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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第248章 文官蠹國!欺天!

  第248章 文官蠹國!欺天!

  常風為尤敬武定下了與江西分宜嚴家的親事。


  立冬這天,常風領著尤敬武、常破奴、媒人王妙心來到嚴家納徵。


  嚴家雖說是分宜縣的富戶,但放在京城實在不夠看。嚴家「寶宅」不過是一座普通的四合院。


  錦衣衛的十幾名弟兄們抬著納徵禮來到四合院門口,立馬引起了左鄰右舍的圍觀。


  常風等人進到四合院中。嚴淮、嚴嵩父子在院中迎接。


  嚴淮拱手:「常大人。」


  常風連忙道:「親家公不要如此多禮。今日納徵禮完成,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嚴淮身旁站著二十四歲的嚴嵩。這後生長得清秀俊朗,身材修長。是十分標準的官相。


  大明官員的升遷提拔,不僅看能力,還要看長相。譬如長相炸裂的楊一清,在陝西管了多年馬政,功勛卓著。到現在都沒升調回京。


  常風心忖:若親家侄兒會試能夠拔貢,殿試時光靠著長相也能躋身二甲。


  眾人寒暄過後,進得四合院的堂屋。


  常風將納徵禮單遞給了嚴淮:「區區薄禮,親家公不要嫌棄。若有辱沒貴府千金之處,還請親家公直言。」


  常風嘴裡的「薄禮」絕對不薄。


  光是納徵喜銀便有一千六百兩。蘇杭上等絲綢、冬布、夏布各有五十匹。另有上好玉鐲、金銀首飾兩匣子。


  當然,納徵禮中缺不得最重要的東西,一隻獃頭獃腦的肥雁。


  這注厚禮,對於嚴家來說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嚴淮謙恭的說:「嚴家小門小戶,小女粗陋淺薄。哪裡受的起這麼重的納徵禮?」


  常風擺擺手:「親家公過謙了。嚴家在江西是世代書香。貴府父子皆舉人。明年參加大比,說不定會成就父子同科兩進士的佳話!」


  說完常風指了指兒子常破奴:「我跟犬子明年也要參加大比。爭取跟親家公、親家侄兒當同科題名的同年。」


  本來嚴淮父子對名震京華的錦衣衛屠夫有些畏懼。


  一談到會試這個共同話題,嚴淮父子不再拘謹,跟常風父子相談甚歡。


  尤敬武有些發急,他是武人,對八股制藝之道一竅不通,插不上話。


  眾人聊了兩刻工夫會試之事。尤敬武尷尬的咳嗽了一聲。


  常風笑道:「瞧,敬武急了。今兒不是來切磋八股制藝。咱們還是先辦正事。」


  「親家公,我們錦衣衛的得道高人張道士合過兩個孩子的八字了,合得很。他又用龜殼卜婚,這段姻緣上上大吉。」


  「今日納徵,依我看,連請期禮一併行了。張道士測算了下,明年二月初一是黃道吉日,宜成婚。」


  嚴淮道:「全憑常大人,哦不,親家公做主。」


  常風一拍手:「噫,好!那婚期就這樣定下了。」


  京城人家有立冬吃燉白肉、白蘿蔔餡兒餃子的習俗。


  臨近中午,常風等人在嚴家用飯。嚴家小姐則一直在閨房之中沒出來。


  女兒即將嫁給錦衣衛千戶,算嫁入高門。嚴淮高興,多飲了幾杯。酒量本就不大的他,沒一會兒就趴在了酒桌上。


  嚴嵩的酒量很好。他平生有三大愛好,書法、詩詞、飲酒。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嚴嵩突然說起了敏感的話題。


  嚴嵩道:「姻世伯。我聽說您是成化末年的保儲功臣。皇上身邊的第一寵臣。」


  「您為何要跟內宮的閹人們攪合在一起?與內閣的三位君子不睦?」


  常風與蕭敬、錢能、劉瑾交好,與劉健、李東陽、謝遷不睦,這在京城之中是公開的秘密。


  嚴嵩聽說這事並不稀奇。


  弘治十七年的嚴嵩,是一個腦子有些軸,滿腔幼稚正義感的年輕人。


  常風一愣:「親家侄兒,朝局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朝廷里的人,也不是你想的那樣非黑即白。」


