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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4.第334章 閣員高位一樣能賣

  第334章 閣員高位一樣能賣


  劉瑾趕走了貴為閣員的楊廷和。他更加囂張得意。


  彷彿他的身上刺了字。左臉刺著「誰與爭鋒」,右臉刺著「唯舞獨尊」,後背還刺著「天下無敵」。


  常府書房。


  常風看著楊廷和被調走的邸報,若有所思。


  常破奴走了進來:「爹,楊先生被劉公公趕出京了!」


  常風喝了口茶:「我已知曉。」


  常破奴抱怨:「閣員被調往南京,皇上竟然不聞不問!」


  常風一語道破天機:「這就是皇上的高明之處了。欲毀之,必先縱容之。」


  常破奴聽了這話如醍醐灌頂:「爹,你的意思是,皇上已對劉瑾起了殺心?」


  常風點頭:「如果我所料沒錯,劉瑾敗亡應在一兩年內。」


  常破奴坐到了椅子上:「爹,你言過其實了。立皇帝風頭正盛,怎麼可能一兩年內敗亡?」


  常風道:「豈不知水滿則溢,月圓擇缺?物極必反,權盛必敗。」


  「劉瑾如今已經瘋了。東廠那邊剛剛得到消息,他最近還要做三件更加聳人聽聞的事。」


  常破奴問:「什麼事能比把楊廷和趕出京更聳人聽聞?」


  常風答:「第一件事,內廠抓住了閣員王鏊次子王延素的一些把柄。劉瑾以王延素要挾王鏊,逼迫他致仕。」


  「用不了幾日,王鏊就會給皇上遞告老還鄉的手本。」


  常破奴目瞪口呆:「啊!楊廷和去了南京,王鏊再被劉公公逼走,那內閣就剩下李東陽、焦芳兩個人了!只有首輔、次輔,沒有閣員!」


  常風道:「這就是第二件事了。劉瑾準備從自己黨羽中捧一人入閣。」


  「內閣閣員人選大事,竟被劉瑾玩弄於鼓掌。這夠不夠聳人聽聞?他簡直稱得上口含天憲,舉動催山海,呼吸變霜露。」


  常破奴狐疑的看著父親:「爹。這兩件事應屬頂級機密。東廠耳目網剛剛組建,竟能打聽到這等隱事?」


  常風苦笑一聲:「呵,劉瑾根本不掩飾這兩項閣員人事變動。他就沒把這事當什麼機密!京城閹黨官員圈子已經傳遍了!」


  常破奴道:「劉公公要捧一個人入閣?我猜會是張彩。他一向敬重張彩,口稱『張先生』。遇大事不決,他第一個垂詢的不是次輔焦芳,而是張彩。「


  常風否定了兒子的觀點:」錯矣。新閣員可能是任何一個閹黨正二品以上大員,但絕不會是張彩!」


  「因為張彩有主見,不屈從於劉瑾,劉瑾無法將他完全掌控。」


  「另外上次我一日三調的事,張彩是幫了我忙的。劉瑾心知肚明。」


  常破奴問:「那會是誰呢?」


  常風道:「我猜.誰給劉瑾送的銀子多就是誰!劉瑾用人,一向不看才,只看錢。人一旦掉進錢眼裡,就算玉皇大帝下凡也撈不出來。」


  常破奴倒吸一口涼氣:「你是說,劉瑾要賣閣員之位?他.瘋了吧?」


  常風點頭:「從劉健、謝遷離京之時,劉瑾便已經瘋了。」


  「劉瑾是狗肚子里存不住二兩油,得志便猖狂。」


  常破奴問:「爹,伱後悔當初幫劉瑾趕走劉健、謝遷嘛?」


  常風微微搖頭:「我不後悔。我是幫皇上趕走劉建、謝遷。而非幫他劉瑾。就像我如今不後悔跟劉瑾為敵一樣。」


  常風又喝了口茶:「聳人聽聞的事只說了兩件。還有第三件。」


  常破奴問:「啊?還有?」


  常風點頭:「過段時日,劉瑾會以皇上的名義發一道詔書。在山東、浙江、河南、湖廣四個大省,施行鎮守太監取代巡撫!」


  「也就是說,他開啟了以宦官取代文官治天下的最重要一步!」


  常破奴目瞪口呆:「此事他若施行。等於是跟普天下的文官為敵!」


  常風道:「自不量力四個字用在他的身上份外妥當。他或許可以扳倒一批大權在握的文官,卻扳不倒延續兩千年的文人群體。」


  「宦官治京廷,已經把京廷弄的烏七八糟。若再治地方,地方也將不得安寧!」


  入夜,劉瑾府邸。


  兵部尚書劉宇來到了劉瑾的書房,他的手中捧著一個花瓶。這花瓶的做工著實一般,甚至連官窯都不是。


  劉瑾心知肚明,劉宇這是來給他送「雅賄」了。


