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親戚
第66章 親戚
晚上，沈自強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聊著。
一會說說這個，一會說說那個。
粟粒知道，他的最終目的肯定是想說文翠枝提的那件事。
——借錢！
粟粒假裝不懂，懶懶地陪著他兜著圈子。
我看你憋到什麼時候？
「老婆？」
「嗯？」
「今天爺爺給我打電話了。」
「嗯，他老人家身體還好吧？」
「挺好的，他說他今天吃了兩個饃。」
「嗯，那很好！」
「爺爺很少給我打電話。」
「是嗎？」
「嗯，是的。」
「那他可能是因為年紀大，想你了。」
「他沒有手機，是用二伯的電話給我打的。」
「哦，那他可能是很想你了。」
粟粒知道，那天文翠枝說的那個堂姐，就是二伯家的大女兒。
不過，她才不會傻到自己主動提起那事兒。
「嗯，可能吧。」
沈自強停了停，有開了口。
「二伯，你上次回去見過，就是那個很矮，頭髮亂糟糟，臉很黑的那個。」
「嗯，我知道。」
要說上次回那個小村莊，除了文翠枝和沈約翰，還有沈如花一家子之外，恐怕就是他這個二伯的印象最深刻了。
沈約翰一共五兄妹。老大很早就去世了，老二叫沈亞伯，老三就是沈約翰了，老四和老五分別叫沈大妮和沈二妮，早早就出嫁了，都在不遠的村子。
他們經常走動，感情還不錯。
至於為什麼取個亞伯的名字，可能也是和沈約翰為什麼取個約翰的名字一樣的原因吧。
「為什麼大姑和二姑沒有像爸和二伯那樣的名字呢？」粟粒層好奇地問沈自強。
沈自強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可能他們覺得，女的嘛，取個名字而已，不用那麼費事了，按著村裡的習俗叫就行了。」
粟粒心裡一陣唏噓。
大姑和二姑，粟粒也見過，也都和沈約翰差不多，老實本分，心眼好。
總之，對這一家子，感覺都差不多，略略有些好感，但是，絕對談不上親熱。
這沈家，要說親熱的人，那就只有一個，沈自強。
其他的，都是挂名親戚而已。
沈約翰已經很老了，這個沈亞伯看起來更老，粟粒剛見他時，以為他肯定有八十了。
可是沈自強告訴她，沈亞伯只比沈約翰只大兩歲。
沈亞伯也是個可憐的人，從小身體有缺陷，走路不是很利索，所以，很晚了才娶了個不知從哪跑來的神經有些問題的女人，這個女人給他生下兩個女兒后，就又跑了，再也找不到了。
沈亞伯拖著不便的身子把兩個女兒拉扯大后，又患上了嚴重的腰椎間盤突出，什麼也幹不了。
其實，這也不算太差，大女兒剛開始結婚的那幾年，還過得去，女婿對他也孝順，大家都覺得他終於熬出頭了。可是，天有不測風雲，大女兒守寡了，也拖著兩個兒子艱難過活，小女兒現在正在上大學。
沈亞伯一天到晚陰著臉，粟粒從來沒見他笑過。
就連粟粒跟她打招呼，叫他「二伯」，他也只稍稍地咧了咧嘴，嘴裡咕嘟嘟地哼兩聲。然後將兩張揉的皺巴巴的百元人民幣塞給了粟粒，就走開了。
粟粒追過去，想還回去。
她怎麼能收他的錢呢？
「收著吧，他是二伯，這是給你的見面禮。」文翠枝在旁邊，小聲地說道。
粟粒只好釘在了原地，不知道該怎麼放那隻拽著錢的手。
「二伯也是可憐。」
沈自強艱難地嘆了口氣。
「現在，他就倚著堂姐了，堂姐也是，不容易」
「嗯，我知道。」
「她帶著兩個孩子，在縣城租房，擺攤，做服裝生意，逢年過節也不休息，就為了多賺一點，上次，我們回村的時候，她其實很想回來看看我們的」
「嗯，唉。」
粟粒輕輕地也嘆了口氣。
沈自強這些看似平常的陳述句里，總是帶著一種觸動人的元素，讓粟粒那股悲天憫的情感爆發了出來。
「她做那個生意，以前是流動擺攤，沒有門面費，現在，好像不行了，得租門面.」
「哦。」
離主題越來越近了，粟粒有些緊張。
她到底該怎麼說呢？沈自強一旦把話挑明，自己該怎麼表態呢？直接拒絕嗎？還是答應借錢？
「二伯給媽打電話了，說看我們能不能借點錢給堂姐，後來，爺爺也打電話給我，讓我借點錢給堂姐，幫幫她，她是個可憐人」
還沒等粟粒想好，沈自強就說出了今天的主題。
