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宇文奴
第155章 宇文奴
夏季逐漸來臨,清早的太陽帶著暖意,南山別院里,安靜得出奇,只聽習習涼風吹過山間樹葉的沙沙聲,還有山間翠鳥不時的清脆鳴叫。
高匡父子與在床榻前坐著的太后,哦, 現在是太皇太后了,一臉緊張看著把脈的李如安。
「脈象比前些天還平穩些,看來頗有成效,外祖父,舅舅,就今日吧。」
想起前幾天安安私下跟他們說過關於治療的方法,高匡父子就算再見多識廣,當時也被她驚出了一背的汗,此刻神色嚴謹, 同時點頭。
李如安望向太皇太后,溫聲勸道,「母后,今日這套針法需時三到五個時辰,您先回寢殿休息吧。」
「三到五個時辰…如安,你現在有身孕,可得注意自個身體啊。」太皇太後知道自己在這反而影響治療,看了眼殿中前幾日搭的簡易帳篷,心底雖疑惑,但她選擇相信如安。
「外祖父和舅舅在呢,不會讓如安累著的,母後放心吧。」
太皇太后再三叮囑,才扶著鄭雁的手出了殿門,李如安轉身, 深吸一口氣。
「開始吧。」
南山別院除了周邊山腳的重兵把守以外,別院里就那些伺候的人,由鄭雁掌事,各自待在自己的工作崗位, 無令不得隨便走動,更不能隨意靠近太上皇的寢殿。
這個方形帳篷是李如安臨時搭建的無菌室,分裡間外間,裡面治療需要的器具已準備妥當。
先讓紫煙用硫磺與艾草在裡面燃過,散味后,高逸小心把沉睡中的太上皇背進了帳篷,放在正中央已經擦過消毒水的木板上。
李如安和高匡套上白色的乾淨外袍,頭和半臉蒙著白布,手上套著李如安密室里的緊貼膠手頭,站在帳中外間,由紫煙用消毒水全身噴了一遍,才舉著雙手進了無菌內間。
床頭有一張小高卓,上面鋪開的白布整齊碼放著各種光亮的奇怪器具,空氣中一股濃厚的消毒水味。
李如安之前跟父子倆解釋過手術的流程,高匡首先行了一遍固氣體針,李如安則在床頭站立,拿起了一把改良過的手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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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陽郡城主府
正廳的軟榻上,一個身穿黑粗布衣的男人慵懶靠著,身段修長高大, 發色銅紅扎著漠蒼的牛尾辮, 一張雕刻分明深邃的臉龐,眉眼間帶著滲人的冷氣。
「將軍,玄甲軍不見蹤影好些天了,派出去查探的人也沒見回來,肯定有蹊蹺!」
羅克東是宇文奴副將,眉頭緊皺思索,前些天一直在外盤旋的玄甲軍突然退兵,這些天悄無聲息,實在讓人起疑。
「再加派人手去探,一定要弄清楚,慶軍是真退還是假退。」宇文奴灌了杯酒,神色陰霾。
「東岱城還沒有消息嗎?」
羅克東搖頭,「慶軍退兵后,屬下即刻派人去往東岱城,但至今未歸,會不會被慶軍攔截了?」
宇文奴鷹眉緊蹙,「大慶的那個桓王爺兵法多變,但這些慶人不會不管城中百姓的死活,有他們在手,慶軍應該不敢妄動。」
羅克東正想開口,外面的士兵通報進來呈上一封暗灰色的信封。
「將軍,是巫龍鎮守將的私信。」羅克東看了眼上面的巫鷹標誌。
宇文奴拆開掃了一眼,猛的站起身,狂怒不已,「嬗母被人擄走了!」
「怎麼會!巫龍鎮有我們的士兵把守,嬗婆身邊也有暗樁保護,是誰!」
宇文奴咬緊牙,厲眼微眯,「信上說,刺客虎口處有青龍印記!」
「宇文庫?!」羅克東驚呼一聲,「他擄走嬗婆要做什麼?」
「自然是要對付我!羅克東,下去聚集五千精兵,隨我回漠蒼!」
「五千?將軍,那這南陽郡就剩五千兵不到了,東岱城現在也情勢未明,是不是要再等一下?」羅克東蹙眉,怎麼事情都趕上了。
「不行,宇文庫心胸狹窄,他妻女是被我所殺,一直耿耿於懷,再晚些,難保他不對嬗母出手!立刻下去點兵,整裝出發!」
「…是!」
羅克東走出府,無奈嘆了口氣,自家將軍如今看似有權在握,實則全受宇文拓操縱,外面的流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殘忍折辱宇文庫妻女的,是宇文拓,將軍看不下去,給她們一刀了斷而已。
二十裡外的密林中,臉上摸著綠樹汁的洪濤透過樹叢,遠遠看向蜿蜒的軍隊,臉上帶著欣喜。
「傳信,宇文奴領兵近五千,出南陽郡,方向是回漠蒼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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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別院
時間分秒流逝,轉眼已是下午未時末,偏殿門處,雪姑坐立難安,來回走動,憂心忡忡。
遠遠見太皇太后和鄭雁走來,連忙迎了上去,神色著急。
太皇太后安撫扶著她的手拍了拍,壓低了聲音,「哀家也是心急坐不住,過來瞧瞧,還是沒有動靜嗎?」
「高大醫和高太醫還有紫煙,都輪流出來用過飯了,但王妃一直沒有出來,也沒有傳飯進去,奴婢實在是擔心。」
雖然姐兒身體好,但終究是有孕在身,大人不吃,孩子也得吃啊。
「這可怎麼成,快四個時辰了吧,連茶水點心也沒傳一回,高大醫他們就不勸勸?」太皇太后心急如焚。
「紫煙說,王妃是這個,呃,什麼手術的主刀,手術開始就不能停下,不能打擾,所以其他人可以輪流換,但主刀不能離開。」雪姑磕碰說著紫煙轉達的話。
「阿雁,讓膳房的人隨時候著,殿里有話,能立刻上膳食,還有備些碗補氣補力的人蔘湯。」
「一直在候著呢,娘娘,王妃做事一向有章程的,您放寬心,進殿里坐下等吧。」
殿里,氣氛安靜,帳篷外面,高逸和紫煙聚精會神聽著裡面的動靜,不時有李如安平靜地說著穴位名稱的聲音。
距離最後一次送水和紗巾進去,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了,紫煙就算現在性子再沉穩,也難免焦慮起來。
裡間,高匡皺紋滿布的臉已顯疲態,但手絲毫不抖,按照外孫女的話,精準把針尾刺入穴位,輕捻或微彈,或用香線炙。
床頭四盞明亮燈罩中央的李如安,白皙的臉頰上濺了一點血跡,神色平靜專註注視著面前血肉淋漓的顱頂,一手持刀片,一手鋼鑷子,極其謹慎細微在血肉白骨間翻找。
自外孫女用小鐵鎚和刨刀鑿開太上皇的頭顱頂之後,高匡的心臟差點停止了跳動,身上的汗水濕了干,幹了濕,心臟猶如騰雲駕霧,遊離在天堂與地獄兩端,忽上忽下。
若不是需要行針維持蕭瑞的心跳平穩,李如安也不會在人前做出這番驚世駭俗的舉動,其實她之前研究的不是針法,是開顱。
蕭瑞的情況已經是無所入手了,一邊是必死無疑,一邊是開顱找到腫瘤,想辦法切除,雖然也有可能死在手術中,但總的來說,還有一線生機可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