  劉宇將花瓶放在桌上:「劉公公,這花瓶是下官從景德鎮的制瓷大師手中買來的,極為難得,特來獻給劉公公。」


  劉瑾拿起來把玩了下:「哦,果然是價值連城的好貨色。」


  說話這話,劉瑾便將花瓶放在了桌上。


  劉宇笑道:「劉公公一過手,這花瓶如今已是您的了。可下官對此物喜歡得緊。現在後悔了,想跟您買回來。」


  劉瑾不動聲色的說:「哦?我不好奪人所愛,就再賣給你吧。」


  劉宇從袖中掏出了一疊銀票,放在桌上。


  劉瑾拿起銀票粗略一翻,心中驚愕不已:每一張都是十萬兩面額?


  他仔細一數,一共十五張,總數竟達一百五十萬兩!

  要知道,大明稅賦分為實物稅與貨幣稅兩種,實物稅佔大頭,貨幣稅佔小頭。去年一年,朝廷的貨幣稅收入不過三百萬兩白銀。


  劉宇送這一回禮,等於太倉國庫半年的現銀收入?


  這是劉瑾自得勢后,收得最重的一份禮!


  劉瑾問:「你這是?」


  劉宇答:「下官聽說不日王鏊便將致仕。內閣只剩首輔、次輔,無閣員。這不合太宗爺所定內閣規制。」


  「下官不才,願為劉公公分憂!斗膽向劉公公討這個差事。」


  劉瑾明白了,劉宇是打算用一百五十萬兩銀子,買個閣員噹噹。


  要說買官的大手筆,劉宇在弘治、正德兩朝堪稱第一!


  劉宇的資歷很老。成化八年便中了進士。起初當了兩任六年知縣,中規中矩。談不上多清廉,也談不上多貪。


  后他被調入京城擔任都察院御史,一干就是整整十年,期間未得任何升遷。


  王守仁在龍場悟道。劉宇則在都察院的清水官兒任上悟道。 久久不得升遷,他悟了!與其等待朝廷大員們慧眼識珠,對我施以提拔,不如主動出擊!

  買!買!買!

  劉宇悟道后,變賣家產,湊了三千兩銀子,送給右僉都御史。獲得了巡按山東的肥差。


  巡按雖品級不高,卻是代表朝廷出巡地方。地方官競相巴結、行賄。


  一趟山東之行,劉宇不但賺回來買官的三千兩,還多出了七千兩的盈餘!

  劉宇嘗到了甜頭。我要買更大的官,貪更多的錢。再買更大的官,貪更多的錢.

  他巡按升主事,是花錢買的。主事升郎中是花錢買的。郎中外放知府是花錢買的。知府升按察使是花錢買的。


  按察使升大同巡撫;大同巡撫升宣大總督。宣大總督升兵部尚書.統統都是花錢買的!


  他仕途的前十六年未升一級。后二十年,卻升了六品十二級!幾乎每隔三年便有越級的升遷。


  自然,在這二十年裡,他貪污納賄,上下其手,無錢不收。每次買官都利大於本。


  到了今天,他竟要用一百五十萬兩的巨款買下內閣閣員的高位!

  其實這筆銀子中,只有六十萬兩是他自己的。


  劉宇開創了行業藍海——眾籌買官!

  另外九十多萬兩銀子,是他在京城、地方的一百多名門生故舊湊的。


  劉宇向門生故舊們許了願。只要你們出錢,捧我當上閣員。以後我會回報給你們肥的流油的美差!


  你們是只有賺,沒有賠的!


  門生故舊們踴躍集資。劉宇這才湊夠了令立皇帝都有些驚詫的一百五十萬兩之數。


  劉瑾凝視著劉宇:「你真是個有魄力的人啊!」


  劉宇道:「孝敬劉公公,下官就算砸鍋賣鐵、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若下官有幸得到劉公公抬愛,得以就任閣員。一定唯劉公公馬首是瞻。」


  「劉公公讓下官走東,下官絕不走西。下官甘為劉公公門下走狗!」


  「能做劉公公的一條狗,是下官修善十世換來的造化啊!」


  劉宇沒臉沒皮的一席肉麻話,哄得劉瑾哈哈大笑。


  劉瑾心中暗道:劉宇是我提拔到兵部尚書位置上的。對我萬分順從。而今又送上了一百五十萬兩的厚禮。不如就順水推舟,讓他以夏官身份入閣。


  想到此,劉瑾笑道:「我早就想讓你當閣員了!你又何必拿這勞什子送我?」


  說完劉瑾揚了揚手中的一沓銀票。


  劉宇諂笑道:「怪就怪下官對這個價值連城的花瓶太過喜愛。」


  劉瑾差點把「雅賄」的步驟給忘了。


  他拿起花瓶,遞給劉宇:「既然這是你的心頭好,我怎麼能奪人所愛。就賣給你吧。」


  劉宇接過了瓶子。雅賄步驟完成,內閣閣員生意成交!


