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第231章 西西舞者魏駿傑
第231章 西西舞者魏駿傑
錦衣衛除了北鎮撫司詔獄,還有一座南鎮撫司暗獄。
暗獄不在錦衣衛衙門內,而是在北城的蒙元大宗正府獄舊址。
暗獄之中關押的都是南司抓獲的外族姦細。他們不配關入詔獄,又不能放在刑部或順天府的普通大牢。
於是南司乾脆設了這暗獄。
常風來到了暗獄大門外。
剛好王妙心在這邊審訊一個重要的韃靼姦細。聽聞常爺來了,王妙心連忙出來迎接。
常風笑道:「這暗獄一向是南司專管。我入衛二十年,還是頭一回來。」
王妙心問:「常爺,您來暗獄是有要事要辦吧?」
常風點頭:「暗獄這邊是不是有個叫木下次郎的倭寇?」
王妙心道:「有。這人是我們南司弟兄在膠東抓獲的。已經關了五年了。」
「我總感覺這人還有點用,就沒殺。」
常風笑道:「你好謀算啊。今日這人就要派上用場了。關了他五年,把他收拾老實了嘛?」
王妙心道:「老實的像條狗。」
常風道:「把這廝借給我用幾天。用完我把他送回來。」
王妙心領著常風進了暗獄。
暗獄牢房中關的有韃靼人、瓦剌人、安南人、烏斯藏人、倭寇,甚至還有藍眼睛紅頭髮的西洋人。
常風跟王妙心進了其中一間牢房。
牢房的角落裡蜷縮著一個中年人。此人便是木下次郎。
木下次郎是倭國的破落武士。聽人說來大明搶劫能發財,便上了倭寇的八幡船。
倭寇頭目見此人很機靈。便讓他負責上岸跟膠東的假倭聯絡。
萬萬沒想到,他一上岸便被錦衣衛派駐膠東協助抗倭的總旗給抓了。
五年的暗獄生涯,已經讓他徹底服了軟。
見到兩個明朝大官站在他的面前,他忙不迭的磕頭:「我有罪,我有罪。」
常風一愣:「呦,漢話說的還挺利落。」
木下次郎連忙道:「會,會。」
常風道:「好。我給你個機會。你幫我辦一件事。事成之後,我給你兩千兩銀子,再派船送你回倭國。」
這只是常風給木下次郎畫的大餅。他才不會讓罪孽深重的倭寇重獲自由呢。
木下次郎道:「貴國有句古話,叫西西舞者魏駿傑。我願為大明效犬馬之勞。」
常風被逗樂了:「你還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呢。不易不易。妙心兄,給他找一套體面的衣服換上。」
王妙心顯得有些遲疑。
他附到常風耳邊說:「倭寇與禽獸無異,不可輕信啊。」
常風卻道:「放心,即便是禽獸尚且偷生。我心中有數。」
常風從袖中拿出了一個藥瓶:「木下次郎,你應該知道,我們華夏藥物十分神奇。」
「我這裡有一顆七日斷魂丸。吃了之後,七日之後若無解藥,則會七竅流血而死。」
「若吃了解藥,則可平安無事。」
「你想出這暗無天日的牢房,就得先吃下此丸。待替我辦成了事,我再賜你解藥。」
「如若不然,你就等著七孔流血見你們的舔罩神吧!」
木下次郎在這五年暗獄生涯中,承受了作為一個禽獸應該承受的一切折磨。
為了離開這裡,他毫不猶豫的吞下了常風的「七日斷魂丸」。
其實,這世上根本不存在這樣神奇的毒藥。
常風的斷魂丸,只是尋常的中藥丸子罷了。
半個時辰后,常風將木下次郎安置到了一家客棧之內。又派了六名土家力士看著他。
辦完這件事,常風來到了怡紅樓。
怡紅樓還是那個怡紅樓。老闆賽棠紅卻老了。
已經四十歲的她已有了眼角紋。不過更顯成熟魅韻。許多男人就好這一口。
賽棠紅見到常風,連忙上來寒暄:「哎呦,常爺,您可是稀客啊!玉兒有客,我讓萍兒伺候您?」
常風擺擺手:「今日來不是來消遣的,是有正事求你辦。」
賽棠紅聞言,將常風領進了她的卧房。
