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哀傷
第56章 哀傷
見蕭瑞頃刻間沉沉睡去,幾人輕手輕腳走出房門,對上滿臉擔憂的曹公公。
「曹公公,陛下剛出了汗,已經入睡,未免著涼,用生薑熬的水給陛下擦一下身,換了衣裳,近三日都如此,水溫高些,不可沐浴。」
曹志領了吩咐趕緊去辦了,幾人抬腳往永福宮走去,進大殿門時,高逸喊住了李如安走到一邊。
「安安今日這行針法舅舅從未見過,竟能根絕疼痛。」
李如安知道高逸的醫癮犯了,忍到現在才問,她認真說道,「此穴位置偏奇,是在緊貼著大椎穴的下方,它隱藏在神經叢里,極難找到,它的作用是可以麻痹腦部的痛覺神經,但是舅舅,此針法風險也極高,因為要避開大椎穴進入裡面,病人會劇痛難忍,而大椎穴主導整條脊椎,一旦不小心破壞會導致人身癱瘓,絕無挽回可能,所以不可輕易嘗試。」
高逸恍然大悟,隨後又皺起眉頭,「既風險極高,安安怎麼這般隨意施針,對象還是一國君王,若有差池,那就難以收場了。」
「舅舅,不論如何,我現在成功了不是嗎?」李如安宛然微笑,組織里十個有八個殺手都被麻痹了痛覺神經,她自己就是其中一個,只不過現代有醫療器械CT掃描,方便許多,這徒手用針還是她和師父沒事自個研究出來的,也在人身上實驗過,不然她也不會冒著風險提議此舉。
高逸驚讚點頭,隨後神色有些頹廢,低嘆了一口氣。
「舅舅,陛下這是絕症,照如今的醫療條件,大羅神仙也難救,您不必自愧,生老病死是世間規律,非渺小人類可改變。」李如安看出他眼底的慚愧,低聲說道。
高逸苦笑,他學醫行醫二十餘載,豈有不懂生死有命的道理,只是傷懷當今陛下治國安邦,勤政愛民,卻天妒英才,他深深懊惱自己醫術有限,沒有早早察覺陛下病情。
近黃昏時分,蕭瑞才悠悠醒過來,沒有每日睜開眼就頭疼難耐的煎熬,他長舒了口氣看向床邊臉色擔憂焦急的太后。
「又勞母后擔憂了。」
太后拭去眼角的淚,欣喜說道,「皇帝可有感覺好些了?」
蕭瑞坐起身活動脖子,睡足了半天,精神頗為爽利,他微笑說道,「朕覺甚好,沒了這頭痛症,身子都輕鬆許多。」
「哎,那哀家就放心了,多虧了如安和高太醫,哀家必重重有賞。」太后笑著說道,她不知道今日的事,只以為如昨日一般,舅甥倆合作救治。
「朕明日擬旨,把婚書賜下,連同母后的賞賜一起吧。」
「好好,哀家得讓司天閣找個良辰吉日,明年年頭多得是好日子呢!」太后開懷不已,沒有看到身後蕭桓蕭言的黯然神傷。
李如安把幾種預防癲癇發作的針法,還有平日里要注意的事項都細細給高逸說了,告別了太后,和蕭桓一併出宮。
宮牆邊,兩人踱著步子,李如安見蕭桓臉色沉重,淡淡開口,「生老病死,這是每個人都逃不過的鐵律。」
「如安,真的沒有別的法子了嗎?」蕭桓轉頭,深邃的黑眸微紅。
這個被人稱為鐵面戰神的男人,把最脆弱的一面展露出來,李如安斂了長睫,低聲嘆道,「我見過與陛下一模一樣癥狀的病人,我師父使盡了畢生所學,但…」
蕭桓仰頭顫抖吐了口氣,扯了扯嘴角,「皇兄正值壯年,登基至今十餘載,勤政愛民,減收賦稅,開闊疆土,病中也無一日懶怠,大慶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但為何偏偏…」
