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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平生不會相思(三)

  第24章 平生不會相思(三) 

  周頌挑選禮物偏愛鋼筆,她個人的習慣,寫字很少用自來水筆。 

  她的字不秀氣,而是筆力遒勁,筆鋒凌厲。 

  水筆寫出來的字總是差點意思,這個習慣隨她父親。 

  這次回家差不多是周禮生日,他似乎不愛學習,周頌在鋼筆的貨架上駐足片刻,還是在附近的超市買了一個奧特曼。 

  送男孩子,這個總不會出錯的。 

  沒人知道周頌回來的消息,所以放學回家的周禮推開門。 

  先是愣住,然後高興的抱住周頌,他手上一用力,周頌的身體便騰空了。 

  十五歲的周禮,竟然不知不覺間長成了少年的模樣。 

  臉上的嬰兒肥褪去,露出了青澀的下顎線,兩姐弟小時候長得像,現在倒瞧不出了。 

  他比姐姐還高出大半個頭,說話處於變聲期,一點也不可愛:「姐,我高興的心臟病都要犯了。」 

  沙發上看電視的馮依回頭瞪了一眼:「瞎說什麼呢。」 

  吃晚飯的時候只有一家三口,周懷明工作忙,趕不回來。 

  現在周禮倒是沒小時候黏人了,吃完飯便鑽回了房間,對於姐姐的突然出現也只是一瞬間的驚喜。 

  這個馬馬虎虎的傢伙門都忘了關緊,周頌透過縫隙看見周禮躺在床上玩手機,忍不住開口提醒:「周禮,少玩手機。」 

  周禮把手機蓋上,語氣不滿:「姐,你怎麼不敲門?」 

  一個進入青春期的少年已經有了隱私意識,學著姐姐定下規矩誰也不能隨意進出他的房間。 

  周禮還給自己的房門上了鎖,第二天馮依就叫鎖匠來拆掉了。 

  為這件事,母子兩人吵了好久的架,鬧得周懷明也不耐煩了,他嚴聲呵斥:「周禮,你媽也是為你好。」 

  周懷明代表了家裡絕對的權威,周禮被訓斥了一頓,他怎麼會不知道家人是為他好呢? 

  周頌一起躺在他床上,周禮覺得彆扭,默默挪開了些。 

  彷彿在說你自己沒有床嗎? 

