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戰荒原
慘叫聲從營地那邊傳來，在空曠而死寂的冰川回蕩。
冥王星因空氣稀薄而無風，營地和採礦船相隔里遠，照理聲音傳不過來，但不知為何，不僅傳來了，還格外清楚。緹旦人一驚而起，大叫聲出事了！
剛開始，大家以為是華胥人他們遭遇不測，清點人數，才發現少了三人，這三人正是之前嚷著要去營地的人，接著發現不見了輛武裝車，隔著舷窗還看到清晰的車轍印。詢問同艙室的人後推斷，他們離開採礦船不到兩小時。
這兩小時，足夠他們開著車在營地和採礦船之間來回跑好幾趟。如果遭遇危險，為什麼不儘快返回？如果車拋錨，又為什麼不及時聯繫？
難道冥王星真有什麼可怕的怪物？
因了這怪物，上一批礦工才離開，而這三個礦工又突然被害？還有那些超大號機器工人，是不是也被這怪物吃掉了？人們想不出其他原因，越來越信，開始對方瀛礦工刮目相看。受到鼓勵的他，又提出一個驚人看法：三個礦工肯定是被華胥人他們殺了。
這想法本不該信，可在恐怖情緒的蔓延下，人們寧可信其有。方瀛礦工發現自己越來越受尊重，興奮異常。他越說得多，大夥的心就越怦怦跳。
「不行，一定要去看看，弄清楚。華胥人他們如果想害我們，早動手了……」緹旦人沉思半晌，終於下定決心。他最初的想法是等等，看他們會不會回來，再商量下一步如何行動，可要真連他們都成了兇手，這還得了！
他知道不能再泡在溫柔窩裡了，得負起責任，船長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貝麗仙人、布林貢人和兩名膽大的礦工穿上太空服，帶著武器，駕駛另一輛武裝車離開採礦船，循著車轍印駛向營地。武裝車的輪胎經過防滑處理，能在冰川上平穩行駛。
緹旦男人來到駕駛艙，點開通訊屏幕，緊張地等待。
寬達一千公里的冰層平原光滑如鏡，又似一碧如洗的藍天，竟然看不到任何一塊隕石撞擊后留下的坑。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處處令人驚奇。
車駛出沒多久，貝麗仙人忽然掉頭返回，繞採礦船慢慢開，借著車燈光仔細查看泛著微微藍光的冰層，突然停車，指著不遠處問布林貢人：「你快看看！那些是不是腳印？」
布林貢人眼力好，探起頭來仔細看了下，說：「的確很像。」
二人趕緊下車，走到近前查看，見一串大大的腳印一路延伸向營地一側的黑暗之地，在黑暗中消失。腳印深陷，比人類的要大一半多，有深有淺，有重有輕，一看就不是人類的。
腳印旁另有些淺淺的痕迹，有的很小，似花瓣點點，若有還無，有的薄如落葉，如果不是相距極近，又看得極仔細，發現不了。這些痕迹緊隨怪腳印延伸，同樣消失在黑暗中。
貝麗仙人的眉頭一下皺起，呼地跳上車啟動車子，沿腳印直追而下。布林貢人跟著上來，坐到副駕駛座上，指著營地方向著急地說：「喂，哥們兒，錯了，那邊才是營地。」
「錯不了。我當過兵，相信我。」
駛出兩三里，武裝車登上被黑暗籠罩的高低不平的冰石地面。
因冥王星質量和密度都很小，一個九十公斤重的人，在冥王星上僅六公斤重，走起路來輕飄飄，一蹦老遠，所幸沒風，不然多半會被吹到寒冷至極的太空中去，速凍成殭屍。
貝麗仙人調整車載重力裝置，適當減少重力，然後加速，藉由起伏的地面向前飛馳。武裝車不時飛起，滑行很遠后一飄落地，又輕輕縱起，直如凌空飛行。坐在後座的兩名礦工剛開始嚇得驚叫連聲，很快興奮地大呼過癮。
一路飛馳過去，冰層逐漸消失，出現厚厚的積雪。積雪漸淺，暗紅色的地面顯露出來，就見蒼茫茫的赤色荒地。武裝車在一處薄冰覆蓋的岩石山體前停下。四人下車徒步而行。
貝麗仙人吩咐大家拉開保險栓，推子彈上膛，端著槍當先登山。山不高，太空鞋踩在薄冰上也不打滑，只是黑暗中不易尋找腳印。行不多遠，布林貢人忽然驚叫：「人皮！」
一張慘白的人皮掉在地上，半干，沒肉色，邊緣處有些殘破，但較完整，讓人想起蛇脫皮。貝麗仙人和布林貢人對視一眼，俱想到了皮埃爾房中那鮮嫩的人皮。一個礦工膽大，伸手便想撿起來看，卻聽一個陰沉的聲音低吼：「別動，有毒。」趕緊縮手。
華胥人從黑暗中走出來，手中提著一支電磁機步槍，冷冷地打量了下四人，壓低聲音對貝麗仙人說：「你們怎麼尋來的？這裡危險，快回去。」
「三個礦工失蹤，我們出來尋找，發現腳印。那怪物一直躲在船里嗎？」
「這事一時半會說不清。你們先回，告訴大家呆在船里別出來。」
