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駁魂戰士

  這勁弩在冥王星上就沒重量，不料竟貫穿三頭怪物胸膛，連連炸開。其速之疾，其力之強，可想而知。發勁弩的是那蘇蜜兒人，他凌空飛射，一縱竟高達二三十米，眨眼間便將撲向那礦工的數頭怪物擊斃，身子一旋，如一溜青煙般掠進陣中，嗖嗖聲連響不止。

  礦工們見他如此身手，好不震驚，連喝彩都忘了，渾沒留意到有更多怪撲來。情勢格緊，危在旦夕。只聽半空中一聲斷吼，一鐵塔也似壯漢長臂劈出，硬生生砸在一頭怪物碩大的頭顱上，劈出個腦袋開花，右臂一掃，將又一頭怪肋骨震斷，鐵拳往裡一搗，嘭嘭大響聲中，抓起來掄向另一頭，不待招式用老，雙腿連踢，直將另一頭踢到天邊去，這才穩穩落地。

  怪物有半人高，近兩米，身軀粗壯，隨便一拳，就能將凝聚數十億年，比鋼還堅硬的冥王星冰層震裂，竟不經他打。貝麗仙人一驚之下，暗想：「我的天！這人怎有如此大力，能和五六頭怪貼身搏殺？那蘇蜜兒人十分厲害，也沒見他硬抗。不怕弄壞太空服嗎？」

  要知道，太空服稍微破開條小縫，輻射粒子和極寒的氣體就會乘隙侵入，人體霎那間便承受不住，速凍而死。可那大漢渾不在意，高大的身軀往來縱躍，招招硬碰硬，如鐵塔般牢牢守在岩坡上。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慘嚎聲中，黃色稠液在夜空中連連飛灑。

  那精瘦的華胥人和帶隊的女子迅速實施火力遮斷，這邊貝麗仙人也握緊槍把猛掃。三人合力，頃刻間擊斃數十頭怪，餘下的哀哀逃回，消失在黑暗中。

  那帶隊的女子快步奔上岩坡，關心地問那大漢：「你沒事嗎？」

  「沒事，作戰服已開啟了防生化模式，不怕怪物毒液，不用擔心。」

  那女子俯身查看岩坡上的怪物屍身，見個個面目猙獰，相貌怪異，四肢粗短，身上長著厚厚的毛，低聲說：「這些不像變異，應該是土生土長的……」抬起頭來，見那精瘦的華胥人正走過來，指著地上的一灘稠液，低聲問他。「……你看看，像不像？」

  那華胥人細辯下說：「臭味一樣，血液都泛黃，一個清，一個稠。」

  「看來皮埃爾上次來冥王星就被感染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冥王星的確有古怪……」那女子邊說邊快步走到礦工們身前，打量了下，對他們說：「……謝謝你們！快回去，外面危險。」

  她個子高挺，比好些男人還高出大半個頭，雖和大家一樣穿著加厚型氣凝膠太空服，仍顯婀娜之姿，毫無臃腫之態。礦工們見她步履輕盈，果然真女人，不禁又激動又緊張。貝麗仙人和布林貢人好歹見過些世面，還能自然呼吸，另兩個礦工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布林貢人忙說：「噢！不不！我們要和你們一起戰鬥。」

  「你們驅車飛馳，驚動好多怪物，幸虧我們發現得早，先一步返回，不然你們就危險了。它們不會罷休，很快再來，只會更多。你們快走！」

  貝麗仙人暗暗懊悔，心想退役二十多年，各方面都生疏了，只顧著驅車追查腳印，沒想到引出好多怪來，多虧他們及時趕來保護，才沒死人。記起那精瘦的華胥人稱這女子為101，知道這是軍方保密術語，她必是頭兒，不便違令，擔心地問：「那你們呢？」

  「我們很快撤……」那女子一瞥眼間，見大個子太空服上有好幾處破損，忙過去拿出個小鋼球掃描，沒見異狀，放下心來，輕聲說：「……這樣，你和115先回，組織礦工們準備戰鬥。」

  那大漢叫輯仲雄，說聲是，和精瘦的伯輅跳上車坐在前面，四個礦工坐後面。布林貢人見那女子和蘇蜜兒人不走，忙著急地說：「喂，你們怎麼辦？你可是女人啊！一起走啊！」

  那女子微微一笑，揮手叫他們快撤。布林貢人還要嚷，輯仲雄說聲服從命令，驅車下山。

  目送武裝車遠去，她遙望極遠處泛著幽光的黑暗冰山，指著說：「怪物就在那山裡面。」

  蘇蜜兒人叫吉爾吉烏，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到黑乎乎一片，便說：「虎妞，我眼裡一片黑，看不出來什麼。你是想分頭把怪物引開？」

  宓妃點點頭，說：「等下你走九點方向返回。怪物速度很快，我們設法給武裝車多爭取些時間。」說著，身子輕輕一拔，如紙鳶飄到半空，悠悠飛去，很快隱入黑暗中。

  吉爾吉烏如煙飄出，鬼魅般的身影連晃數晃，便登上一座陡峭的荒山。

  他剛上去，就見遠處幽幽的藍光連閃，知道宓妃已和怪物交上手了，從背囊中取出光電數位望遠鏡觀察，見黑壓壓的怪物從黑暗中奔涌而出，少說也有一兩千頭，忙閃身躲到高處。

  宓妃人在黑暗中，聽到驟起的蹄聲，直接從高高的冰山上飛過去，舉槍疾發槍榴彈，一炸一片，待敵迫近，手一揚，幾顆高爆雷扔出，又炸翻十多頭。怪物狂怒，大跳著追來。她手中槍連射，電磁彈輕微的嗤嗤聲不絕，隨後身形一展，將怪引向黑暗深處。