  「太監不一定都是壞人,壞也不全壞。文臣不一定都是好人,好也不全好。」


  「你現在尚是舉人,未踏入仕途。等你躋身官場之後,慢慢就會明白我所說的話。」


  嚴嵩道:「姻世伯,我還是覺得你應與內閣三君子多多親近。」


  常風轉移話題:「咱們還是聊八股制藝的事吧。咱這一桌上,有四個要應試的舉人呢!」


  吃罷了午飯,常風又跟嚴嵩聊了一會兒。看了他寫的書法、作的詩詞,以及他寫的兩篇應試文章。


  常風感慨:「親家侄兒真是高才啊。明年會試拔貢應該不成問題。」


  回到家后,常風感覺去了一塊心事。


  尤天爵是為國捐軀的,死得壯烈。為他的兒子解決婚姻大事,是常風這個跟尤天爵共過生死的袍澤的分內事。


  下晌,常恬跟黃元來了常府。


  當年的小糖糖如今已是豐腴婦人,且豐腴的過了頭。像極了馴象千戶所里養的食鐵獸。


  常恬一進府就問常風:「哥,我記得家裡有根百年老山參?」


  常風答:「好像有。怎麼了?」


  常恬道:「給我吧。我最近弄了個偏方,專治爛眼角。就缺一根百年老山參磨成粉入葯。」


  常風問:「你家裡誰爛眼角了?健健?」


  常恬壓低聲音:「是皇後娘娘」


  常風皺眉:「皇後娘娘?」


  常恬道:「皇上的病越來越重。太醫院劉文泰那群庸醫,拿不出一點辦法來。」


  「前幾日,皇上夜裡咳嗽甚至咳出了血!皇後娘娘急在心裡,天天以淚洗面,哭爛了眼角。」


  皇帝的健康狀況,屬宮中的頂級機密。


  常恬跟皇后交好,三天兩頭入宮。劉笑嫣自當街殺人後,就不怎麼入宮。故而內宮的消息,常恬比常風知道的還早。


  常風聽了這話,心裡咯噔一下:「咳血?」


  常恬連忙道:「這事兒哥你可別外傳。」


  常風吩咐常破奴:「去庫房把那顆老山參找出來,給你姑姑。」


  說來也巧。常恬剛回娘家不久,劉瑾就來了。


  常恬自小就跟劉瑾親。見到劉瑾,她也不顧什麼禮節,直接走到劉瑾身邊,挽住了他的胳膊:「老侄子!」


  看那親昵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常恬是劉瑾的女兒呢。


  劉瑾笑道:「糖糖小姑姑,前幾日我命人捎給你的山東高梁怡,你吃著可還行?」 常恬道:「好吃。老侄子再給我弄幾斤吧!」


  劉瑾不住的點頭:「好,好。你愛吃的東西,別說是幾塊糖,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得給你摘。」


  劉瑾在大廳中跟常風兄妹說了會兒家常。突然他話鋒一轉:「小叔叔。我跟你單獨談一件大事。」


  常風點頭:「嗯。糖糖、黃元,你們先去找你嫂子說會兒話。」


  常恬和黃元走後,劉瑾收斂笑容,正色道:「皇上怕是不行了。我讓谷大用給太醫院的劉文泰送了三千兩銀子,從那老狐狸嘴裡套出了幾句實話。」


  「皇上龍御歸天,天崩地裂之時,恐怕就在半年之內了!」


  常風一言不發,心中悲傷萬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與弘治帝是君臣相知!

  劉瑾話鋒一轉:「內閣和文官們這幾年把持朝政,連皇上都要讓他們三分。」


  「他們的好日子快到頭了!待儲君即位之日,便是文官勢力覆滅之時。」


  「我今日來,是給你提個醒。在皇上駕崩前的這段日子裡,你千萬不要再跟文官起衝突。」


  「你要做的,就兩個字——忍、等。」


  常風道:「這道理我自然明白。」


  劉瑾苦笑一聲:「明白歸明白。我就怕你忍不住、等不了,一時衝動又跟文官們刀劍相向。」


  「儲君尚未登基之前,你是鬥不過他們的。」


  常風皺眉:「我的劉公公,難道你把我當成了二十郎當歲的愣頭青?我懂什麼叫隱忍!」


  劉瑾喝了口茶:「那我跟你說件你忍不了的事。」


  「劉健今日給皇上遞了一封奏疏,是關於邊關軍事的。皇上已經恩准了。我背給你聽。」


  「御虜安邊,出京兵不如募邊勇;給軍馬不如以金就市大同馬;調撥京糧給邊,不如運帑銀至邊,召商購糧;邊將異才,應破格拔擢。如游擊將軍張俊,可擢升宣府總兵。」


  劉瑾所說,就是著名的弘治十七年劉健《御虜安邊策》。


  常風聽完,竟直接將茶碗狠狠摔在了地上:「文官蠹國!欺天!」


  劉瑾笑道:「瞧瞧,這不是忍不住了嘛?」


  常風大怒:「劉健的奏疏看上去是在為九邊安寧著想,其實心裡的小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