「這個，嗯，呃，那個，媽剛剛吃完晚飯的時候，也跟我提了。」
粟粒勉強答道。
「二伯也確實挺難的，那個，堂姐也不容易.可是，錢這東西，借出去容易，收回來難。當我們決定把這錢借出去的時候，就要做最壞的打算，也就是收不回來的打算。我們需要想一想，你要借錢的人，是不是值得，如果真收不回來，是不是真的不會心疼，不會後悔，不會破壞你和借錢的人的關係？」
「老婆，我好開心，你和我想的一樣。」
沈自強很激動地說道。
「呵呵。」
粟粒淡淡地笑了笑。
「錢，一般都是救急不救窮，如果堂姐是真的很著急用這筆錢，你覺得你想借，你就借吧，但是，你得做好收不回來的準備。畢竟，在我看來，他們家短時間之內是很難還回來的」
粟粒很艱難地把同意借錢的話，說了出來。
「老婆，我也是這麼想的，他們也確實很可憐，連爺爺都打電話了，我爺爺平時從來問我要過什麼東西.他都九十多了」
「嗯，也是.」
粟粒想到了沈自強的爺爺，那個慈祥的老人，為人很是周到。
上次，粟粒回去，他從貼身的衣兜里，掏出了一摞錢，硬是塞給了粟粒，五塊的，十塊的，零零整整，一共兩百塊錢。
「粒兒呀，在家多待幾天，我們這農村，不比你們城裡面，委屈你了，小強啊，娶個媳婦不容易，好好對待人家。」
他的牙已經掉光了，說話的時候，嘴一癟一癟的，牽動著臉上堆到一起的皺紋。
「嗯，好的，爺爺，我們會待好幾天呢，家裡挺好的，不委屈。」
粟粒低頭笑了笑，說道。
「爺爺，你放心吧，我會好好待她的。」
「啊？！」
他沒聽清，長著空空的嘴，望著粟粒。
沈自強湊到他耳邊，又把粟粒和他的話大聲地重複了一遍。
「噢，好，好，那就好。」
他咧著嘴，笑了笑，就拄著拐杖回了他的屋子。
「老婆，那我們就借五萬塊給她？」
沈自強不放心地向粟粒確認信息。
「嗯。不過，我們也只是相對於他們來說，經濟稍微好一點，你要知道，我們也是用錢的時候.」
粟粒覺得，自己還是要把話往明面上說，免得到時候說不清楚。
俗話說，先說后不亂嘛。
「我知道，對不起，老婆。」
沈自強小聲地道著歉，聲音里充滿了愧疚。
粟粒的心顫了顫，我還要繼續說下去嗎？
說！
猶豫了片刻，粟粒仍然把心中提前打好的某些腹稿說了出來。
「老公，你知道，我們的經濟能力也是很有限的，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其他親戚也跟她一樣的情況，我算了算賬，要是每家都來借一筆錢的話，我們可能都得喝西北風了」
粟粒想著把話往嚴重的方向說，也好起個警示作用，免得後面麻煩事一大堆。
「老婆，不會的，你放心吧，其實，他們也不是那種死皮賴臉的人，不到迫不得已，是不會向我們開口的，借錢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沈自強聲音里有了些小小的波動。
「那萬一大家都迫不得已呢？」
粟粒緊咬著不放。
雖然她也不忍，可是，話必須得說明白，要不然，這就是個無底洞！
「老婆，你相信我，不會的，真的。」
沈自強聲音大了一點，想要掩飾自己內心的無奈。
他不知道他拿什麼來保證，自己的人品？那些親戚的人品？
在粟粒面前，他第一次有了一種很無奈的感覺。
他相信，他肯定不是鳳凰男。
但是粟粒，她會相信嗎？
此時此刻的粟粒，心裏面也是紛繁複雜。
她該信沈自強的話嗎？
那些親戚真的不會來借錢了嗎？
腦子裡不斷閃過沈自強的各種體貼和上次回村見到的那群親戚的純善。
好吧，就相信他吧，也相信我自己！
一番簡單的掙扎之後，粟粒選擇了信任！
「好吧，老公，我相信你。」
粟粒柔聲說道。
她了解沈自強，他並不是個爛好人，也不是個好面子的人。
他是個有分寸的人，不會不把自己辛辛苦苦掙的錢亂給人，在他心裡，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和這個家才是他最終要的。
她已經無數次從沈自強看自己的眼神里確認過了。
粟粒笑著搖了搖頭。
或許，自己可能是多慮了。