  大波怪一追而下，卻有好些向吉爾吉烏這邊殺來，奔跑、蹦跳的身影在猩紅的荒地中格外顯眼，瞧方向正是去追武裝車。吉爾吉烏暗忖：「這些怪怎麼不上當？」點開手腕上的量子通訊器，叫輯仲雄他們加速撤離，伏下身子，接連幾個點射將怪吸引過來。

  群怪如急速翻湧的狼煙，又似從地獄中蹦出來的血鬼，一個個、一群群、一溜溜地從荊棘般密布的刺突血地上一路衝來，很快來到泛著血色的荒山下。怪太多，打死一撥又來一撥。他一個速射后，向另一方向奔去，足不點地，迅捷如飛，不時凌空射擊。

  刺突的岩冰荒山高几百米，群怪連蹦帶跳，很快爬上來，身軀看似粗大、笨重，卻格外靈活。長長的獠牙向上彎曲，十分尖銳，只要戳中，非死不可。

  此時，吉爾吉烏在遠處已如一個小白點，照理不該被發現，可怪卻直追而來。看來它們的分辨能力很強，能輕易辨別出不屬於冥王星的特殊異味，雖然視力極弱，幾乎看不見，卻能快速定位，方向感毫無偏差。吉爾吉烏沒想到甩不掉，不由暗暗心驚。

  這些怪屬於冥王星的頂級食肉類動物，常年生活在極厚的冰層或岩石下。因冥王星表面極度寒冷，他們很少上地表活動，故眼睛幾乎無用，但嗅覺、聽覺、觸覺發達，比狼和海豚還靈敏。之前皮埃爾帶人挖礦，深入地底數十米，便因弄出聲響招惹了它們。

  吉爾吉烏輕功卓越，已達極致，當世少有人能及，加上冥王星特殊的環境，速度更是翻了幾倍，萬不料群怪個個都是輕功高手，他拼盡全力，也只勉強領先兩三百米。

  他閃身登上一座寬闊而平坦的冰山，見群怪依然窮追不捨，心想：「我內功不如虎妞和契，這般飛縱已竭盡全力，時間一長，可有些麻煩……」

  冰山頂部平坦，起伏不大，罕見高峰聳立，茫茫無際，約有四百公里之遙。群怪對環境十分適應，前肢在地上一撐，便滑出十幾二十米，再一滾，又是十多米，一溜兒連滑帶滾，比人類用滑雪板滑冰，還快還穩，這般追下去，要不了多久，便能追上。

  他見無法利用地形來擺脫追敵，心裡越發著急，突見斜前方有個黑黑的斷層，兩山之間相距甚遠，估計有百多米，一咬牙，折轉身奔去，半途將兩顆磁暴雷分別扣在兩支勁弩上，深吸口氣，加速衝到崖邊一縱，高高飛起，反手便是電磁弩射出。

  黑夜裡，但聽慘叫連聲，數十頭怪物剛奔到三百米遠處，便被磁暴雷射中炸開，污血迸濺。

  他這一飛，乃拚命一搏，已是平生絕學，加之冥王星上阻力極小，又是從高處飛起，竟一下飛出五六十米遠，耳邊隱聞風聲，半空中扭身一挺，消掉飛墜之勢，穩穩落地。

  不料腳下綿軟，竟非地面，身體直往下沉，他大驚下叫聲不好，想再飛起偏又借不了力，危急間急提口氣，雙足借著那一點點極輕微的著力處，恍如鬼魅在草尖上急晃，一路點將過去，倏地飄起，落到對面冰山下，大喝一聲，接連飛縱，蹭蹭蹭，躍上山頂。

  他站在冰冷的水冰面上，望著漆黑的谷底，兀自心有餘悸，不知下面是什麼。伸手摸了下鞋底，有些黏糊糊，心想甲烷海洋像糖漿一樣黏稠，難道剛剛踏海而過，卻又為何沒聽見海水涌動聲？一時大奇。忽聽對山上嚎叫聲遠遠傳來，十分凄厲。

  抬頭望去，見群怪站在山頂上，齊齊昂頭，對著冷冰冰的太陽不住嗚嗚嘶鳴，夾帶悲聲。聲音此伏彼起，遠遠傳送出去，在冷寂的荒原回蕩不止。

  他忽然想到絕谷下莫非藏著什麼巨怪，所以群怪害怕，才不敢跳下追來？但感背脊發涼，深吸口氣，轉身離去。點開通訊器查看，見宓妃信標顯示在很遠的地方，不知是哪裡。他也不擔心，只管往前疾行，翻過兩座冰山後，眼前一亮，遙遙望見冥王之心。

  他提氣急奔，突見前面黑黢黢一大堆物事，以為又有怪物，悄無聲息地靠近，發現是十多台大小不等的施工機械，有履帶式靜力觸探機和挖掘機、絞吸機等，另有兩台備用的小型核能發電機倒在一邊。旁邊幾頂帳篷也是歪歪斜斜，有些撕爛了，有些蓋著物品。物品主要是尋常的設備和工具，另一處堆著些東倒西歪的食品和啤酒桶。

  靠近冰川的營地邊緣，有輛翻倒的武裝車，四周不見屍體。他來到車前，打開槍上的強光燈檢查，見車子沒壞，也無黃色稠液和怪物抓扯痕迹，當下略一用力，便將車子翻正過來。

  本來人和物的重量在冥王星上都是等比例減小，沒有不同，不可能單手一板，便將車子弄正，卻是他內功精深，這便憑空多了份力，正所謂此消彼長。

  他和宓妃、輯仲雄、伯輅都是華胥太空特戰部隊的精英，神秘的駁魂戰士，人人身懷絕技，武功高強，十足十的頂尖高手，不懼怪物。難怪礦工們和他們打架，會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