賽棠紅給常風倒了杯茶:「常爺,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常風問:「妙手門中,有沒有手法精妙的後起之秀?我需要妙手門幫我偷一件東西。」
賽棠紅道:「有七八個,全是好手。常爺要佛啥?」
每行每業都有自己的忌諱。譬如飛賊忌諱說「偷」、「盜」、「竊」,只說「佛」。
「佛」是一個動詞,等同於偷。
常風告訴賽棠紅,他需要妙手們去閩商會館,偷一本賬冊。
既然閆盼兒此次進京,是來給股東們分紅的。那她身邊自然要帶賬冊。
拿到賬冊,是離間林家與股東們的關鍵步驟。
常風講述完,賽棠紅一臉為難的表情:「您說您也不知賬冊藏在何處。得現找啊。」
常風點點頭:「沒錯。而且閩商會館如今有官家人看守。」
賽棠紅蹙眉:「這就更不好辦了。」
常風卻道:「你知道負責看守閩商會館的是誰?是你的好情郎,徐胖子。」
「到時候,我會派人在閩商會館的外院放一把火。然後讓徐胖子以保護商人們為名,將他們清出會館內院。」
「你們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在會館內院尋找賬冊。」
賽棠紅心思縝密,她又提出了一個疑問:「如果賬冊在商人身上隨身攜帶呢?」
常風微微一笑:「放心。我會讓她半光著身子離開會館內院的。」
二人又密議了一番。
不知不覺,到了傍晚時分。
常風起身:「時候不早了。賽掌門,這回麻煩你了。」
賽棠紅笑道:「您這十幾年,幫過我們妙手門四五回。這次我們是報恩。」
行下春風自有秋雨。
這十幾年常風沒少幫妙手門從刑部、順天府的大牢里撈人。為的就是今日這種狀況,妙手門能出手相助。
既然閩商會館有閣老、公公們護著,我常屠夫沒法大模大樣進去抄檢賬冊。那我乾脆用偷盜的辦法。
常風出得怡紅樓,回到府邸已是夜幕降臨。
劉笑嫣走到他身旁,用鼻子使勁嗅了嗅:「怎麼這麼大的脂粉味兒?」
常風答:「剛去怡紅樓辦事來著。啊,你別誤會,我是去找賽棠紅辦正事了。」
劉笑嫣不以為意:「你就是去辦不正經的事我也不管。」 常風這種身份的人,誰家裡沒三五個小妾?常風這些年卻只有一妻一妾,未再納小妾。
這已經讓劉笑嫣頗為滿足了。
至於常風是不是私下偷吃,她才不管呢。
練武的女人,心就是大。
與此同時,浣衣局八虎密會的隱蔽房屋中。
劉瑾、張永、谷大用、馬永成、丘聚、羅祥、魏彬、高鳳八人已經聚齊。
八虎這次選擇了站在常風一邊,對付林家。
他們打算借打擊林家,掀起政潮,製造混亂。他們好從混亂中改變權力格局,爭奪權力。
劉瑾喝了口茶:「事情似乎不好辦啊。我讓人給常府送了一封匿名信。提醒常爺從葉廣查起。」
「可惜,我聽說常爺在葉廣那裡沒查到什麼。」
谷大用怒道:「閆盼兒那小寡婦手腕太高明,連皇後娘娘都巴結上了!我看這回常爺會偃旗息鼓。」
張永擺擺手:「你錯了。你不了解常爺的為人。他這人最重袍澤情誼。他絕不會讓尤天爵死得不明不白。」
劉瑾道:「這回要看常爺的膽識了。我雖認識他十七年了,卻不知他敢不敢跟滿朝權貴作對。」
張永肯定的說:「常爺生了一顆吞天之膽。我賭他敢!」
劉瑾道:「最好如此。林家若被常爺整倒了,拔出蘿蔔帶出泥。司禮監的幾把椅子會換人」
內閣次輔李東陽府邸。
李東陽正在跟謝遷下棋。
一枚棋子落定。李東陽提醒謝遷:「謝兄,你應該及時收手。看棋盤上的局勢,你已形成了一條大龍。」
「不要為了右下角這几子的小利,害得大龍被圍,進退失據。」
李東陽的潛台詞是:阿遷,收手吧!外面全是常風!
你現在已經是內閣閣員,門生故舊遍及天下。稱得上三人之下,萬人之上。
何苦為了一點金錢利益,攪進走私貿易這一灘渾水?