貝麗仙人瞧了瞧電磁機步槍，對華胥人說：「你們是華胥太空特種部隊嗎？我認得這槍，叫豪酷，挺有名，對嗎？聽我說，哥們兒，我當過兵，我們還開著武裝車來，能幫你們……」
華胥人略一遲疑，就著頭盔內的耳麥低聲說：「101，來了四個礦工，說想幫我們。那貝麗仙人的確當過兵，剛他自己說了。他們還開來輛武裝車……」
耳麥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不行！他們是老百姓，得保護。」
女人！？
四名礦工一聽到真實的女人聲音，立時驚住。採礦船里有仿生女人、機器女人，幾時有個真女人了？貝麗仙人心頭一熱，對另外兩名礦工說：「聽見了嗎？我就說他們不會扔下我們不管。我一看他們出手的速度、架勢，就知道很不尋常，根本不是普通人的……」
話還沒說完，就聽荒野里一聲悶吼，接著又是數聲。忽然嗵嗵嗵的腳步聲大起，大地猛地抖動起來，緊接著便響起一陣急促的槍聲。華胥人說聲：「你們快走……」返身投入戰鬥。
「怎麼辦？走還是幫？」布林貢人心裡害怕，緊張地問貝麗仙人。
貝麗仙人不答，快步奔向斜坡邊緣，伏地觀察，見遠處如血的猩紅色曠野中，一群高大的黑影奔躍而來。岩坡兩側，各有一個火力點向黑影開槍。槍身閃著幽藍的碧光，射速極快，聲音很輕，正是電磁機步槍。從發出的藍光看，槍有四支，兩人一組，構成交叉火力，而空擋恰在自己這邊，如果參戰，就能形成一個很好的三角形火力網。
他心想華胥人和蘇蜜兒人他們在這兒攔截，一定是事先發現了怪物蹤跡，才追蹤到此，而這蹤跡自然和出現在採礦船附近的怪物腳印有關，而腳印旁那些淺淺的痕迹，必是他們一路追蹤時留下來的。這等踏雪無痕的本事，實在厲害之極，無法想象。
他跟著便又想到，他們多半在船上就已發現了怪物的蛛絲馬跡，暗中查探，飛船降落後便直追而來。大伙兒蒙在鼓裡，以為貪睡，錯怪了人家。略一沉吟，果斷地對布林貢人說：「你想辦法把車開上來，盡量斜著走，小心冰薄，路滑……」抄起槍就打。
布林貢人一奔而下，見另兩個礦工站在原地發獃，吼道：「媽的，發什麼愣！你不開槍，怪物就不來吃你們嗎？」兩個礦工慌忙奔上去。他們原本膽大，此刻卻不由自主地怕。
華胥人一聽到槍聲，立刻支起身來大叫：「你們快回……」
貝麗仙人頭也不抬，大聲回應了句：「我們有權自己保護自己！」
那華胥人一聽，找不到理由反駁，頓得一頓，說：「好樣的！小心……」
三角形火力網一形成，槍聲立時驟急起來。兩個礦工沒上過戰場，見怪物很多，心裡發怵，十分緊張，眨眼間將一匣子彈打完，也不知中了沒有。
貝麗仙人提醒他們：「沉住氣，槍自動校準，遠的點射，近了速射……」
怪物不知是從哪裡鑽出來的，相距十幾二十里遠，也看不清什麼模樣，但悶吼聲一陣陣響起，而且速度很快，來勢兇猛。看它們跑起來又快又穩，也絲毫不像幾槍就能打死的樣子。
沒過幾分鐘，一名礦工忽然驚叫一聲：「糟糕！我沒子彈了……」
貝麗仙人一聽，這才想起他拿的不是電磁槍，心中惱火，正要說你槍又打不了那麼遠，怎麼這麼快就沒子彈了？卻又忍住，說：「你快推車去。」
此時，武裝車的一個輪胎正陷在凹處，不停打滑，上不來，布林貢人急得哇哇叫。那礦工飛奔過去，他打槍不行，用力氣卻很在行，一腿前蹲，一腿后挺，用肩抵住後車廂邊緣，連聲大叫起、起！硬是將車給頂了出去。車子嘭地一聲往前一衝，直衝到斜坡。
布林貢人急問：「重機槍怎麼用？」
貝麗仙人趕緊跳上車，說：「你用電磁槍，我來掃射……」轉身對奔來的那礦工說：「你來幫我填彈，我教你……」握住槍把就射。這一下，火力大增。
怪物有好幾百頭，一路衝來，相較於電磁機步槍的火力來說，數量不算多，可因為是在冥王星上，速度飛快，加上皮粗肉厚，對打在身上的子彈毫不在意，張牙舞爪，十分兇狠。冰層上留下一灘又一灘昏黃的稠液，閃著暗淡的光，似乎就是它們的血。
突然，二三十頭怪物一彈而起，竟達十幾米遠，連縱數縱，向岩坡逼近。
一名礦工槍打得久了，逐漸熟練，想要多殺敵，搶到高處一個突出的位置，卻又不注意隱蔽，很快被七八頭怪發現，怪吼聲中直撲而來。他一見那些怪物模樣，立時嚇得呆了。
一瞬間，半空中尖銳的破空聲急響。一人展身飛起，嗖地勁弩連射。
（按：太空是真空環境，真空中射擊，不會有槍炮聲。冥王星上無風，照理聲音同樣不該傳送出去，但因有稀薄的大氣層籠罩，且多冰山環繞，地勢起伏較大，故聲波也不至於太快消散，或許還有迴音，這便借題發揮，圖個精彩。讀者明白就行，不必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