阿兄會把他和阿言一併抱上膝頭坐著,教導功課,會揉亂他的束髮,然後笑著看他生氣,每次出宮給他帶些稀奇玩意回來,惹得阿言眼紅羨慕,但不知何時起,阿兄看他的眼神不同了,漸漸疏離,父皇去世后,阿兄登基為王,更是多了一個君王的魄力與威嚴,對自己也愈發冷情。
紅日懸挂西山之上,霞光萬丈,透過雕花琉璃窗照在軟座躺椅上,蕭瑞動了動眼皮,睜開眼轉動眼珠,模糊的視線清晰了些,轉頭望向窗邊,肩膀寬闊,脊背直挺的蕭桓背著他站立,霞光縈繞。
「陛下,您醒了。」聽見響動,蕭桓轉身頷首說道。
蕭瑞坐起身,搖了搖昏脹的腦袋,「你一直在這?」
「臣弟今日無事。」
「…好,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蕭瑞出神看了他片刻,低聲說道。
「臣弟告退。」
永福宮裡,太后揮手讓宮人退下,憂心嘆息一聲,「朝廷政事繁忙,皇帝思緒過度,這頭風是愈發嚴重了,他不想讓哀家擔心,也是孝道,今日桓兒在御前陪了半日,可見他心裡還是在意兄長的。」
鄭雁輕輕給她敲著腿,笑著說,「陛下與王爺兄友弟恭,娘娘該是開心才對。」
太后眼神帶著懷念,「皇帝十七歲那年,桓兒才出生,兩人可以說是如父如兄,感情極好,因是幺兒,先王與哀家對桓兒格外寵愛,竟不知道會引起皇帝的多慮,看著兄弟倆日行漸遠,哀家這心啊。」
「兒孫自有兒孫福,哀家年齡大了,管不了這麼多了,如今哀家只願桓兒的婚事順利,去往西蜀安定下來,生活平穩,繁衍子嗣,如此哀家去到地下也能對先王有所交代了。」
剛用了晚飯,李如雲臉色凝重到了安然閣,把懷中的身契遞給李如安。
「長姐,這是翠微的身契。」
李如安接過,桃花眼微垂,片刻後放下紙張說道,「官府官印不對,這是仿造的。」
李如安點頭,「是,我把這身契與其他丫鬟的對比過了,發現官印不同,我一直放在箱底,都沒仔細看過。」
「翠微是林氏的人,以後你和蔣姨娘有什麼事都不要當她面說,待蔣姨娘病好后,找個時機把人打發出去吧。」
「好…翠微來到我身邊幾年,我一直自認對她很好,可沒想到她會背叛我…」李如雲傷心之餘有些挫敗。
「她從頭至終都是林氏的人,不存在什麼背叛。」李如安走到書案后坐下,淡淡說道,片刻后又問,「等會翠微是去廚房熬藥嗎?」
李如雲點頭,「嗯,葯需熬半時辰,每晚姨娘都是喝葯后睡下。」
「好。」
深夜,大地寂靜,一身灰衣的李如安走出安然閣,輕鬆避開巡邏的家丁婆子,走到大廚房門前。
推開門,廚房裡寬敞整潔,李如安點著火摺子,走到一排灶台前仔細觀看,果然在乾柴堆前找到一小撮藥渣,掏出帕子把藥渣包好,原路返回安然閣。
麻黃,荊芥,防風,蘇葉,還有蒼朮,李如安坐於書案前,逐個把藥渣分類出來,最後拿起一截小草梗,聞了聞,湊近油燈仔細端詳。
氣味不大,但捏開草梗細聞會濃一點,李如安皺眉,看著挑選出來的五根草梗深思,氣味陌生且細微,混著其他濃郁中藥味,幾乎不可聞,一指節般大小的深色草梗極不起眼,若不細看根本不會察覺,可它的作用是什麼呢?蔣姨娘服用了幾天,她細問過,也把過脈,沒發現有中毒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