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高嫣高珊
第35章 高嫣高珊
聽風堂里氣氛安靜下來，只余清脆的風鈴叮咚響，李如月被那些嘲笑的目光看得差點沒維持住姿態，緊接住被韓琳圓潤的身子擠開，低呼一聲。
韓琳倨傲俯視著讓她咬牙切齒記恨了幾天的人，輕蔑說道，「怎麼不說話？聽說你三年從未踏出過你母親的院子，怕不是在裡面呆傻了吧？」
尖銳刺耳的聲音實在是擾人清凈，影響食慾，李如安放下筷子，接過雪姑手中的杯子抿了一口，掩嘴往小茶盅吐掉，端起紫砂圓杯，慢悠悠吹了口氣才抿了一口醇香的玉龍茶，放下茶杯，將雙手放入紫煙端來的小瓷盆中輕微沾濕。
「難不成是啞了嗎？還是說你李府的家教就是這樣的？」韓琳被那削蔥玉指刺得眼紅，更被她視若無睹的態度氣得胃疼，拔高了聲音，引得一些世家小姐皺眉嫌棄，低聲議論。
李如安擦著手，終於轉頭賞了她一眼，上下打量，朱唇微啟，「食不言寢不語，你家沒教過你么？」
周圍響起幾道嘲笑聲，韓琳平時就仗著她父親韓棕職位高，囂張跋扈，霸道橫行是出了名的，竟學人教起別人規矩來，如今被人輕飄飄一句話回堵，真是大快人心。
「怎麼也好過你家！你這個庶妹在外面到處說你粗鄙不懂禮儀，今日一看果然如此！」韓琳被那輕飄飄一眼看得臉紅脖子粗，惱羞成怒。
「韓琳你胡說八道！我沒有！」李如月正冷眼看戲呢，火突然燒到自己身上，頂著幾道鄙夷的目光，連忙搖頭說道。
「也難怪，你娘早死了，她的娘現在才是李府夫人，怕是你也不敢說什麼吧？嘖嘖！」韓琳得意一笑，故作憐憫掩了掩嘴。
李如安突然悠悠站起身，跨出一步，微粉的桃花眼半眯，盯著比她矮了半頭的韓琳半晌，清冷的嗓音響起，「你韓府的家教，就是教你隨意出口妄議去世的人嗎？」
明明聲音悅耳動聽，卻讓周圍的人莫名起了一身的寒氣，韓琳更是首當其衝，被那深幽彷彿帶著冰霜的目光注視著，後退了兩步，吞了吞口水，硬著頭皮開口，「我，我沒說錯啊，你娘就是命短死了，你……」
「韓琳，你住嘴！」
「死胖子！你敢欺負我妹妹！」
接連兩個一雅正一清亮的聲音傳來，眾人只見樓梯口衝上來一道紅衣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撞向韓琳，砰一聲，韓琳被撞倒在地，哀嚎一聲，滿頭的珠翠掉了一地，狼狽不堪。
「安安！」一名身穿淡紫羅衫，墨紫長裙的高挑女子快步上前，抓起李如安的手，欣喜喊道。
「大表姐？」李如安循著記憶找到了熟悉的臉龐，略微訝異。
「哎，是表姐！」高嫣打量著她，喜形於色，激動不已。
「啊！高珊，你敢打我！」這邊，被高珊騎在身上的韓琳捂著臉掙扎，尖銳大呼。
「我打的就是你！死胖子！竟敢欺負安安？還說我姑姑？我打到你變豬頭！」紅衣鮮艷，頭髮被利落紮起的高珊掄著拳頭，死命往那張臉揍得起勁。
「二表姐，可以了。」李如安勾起笑容，淡淡開口。
「哼！看你以後還囂張！」高珊停了手站起身忒了一口，瀟洒撥了撥頭髮，轉身朝李如安撲過來一把抱住，「安安，你想死我了！」
「哎呦！血！」韓琳被遲來的僕人扶起，捂著腫脹的臉，哀哀叫喚，又覺鼻子一癢，摸了摸見一手的血，驚叫一聲。
「高珊！你敢打我！我要告訴我爹，讓他告到陛下面前，你死定了！」
「哈！你告啊！以為我怕你？你欺負我妹妹在先，出口侮辱我姑姑在後，你還有理了？信不信我再揍你一頓？」高珊朝她揚了揚拳頭，大眼惡狠狠盯著她。
「韓琳，這裡所有人都看著你作惡，有目共睹，你往日里跋扈橫行就算了，但你出口侮辱逝去的人，你就該打！你要告到御前就儘管去告，我高家不惹事，但絕不怕事！奉陪到底！」高嫣仰首挺胸俯視著韓琳，柔美姣好的臉上帶著怒氣，冷冷說道。
「乃們給哦等著，嘶，好痛！嗚！」韓琳只覺臉頰嘴巴迅速腫脹起來，發麻刺痛得忍不住眼淚，口齒不清說著狠話，滑稽不堪，被焦急的僕人扶著下了樓。
堂內各家小姐還在議論紛紛，不時往這邊看來，高嫣走到中央，微一曲膝，優雅從容，朗聲說道，「諸位，今日衝突因韓琳無禮而起，擾了大家的雅興，但事關我們女子閨譽，高嫣在此請各位少非議，少揣摩，少傳言，不知諸位覺得可行？」