第二天晚上，粟粒把同意借錢的消息告訴了文翠枝，同時也委婉地附帶著說了些她和沈自強對話的一些內容大意。
文翠枝何其聰明，又怎能不懂？
「唉，你二伯也是可憐，你們掙錢也是不容易，我還想著，給他們回個電話，看能不能少借一點.」
「媽，不用，我和小強已經商量好了。」
粟粒看了看文翠枝，微微笑了笑，怎麼樣，也不能讓人家覺得自己小氣。
「你看，我們家真的是唉.沒辦法，人家都開口了，也不好意思拒絕他，香花也是可憐，從小沒了媽，長大了嫁人了，以為就好了，誰知道她也給我打電話了，說，嬸兒，實在是對不住，我知道小強好不容易找了個城裡媳婦，不想給他添亂，可是，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等我掙了錢，不管多久，我一定會還的。這孩子唉.」
文翠枝說得直搖頭。
粟粒聽著，不覺動容。
「媽，不著急，她養著一個老父親和兩個兒子，還有個妹妹在上大學，確實是很不容易，那個錢，不著急還，如果實在還不起，不還也行。」
粟粒想象著一個中年婦女在命運捉弄下的悲慘模樣，惻隱之心油然而生。
她沒想到，自己竟是一個這樣慈善的人！
「哦，不不不，哪能這樣，我們先不說不讓她還錢的這個話，她要是有錢，她願意還就還，實在是還不了，咱們也不提還錢的話」
文翠枝說起這些人情關係的話來，頭頭是道。
粟粒不由得認真地看了看文翠枝。
她一臉溫和，沒有半點浮躁。
「那行吧。」
粟粒覺得她說得有理，沖她點了點頭。
「那個.」
文翠枝似乎還有話要說。
「什麼？」
粟粒將移開的目光又移回到了文翠枝身上。
「你的銀行卡號多少啊？那個，以前，你大姑向小強借的錢，說是現在有錢了，要還給他。」
文翠枝眯著眼，笑著看著粟粒。
「什麼？」
「你大姑以前餵鴨子，買飼料的時候，錢不夠，問小強借了兩萬塊，這借了也怕是有五六年了，最近這兩年，他們好像也賺了些錢，現在，看著小強結婚成家了，覺得他可能要花錢，就尋思著要把以前的錢還了」
這些話，如一把把尖刀，劃在粟粒的心口上。
他們不是那種喜歡佔人便宜的人！
她為自己之前的一系列狹隘的想法感到無地自容。
「她問我要小強的銀行卡卡號，我覺得直接打到你的卡上，還要好些。」
文翠枝接著說到。
「哦。」
粟粒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翻出銀行卡的，又是怎樣遞給文翠枝的。
只聽見文翠枝拿著銀行卡，給大姑打電話的時候，興奮的聲音。
顯然，這一借一還，並不是偶然的。
或許也是偶然，但也是必然中的偶然。
借錢肯定是毫無疑問在先的，還錢，也肯定是他們商量了一下的。
他們這樣的目的是什麼呢？
當然是在粟粒面前證明他們的信用，證明他們的為人，證明沈自強的清白和可貴，獨立和自由！
沒有誰，可以拖累他！
就連文翠枝和沈約翰，都一門心思以粟粒為中心。
人窮志不窮，這句老生常談的話，要在現實生活里實實在在地看到，現在，恐怕不是件易事了。
所幸，她看到了。
粟粒同志，你還有什麼可挑剔的呢？
送文翠枝和沈約翰上了公交車以後，粟粒慢慢地在小區的花園裡散著步。
路燈，排列有序地立在一旁，昏黃的燈光穿過還沒發育成熟的樹苗，隱隱綽綽地照在地上。
處理完一件事後的輕鬆浸潤著粟粒的身心。
這時，錢會的電話打過來了。
「粒兒呀，你手裡面，現在有多的錢嗎？」
錢會的聲音里，充滿了焦慮。
「是你們缺錢了嗎？」
「不是，是你外婆，她」
「外婆，怎麼了？生病了？」粟粒呼吸有些急促。
「不是，她的姨侄兒的兒子，在外面闖了禍，急需錢，找了你外婆，你外婆又找到了我，我這不」
「什麼？？！！」
粟粒瞬間炸裂！
這麼遠的親戚，也好意思伸手來找我們借錢？
況且，粟粒也聽說了，那完全是個不務正業、惹是生非的浪蕩子！
寫這個小說，主要的目的，就是想把心中的故事講出來，給喜歡看的人看，所以，儘管上架了，但是，如果平時太忙的話，我還是會存在斷更的可能性~如果有人看，在這裡說聲抱歉，但放心，故事，我是肯定會講完滴^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