  劉瑾道:「明日我便找皇上去說。皇上是一定會應允的。這三年來,我提出的所有人事任免建議,皇上沒有駁回任何一條。」


  「即便皇上不允,我還可以聯合谷大用、焦芳等人跪諫.」


  劉瑾的確是作死作到頭了!他似乎忘了,劉健、謝遷在任時,逼迫皇帝的手段便是跪諫!正德帝最煩跪諫!

  劉宇大喜過望:「那下官的前程,就全靠劉公公了!多謝!」


  劉瑾笑道:「自家兄弟,何必言謝?你入了閣,咱們聯手分朝廷的錢!哈哈,我們的朝廷很有錢啊!」


  劉瑾的格局也就這麼大了。即便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想得也只是撈錢,撈錢,還特么是撈錢。


  像王振之流,起碼想得是建立軍功,名垂青史。雖無能力實現,還把大明王朝帶進了土木堡的溝里。但他至少有那個想法。


  汪直的格局就更大了。人家想的是平定邊塞、固國安邦。而且他有這個能力,成化犁庭、北擊草原是他一手策劃的。


  劉瑾別說跟汪直沒法比,甚至趕不上王振。


  劉宇跟他可謂是臭味兒相投:「是是是。下官今後一定盡心輔佐劉公公,分朝廷的銀子!」


  劉瑾大悅:「好,好,好!咱們一同發財。」


  五日之後,東廠。


  張永氣鼓鼓的走了進來:「完了,朝廷完了!」


  常風問:「怎麼了?」


  張永道:「今日王鏊遞了致仕的手本。皇上准了!劉瑾又攛掇皇上,賞兵部的劉宇入閣,補上缺員。」


  「劉宇是個什麼東西,我一眼就能把他望到底!」


  「他雖當過疆臣,可他的疆臣是花錢買出來的。不是靠軍功升上去的!」


  「我猜,劉宇一定是給劉瑾送了重禮!如今的朝廷真要完!閣員是輔國重位,都可以買賣!」


  常風喝了口茶:「意料中事。張公公消消氣。只要李東陽還是內閣首輔,我們便有反戈一擊,一舉滅瑾的機會!」


  張永道:「皇上似乎被劉瑾迷了心智。劉瑾說什麼是什麼!」


  常風突然收斂笑容:「張公公,千萬不要抱怨皇上。放心吧,皇上是明白人。劉瑾在挖大明王朝的牆角,皇上心中跟明鏡一般。」


  說這話的時候,常風心中突然有一個念頭:表面看是我在跟劉瑾斗。可劉瑾是誰的替身?無非是皇上的。換句話說,暗地裡是我在跟皇上斗!


  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讓常風汗毛倒豎。


  半個月過去了。劉宇上任后的半個月里,大肆任用私人,安插親信。那些幫他「眾籌」買官的人,開始在肥差上大顯身手撈錢。


  朝廷吏治更加腐敗。


  這日是常恬的三十歲生日。


  義父劉瑾大操大辦,在劉府中為乾女兒大擺壽宴。


  京城之中,上至內閣首輔,下至七品小吏,全部來到劉府給宛平郡主祝壽。


  當然,祝壽不能空著手。一大堆禮單上的賀壽銀,加起來有五十多萬兩之巨。


  常風不屑於去劉瑾府邸。竟缺席了親妹妹的三十歲壽宴。


  劉府壽宴之上,朝廷百官爭相向常恬諂媚。京中皆知,劉瑾拿宛平郡主當自己親女兒一般寵愛。討好了宛平郡主,就等於討好了立皇帝。


  那場面,簡直就是眾星拱月。


  下晌,劉瑾將常恬帶到了書房。


  劉瑾打開一個錦盒:「賬房算過了。今日收的賀壽銀一共五十二萬多兩。你拿著吧。有了這筆銀子,你下半生也就有了保障。」


  常恬一愣:「五十二萬兩?」


  劉瑾微微頷首:「你出嫁時,我尚未發跡。沒能給你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這筆銀子就當我補上你的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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