  「你玩什麼遊戲呢?」周頌問。 

  「QQ農場,我偷菜呢。」周禮回答。 

  周頌看著他點來點去,不知道有什麼好玩的。 

  但她發現,周禮計算著時間,一個半小時收割一次,還總愛偷一家的菜。 

  農場主人網名叫童話姑娘,一聽就是女孩子。 

  周頌好奇趴著的問:「這誰啊?」 

  周禮說話的語氣有些不經意,但勾起的嘴角暴露他的心事:「一個網友。」 

  「你怎麼就偷人家的菜?」 

  「覺得可愛,就想逗她唄。」周禮放下手機,臉蛋卻飄上一抹微紅。 

  周頌看著弟弟情竇初開的模樣,她思考片刻。 

  「你們男孩子喜歡一個女生,就喜歡欺負她?」 

  周禮輕輕嗯了一句。 

  原來,是這樣。 

  看見弟弟的網名,周頌建議他改改。 

  叫什麼灰色的天空,一點也不符合這個年紀的朝氣蓬勃。 

  周禮點開周頌的主頁,指著小六兩個字笑話她:「你還大學生呢,連個網名也懶得想。」 

  「追風少年怎麼樣?」 

  這多陽光、多積極、多朝氣蓬勃。 

  不夠流行,周禮搖搖頭。 

  他們這個年齡流行悲傷文學,從聽歌到簽名和動態都是憂鬱、疼痛、無病呻吟一掛的。 

  「跟童話姑娘多搭啊,情侶名兒似的。」周頌繼續勸說。 

  周禮撇了她一眼,偷完菜逛著QQ空間,他瀏覽到童話姑娘發的動態了,背了個身子,擋住了周頌的視線。 

  周頌回燈芯橋鄉的時候,還帶著一個沒好意思送出手的奧特曼,村裡小豆丁們瞧見了,都圍上來。 

  現在正是秋收的季節,稻田裡一片金黃,麥浪迎風而動。 

  晚上一家人坐在樹下乘涼,周老六抽著旱煙,眼睛在周頌身上轉了幾圈:「你咋回來了?」 

  「我想你們了唄。」周頌嘴甜。 

  富英聽了心裡一陣熱乎,直誇好閨女兒,沒白養。 

  周老六狠狠吸了口煙,語氣有些恨鐵不成鋼:「姑娘家家,你咋趕著倒貼呢。」 

  老六把周頌的心思看的透透的,不留情的說:「誠哥兒今年沒回。」 

  這件事情有些啼笑皆非。 

  去年秋天,誠年爺爺打了個電話過去,說你爺爺腿疼手疼,老頭子快不行了。 

  嚇得張誠年掛了電話第一時間趕了回來,結果他爺爺吃好喝好啥事兒沒有。 

  老頭子對著大孫子說:哦,我沒事兒,就是地里的稻子熟了。 

  張誠年被耍了一道,心情跟做過山車似的。 

  看到爺爺沒事兒就行,認命的聽從安排,跟他爹一起把家裡的水稻割完了才走。 

  今年秋天,誠年爺爺知道這招行不通了。 

  他拉著周老六給年哥兒打電話,笑得很是和藹:「你出面他肯定信。」 

  周老六信譽雖高,可為人實在,不擅長撒謊。 

  電話里沒講幾句就被套話了,誠年爺爺在一旁急得喲,一直打手語。 

  電話那邊的張誠年很無奈:「我爺爺在旁邊吧。」 

  「嗯。」周老六脫口而出,看見誠年爺爺的手語,立馬搖頭:「不在呢。」 

  張誠年笑了笑:「你跟他說,我工作挺忙的,別鬧了。」 

  周頌聽完也生出幾分,無可奈何。 

  她騎著自行車去張誠年家,沒看見爺爺。 

  又去了他家地里,遠遠看見他爺爺和他爹在田裡勞作,打了個招呼。 

  誠年爺爺操勞了一輩子,閑不下來。他臉上的皺紋更深了,手上的動作也遲鈍了,嘴裡的吆喝聲倒是精神:「咱小六回來了。」 

  周頌走的最後一天,回望著田埂。 

  這個秋天稻子熟了,張誠年沒回來。 

  山不過來。 

  那她便.過去吧。 

  中國深圳,中秋節。 

  張誠年的手機持之以恆的響著,屏幕上顯示老顧,乾脆的關了機。 

  約莫一個小時,門就砰砰砰的敲響了。老顧粗狂的聲音在門口喊:「小張,是我。」 

  張誠年放下手裡的書,揉了揉太陽穴,起身開門。 

  老顧大大剌剌的走進來,坐在卧室的沙發上。 

  張誠年的房間很乾凈整潔,東西最多的就是書,因此還放了一個書架,上面碼著整齊的書本。 

  「譜夠大啊你,哥都親自來接你了,你嫂子可做了一桌子好菜。」老顧毫不拿自己當外人,坐下先倒了杯茶。 

  張誠年看著桌上濺出的水滴,把自己的書本收好:「去可以,你就回答我有姑娘沒?」 

  「當然沒有了,這大過節的,就咱們幾個人聚聚。」老顧面色自若的說。 

  老顧顯然沒少幹這種事,他自詡是月老在世,其實更像個拉皮條的。 

  時不時的撮合個場子把張誠年騙過去,吃到一半把自己的車鑰匙往桌上一丟。 

  他倒是帶著幾個兄弟瀟洒的走了,還不忘叮囑:「小張,你吃完飯把人姑娘送回家。」 

  飯桌上僅剩兩人,氛圍一下就尷尬了起來。 

  張誠年去結賬,老顧已經把單買了。 

  這種下作的手段騙得張誠年一次,第二次兩人都開始鬥智斗勇了。 

  張誠年有張良計,老顧有過牆梯。 

  比如這次,直接上門來請人了,一副你不去我就動手扛人的態度。 

  張誠年換了衣服,跟著下了樓。 

  老顧坐在副駕駛上開始小憩,時不時睜開眼瞄一下路況:「不錯,技術進步了。」 