高嫣年方二十，大方穩重，知書達禮，雖未出嫁但深得太后皇后喜歡，時常召進宮相陪，京中貴女舉辦詩集雅會都以請她坐鎮為榮，一般人不敢輕易得罪，周圍小姐起身屈膝還禮，各自回了座位，議論聲也靜了不少。
「不管她，她敢再來我就再揍她一頓！」高珊滿不在乎，轉頭看著李如安，雀躍不已，「安安，你變得好漂亮啊！」
「安安，你怎麼會出來了？」高嫣拉著人，看著眼前多年未見的表妹，眼眶有些微紅，自姑姑走後三年，高家遞了多少封信進李府，沒見回一句隻言片語，無數次上門都被告知，李家長女閉門守孝，不見任何人。
譚邱二人見高嫣在場，還有出了名不怕死的高珊，自是不敢多說什麼，徑直回了自己座位，而李如月則蓮步輕移，屈膝行禮，輕柔說道，「月兒見過兩位表姐。」
已經恢復平和的聽風堂里靜了一瞬，好幾道錯愕的眼神飄過來，譚邱兩人對視一眼，皺著眉，一副羞以為伍的表情。
「李二小姐，你我並不相熟，你還是喚我一聲高小姐吧，今日韓琳鬧事，你可有覺得是你挑起的事端？」被打斷了話，平日溫和得體的高嫣難得黑臉盯著人看，語氣冰冷。
「怎麼會是妹妹挑的事端？只是長姐不說話，那妹妹當然要為長姐和李家爭辯，你們錯怪月兒了。」李如月睜大了丹鳳眼，手帕掩嘴，泫然欲泣。
「李如月，平日里我怎麼沒發現你臉皮這麼厚呢？這麼快就忘了剛才韓琳的話了？我表妹堂堂李家嫡女，需要你一個庶女出聲維護李家名聲嗎？那胖子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若不是你在這挑撥，她會無端針對我表妹嗎？你還有臉在這裡裝，要臉不要？」
高珊可沒有堂姐的好脾氣好形象，她爹高坤說的，對付這種表裡不一的貨色，別客氣，兜頭兜臉拆穿指著鼻子罵一頓！
「高珊！你粗鄙無禮！」任憑誰大庭廣眾被這樣指著鼻子罵都不會好過，更何況是最介意庶女身份的李如月，她拍開高珊的手，臉漲紅怒道。
「我粗鄙我認，總好過你整日里裝著一副優雅大度的模樣，不嫌累啊？至於無禮嘛，哼，那要看對著誰，像你這種口蜜腹劍，表裡不一的人，受不起我高珊的禮！」高珊甩甩手，好像甩什麼髒東西一樣，理直氣壯罵回去，吵架這方面她壓根就沒輸過！
「李二小姐，你作為庶妹，往日里雅集詩會上可沒少妄議過嫡長姐是非，我表妹性子至純至孝，不與你計較，不代表你就可以得寸進尺，胡作非為！她背後還有我高家，我高嫣今日在此立誓，日後凡是有你李如月出現的雅聚，高嫣都不會去！」
高嫣字正腔圓，臉色緊肅一甩衣袖，氣勢如虹，高聲喝道。
李如安早就被高嫣拉著坐下，玉腕輕抬，悠閑托著腮，好笑看著臉紅耳赤說不出話的李如月，這不是蠢的嘛，挑撥韓琳過來找茬，反倒被嘲笑庶女身份，事完了不趕緊溜，還跑來湊著亂認親戚，以彰顯自己的得體有禮，自找苦吃，不是蠢還能是什麼。
「表姐，無需動氣，坐下說話吧。」鬧劇落幕，大獲全勝，李如安微笑開口，「奶娘，把這些冷盤撤了，喚些點心上來，我還沒吃飽。」
「是，小姐。」雪姑頗有揚眉吐氣的氣勢，擠開李如月，步伐輕快。
「你們！」被罵得半天說不出話的李如月咬著牙，見三人自顧自圍著坐下說話，彷彿當她透明一般不予理會，羞惱不已，走回座位卻發現人去座空，譚邱二人早已開溜，她悻悻一跺腳，頂著全場冷嘲熱諷的目光，轉身飛快下了樓。
琉璃風鈴下，素衣少女容色絕倫，骨腕纖細，削蔥般的玉指執起紫砂壺，往小圓茶杯輕點，微起微落，茶色金黃，茶香四溢。
高嫣接過李如安呈過來的茶杯，抿了一口，溫婉笑道，「以前就覺得安安像父親，如今長大了，瞧著更像了，倒比我這親女兒更像父女。」
「大伯父哪有安安好看…」高珊被迷住了一般，緊緊盯著李如安，搖頭晃腦嘆道，「安安你怎麼長的嘛，你讓別的女子怎麼活啊！」
「兩位表姐仗義執言，如安以茶代酒，謝過了。」李如安揚起笑容，貝齒皓白，長睫微彎，瀲灧動人。
「謝什麼，安安倒是客氣起來了，快跟表姐好好說說，這三年過得怎樣？我和父親去了好多次李府，想要探望你，但都被拒絕了，多少封信送進去也沒見回應，安安，我不相信你不想念我們，是不是有什麼苦衷？」高嫣眼裡閃著淚光，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