謝遷這種人精,自然能聽出李東陽的言外之意:「遇到這種棋,任何一個棋手都會選擇吃右下角的小利。」
「我只是隨大流罷了。再說,這一小片地方的爭奪,怎麼會害得大龍被圍?」
謝遷亦是話裡有話:滿天下的官員都在吃走私貿易的紅利。我就是隨大流而已。
自古法不責眾,皇上還能因為這點小事,革我的職不成?
要知道,朱家的藩王宗室也在吃走私貿易的紅利。
李東陽嘆了聲:「唉,太祖爺開國,定下了兩條規矩。」
「一是低俸養廉。正一品官年俸不過九百石。換到現在折銀不過四百五十兩。」
「這麼低的俸祿,根本不夠官員體面的過活、交際應酬。」
「二是封關禁海。這一條到如今,倒成了天下官員的生財之道。」
謝遷道:「東陽兄對這條生財之道可有意否?我可以給你牽線搭橋。」
李東陽擺擺手:「算了,我還是甘守清貧吧。」
李東陽雖然積極維護文官集團及背後士族的利益,但他自身的確沒得說,是個清官。
如若不然,李東陽致仕后也不會淪落到賣字畫為生的窘迫境地.
謝遷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旁人說不得什麼。」
「放心,本朝的錦衣衛,乃大明曆代權勢最弱的錦衣衛。因為皇上仁厚,從不以家奴虐待大臣。」
「一個常風,還掀不了朝廷的屋頂。」
李東陽好心提醒他:「不要小看常風。十七年前,他還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卻憑一己之力決定了皇位的歸屬。」
謝遷道:「時勢造英雄。當時朝中有良知的官員,全都心向太子。常風只是順勢而為罷了。」
「即便沒有常風,也會出現王風、李風。」
「一個連會試都不能拔貢的人,能有多大的本事?」
謝遷始終是狀元出身,潛意識裡看不起沒有進士功名的常風。
即便常風曾為謝遷入閣掃清過道路。
李東陽嘆了聲:「唉。真應了那句話,權力會更迭,世事會變遷,朋友會變成敵人。」
「我始終覺得,常風曾對咱們二人有恩。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走到相互敵對的那一步。」
謝遷點頭:「這是自然。放心吧,我心中有數,大局盡在掌握之中。」
錢能外宅。
錢寧正在給義父洗腳。
錢寧誇讚:「義父,讓徐爺去保護閩商會館的安全,實在是一招妙棋啊!」
「常爺手段再毒辣,也不會害自己的兄弟失職。」
錢能道:「我一向是防小人不防君子。這回卻要去防常風這個自家人了。」
「沒辦法啊。三個市舶司監管太監、六個少監、十二個監丞里,有一半是我的人。一半是蕭公公的人。」
「我倆的徒子徒孫,全指著林家的海上貿易分潤拿銀子呢。」
「常風若要整林家。等於整我和蕭公公。」
錢寧道:「常爺是上道的人。這些日子,他從未跟我提過要整林家。」
「他誰的面子不給,也要給義父您的面子。於公,您是他的頂頭上司。於私,您是他的至交。」
錢能道:「林家開完分紅大會,把這三年的賬結清出京。這風頭也就過去了。」
「但願如你所說,常風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去動林家。」
且說閩商會館那邊。
徐胖子正在撒酒瘋。
他拎著酒壺,來到閩商會館的內院破口大罵:「林家算個卵!讓我一個公爵世子給商人當看門口狗!焯!」
會館中住著的商人們,無一人敢吱聲。只當沒聽見。
徐胖子其實沒醉。是常風吩咐他晚上到內院里撒酒瘋。
閆盼兒穿得清清涼涼,來到了徐胖子面前。
徐胖子看到閆盼兒后,他的眼神變得直勾勾的,彷彿能噴出水兒來。
一副色癆相。
閆盼兒笑道:「哎呦,徐世子。我們孤兒寡母的,是錢公公看我們可憐,才讓您來保護我們。」
「外面風大,不如到我卧房裡,我陪您好好再喝幾杯?」
徐胖子那張胖臉,就差淌出涎水來了:「啊?去你卧房喝酒?好,好!」
一個是色癆,一個是寡婦。
二人一進卧房,徐胖子便按捺不住,裝醉輕輕撞了閆盼兒一下。
閆盼兒眼神嫵媚,盯著徐胖子:「徐世子,我可是豆腐做的。您差點把我撞散了。」
都是久經風月戰陣之人。徐胖子見閆盼兒如此眼神,立即.
不多時,卧房中傳出徐胖子的聲音:「好姐姐。讓我好好吃吃你這塊白嫩豆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