  張誠年考駕照是老顧攛掇的,駕照到手后,開車技術也是老顧手把手教的。 

  起初他還時不時的把車開溝里,車頭車屁股上幾處划痕都是他刮的。 

  老顧倒不心疼車,他比較惜命,在旁邊盯著路況不敢眨眼。 

  後來張誠年技術終於穩定了之後,老顧開始給他找事兒了。 

  攢了多次送姑娘回家的經驗,張誠年的車技已經爐火純青。 

  張誠年第一次單獨開車的時候,因為老顧沒坐在車上,他多少有些緊張。 

  副駕駛的姑娘看見了,也捏著裙擺害羞。 

  張誠年專心觀察著路況,兩人一路上沒說話。 

  把姑娘送到目的地后,等了片刻,她還沒下車。 

  張誠年轉過頭看她一眼,女孩子這才不好意思的開口:「張工,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她的聲音很小,緩了片刻張誠年才琢磨明白話里的意思,面對這種突發情況,他大腦緊張了一瞬:「不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姑娘聽見這話,表情十分失落,憤憤道:「那你開車抖什麼?」 

  等姑娘離開后,張誠年開著車窗抽了根煙,思緒冷靜后才緩緩離開。 

  男人么, 

  說一點想法沒有是假的 

  老顧覺得他眼光太高,介紹的姑娘一次比一次質量高。 

  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後來甚至上升到了學歷要求。 

  手段無所不用極其,就差下藥了。 

  但張誠年覺得他不著調的性子也不是干不出來,於是先發制人:「我還不想去局子里給你送飯。」 

  一到老顧家,顧嫂做了一大桌子菜。 

  簡單的出租屋裡還有一兒一女,一家人其樂融融倒也溫馨。 

  老顧的小女兒今年六歲小名楠楠,兒子兩歲小名二寶。 

  小傢伙一看到張誠年就往他懷裡撲,張誠年把楠楠抱起來坐在沙發上,二寶也屁顛屁顛跟了過來。 

  沒一會兒門響了,顧嫂還在廚房忙碌。 

  老顧去開了門,熱情歡迎道:「李老師,您來了。」 

  李老師一襲淺色長裙,婷婷裊裊走了進來,一看就是知書達理的女人。 

  還不等老顧開口介紹,楠楠從張誠年身上爬了下去,小跑到李老師身邊。 

  她聲音軟軟糯糯的開口:「小張叔叔,這個是我們李老師。」 

  「李老師,這是小張叔叔,他畫畫很厲害的。」 

  得了,拉皮條這活還帶傳承的,這閨女兒也算繼承家業了。 

  老顧一個眼神,楠楠立刻接收到了信號,她拉著李老師坐在張誠年旁邊。 

  唯一的電燈泡二寶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老顧聲音溫柔的哄:「二寶,老爸陪你去拼積木唄。」 

  於是小傢伙又屁顛屁顛牽著老爸的手走了。 

  客廳里兩人尷尬的坐在一起,張誠年太陽穴跳了起來。 

  老顧家沒有陽台,他連找個起來抽煙的借口都沒有。 

  李老師主動開口聊兩句,張誠年也答兩句。 

  終於等到開飯了,張誠年盡量避開。 

  顧嫂端著菜出來熱情的招呼坐下,硬是讓兩人貼在一起坐。 

  顧嫂會來事兒,飯桌上一直引導著話題,爭取讓兩個年輕人多聊點。 

  悶葫蘆張誠年也應付兩句,顧嫂幫忙打圓場:「我們小張平時性格可好了,他這是害羞呢。」 

  吃了飯見沒有車鑰匙丟過來了,張誠年略放下幾分心。 

  顧嫂開口道:「李老師跟我們住一個小區,小張你一會兒送一下,城中村這段時間不太平,你把人到家門口。」 

  張誠年回想沒記錯得話,她剛剛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吧。 

  家門口,不太平. 

  但他還是給識相的點了個頭,把人送到了樓下。 

  張誠年憑著一張臉吃得開,招女人喜歡,連六歲的楠楠都放了話長大要嫁給他。 

  李老師主動開口,方不方便存個號碼。 

  張誠年摸了摸口袋,抱歉的回答沒電了。 

  現在這個時間公交並不擁擠,但張誠年心裡生出幾分燥意,此時他很想回家。 

  抽完一根煙后,他在馬路邊招手攔了一輛的士,經過紅綠燈的時候他看著跳動的紅燈,心裡在掐數。 

  在車裡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張誠年始終無法平復心緒。 

  到了樓下,他掏出鑰匙的手愣住了。 

  眼前的人,常出現在他的夢裡。 

  但張誠年清醒的知道,此刻不是夢。 

  兩年未見的周頌背著雙肩包,兩人相距不過十米處,也愣愣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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