  「不出京兵,而在九邊當地招募邊勇,是要花大把銀子的!管募勇之事的不是武將,而是邊關的巡撫、兵備道們。」


  「這兩年,九邊文官全都換成了內閣劉、李、謝的門生故舊。他們可以借募勇之機,上下其手!」


  「邊關軍馬,一向是朝廷統一調撥。改成朝廷給銀子,在大同當地買馬。這又是一樁大生意!九邊文官又能雁過拔毛,狠撈一筆!」


  「不對,不光是拔毛!以文官們的尿性,他們甚至會把大雁的蛋從屁股里摳出來。」


  「以前軍糧是朝廷從通州倉統一調撥給九邊。改成當地購糧.呵,他們又能大發橫財!」


  「以上幾條歸根結底,是劉健在幫他的文官黨羽們謀一條財路!」


  「好啊,主意都打到邊關軍費上了!算盤珠子都崩了我一臉!」


  「至於破格拔擢邊將異才.誰是異才,誰是庸才,還不是文官們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一磕的事?」


  「其本質,是文官集團在拉攏邊鎮武將!把手伸向九邊精兵!皇上病重之時,他們在九邊搞這種小動作,啊呀!他們其心可誅!」


  常風連珠炮似的說完,氣的手都在抖。


  劉瑾笑道:「小叔叔真是明白人啊!剛聽了奏疏的內容,就能立即窺破文官勢力的居心。」


  常風道:「不行,我得去找吏部的馬文升、兵部的劉大夏說這事!」


  劉瑾阻攔:「瞧瞧,剛才你還說懂得隱忍之道呢。這就忍不住了不是?皇上都下旨恩准劉健的奏疏了,木已成舟,萬難改變。」


  「你再爭、再鬧又有何用?只會招來文官的報復。」


  「小叔叔聽我一句勸吧。忍住了,等!等到儲君即位,便是清掃文官勢力之時!」


  過了好一會兒,常風才平復了心情。他道:「那幫整天把仁義道德掛在嘴邊的文官們就慢慢挖大明王朝的牆角吧!」


  「遲早大明王朝這座偌大城池,會被他們挖空吃凈!城池轟然倒塌之時,受苦的還是老百姓!」


  劉瑾壓低聲音:「好在三大營、十二團營牢牢掐在御馬監張永張公公手裡。有京營在手,文官們掀不起大風浪。」


  常風問:「你所說的大風浪是另立?他們有那麼大的膽子嘛?」


  劉瑾壓低聲音:「還有文官們不敢幹的事?先帝爺是怎麼駕崩的?」


  常風皺眉:「先帝是因萬貴妃去世,憂鬱成疾駕崩的啊,難道說.」


  劉瑾苦笑一聲:「呵,小叔叔自己琢磨去吧!總之,文官們一向有吞天之膽!」


  「哦,關於先帝駕崩的原因,我也是風聞啊,沒有任何實質證據。」


  「你也不要去查。現在我們最不需要的就是朝廷里出現大風大浪。只要朝廷風平浪靜,儲君按部就班的即位。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了。」


  常風微微點頭:「嗯,我明白。」


  劉瑾補了一句:「真到了天崩地裂的那一天。宮裡我們八個人,唯小叔叔馬首是瞻。」


  常風對劉瑾的這句話只信一二分。唯他人馬首是瞻就要屈居人下。他了解劉瑾,劉瑾絕不是一個肯屈居人下的人。


  送走劉瑾,常風去了一趟錦衣衛。


  雖不能在明面上反對劉健的《御虜安邊策》。但他也不能放任不管。


  常風找到了錢寧、石文義。


  他吩咐道:「告訴咱們在九邊各軍、各文官衙門安插的暗樁。接下來幾個月要留意軍費之事。特別是募勇銀、購馬銀、購糧銀。」


  錢寧問:「常爺怎麼突然對九邊軍費的事如此上心?」


  常風道:「這你別管。讓暗樁們盯緊了便是。一旦察覺有人貪污軍費,不要聲張,直接報給我。」


  錢寧點頭:「遵命。」


  常風又道:「還有,宮廷衛戍事關社稷安危。是由咱們衛里的一千五百名大漢將軍負責的。」


  「最近咱們得搞一次暗中排查。看大漢將軍中有誰跟外臣走得近。一經查出,立即調離宮中。」


  「特別是東宮那邊,全部換成跟過我十年以上的老弟兄。」


  剛才劉瑾說先皇駕崩有內幕,說得常風汗毛倒豎。


  既然有些人連皇帝都敢那他們就敢對儲君不利。


  即便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要謹慎防備。


  歷史在重演。又到了常風保儲君、護社稷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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