李如安聽出他語氣里的極度哀傷,低聲開口,「蕭季之,你現在能做的,是助他完成他想要完成的事。」
蕭桓深吸一口氣,眨去眼中水光,點頭說道,「是啊,皇兄的宏願是大慶一直能國泰民安,我能做的就是替他護著大慶。」
說完轉頭看著李如安,微笑說道,「如安,你想去北境嗎?」
北境?李如安訝異看向他。
「記得回程路上,那幾撥身手了得的殺手嗎?他們是越豐和他背後主子派的,但,有些是我皇兄的人。」見李如安微睜大了眼,蕭桓繼續說道,「起因是越豐偽造我的親筆信件送回京都,故意被皇兄的人截獲,讓皇兄懷疑我在北境私練屯兵,意圖謀反,直到前些日子皇兄才知道真相。」
「所以現在你要去北境解決屯兵之事,帶上我?」
蕭桓微笑點頭,「如安聰明,皇兄如今身體不好,屯兵之事不容耽誤,我熟悉北境,此事非我不可,明日賜婚聖旨會到李府,母後會讓司天閣選個良辰吉日,不過應該是在年後三月了,我們應該能趕回來成親,你意下如何?」
李如安勾唇一笑,她當然恨之不得四處去看看,府里林青已經解決,李如月有范氏看著也不會出什麼漏子,蔣姨娘即將升為繼室,李元如今也頗為安分,李仁有范氏和蔣姨娘看著也放心,至於蕭瑞這邊,接下來都是高逸的活了。
「好,幾時出發?」
蕭桓看著兩眼發光的少女,輕笑一聲,心中傷悶散了不少,「就知道你在京中待悶了,過幾日吧,雖然京都有禁軍守衛,但不知以往越豐和他背後的主子有沒有安插眼線在此,你我是秘密出行,若讓他們察覺,北境那邊或許會有變動,只可惜大牢里的方天明嘴硬,問不出什麼。」
「帶我去趟大牢吧。」李如安看向蕭桓,揚眉一笑。
刑部
暗黑色大門緊閉,深灰的院牆高聳,莊嚴肅穆,門前兩排士兵直挺站立,周邊五步一崗兩個士兵,戒備森嚴。
咔咔的聲響伴著厚重的大門打開,高坤一身黑衣玄甲快步走出來,單膝行禮。
「高坤見過桓王爺。」
「高主司請起。」蕭桓虛扶一把,微笑說道。
「二舅舅。」
「安安,這種地方不適合女孩子進去。」高坤看了眼蕭桓,小聲跟外甥女說道。
「二舅舅,二表姐能進去,安安就不能進去嗎?」李如安眨巴眨巴眼睛看著高坤。
「呃,你二表姐那潑辣性子倒無妨,但安安不同嘛。」高坤摸摸鼻子,咧嘴一笑。
「我不管,我就要進去,舅舅你看著辦。」見高坤沒了平日里那副兇狠威猛的模樣,李如安起了逗弄的心思。
「這,安安,乖啊,裡面血肉模糊的,不好看…」高坤撓撓頭,無奈說道。
蕭桓輕笑一聲,深邃黑眸閃著繾綣柔情,他倒是第一次見李如安撒嬌,原來她也可以這般嬌俏可愛。
「高主司,本王來是審問方天明的,如安說有法子讓他開口。」
「安安能讓他開口?」高坤驚異問道。
「先進去吧。」李如安微笑,人對痛的承受能力總會有個極限,而她熟知人體所有最痛的穴位。
三人繞過幾道昏暗走廊,兩邊是緊閉的鐵門,不時有凄厲慘叫聲傳出,令人膽寒,在盡頭一處欄杆前,獄卒打開鐵鎖,高坤推開其中一間牢房的門。
牢房裡有一股柴火焦味,伴著血腥味,中央有火盆插著鐵棍,旁邊桌面上全是一些奇形怪狀的刀具,前面十字木架上,一個身穿破爛囚服,披頭散髮的男人被綁在上面,垂首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