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柴房之內

  第117章 柴房之內 

  兩日後,穆景昭便將夏季圍獵的消息傳到了後宮各院。 

  雖說這一場圍獵逐漸與他的初衷背道而馳,但既然貴妃和江寧都要到場,皇后自然也沒有不去的道理。 

  斟酌再三,他最終還是決定索性舉辦一場盛大的圍獵會,邀請後宮眾人一起參加。 

  奈何皇后寧妃手無寸鐵之力,貴妃又實在不宜騎射,若是只他一個大男讓拖家帶口圍獵,也確實沒什麼意思。 

  思來想去,穆景昭還是勉為其難的接受了江寧風提議——等林徵回來。 

  東拼西湊人數還是過少,無奈之下,穆景昭又專門下了聖旨要求各世家的青年男丁一起參與,這才勉勉強強撐出了一個還算盛大的場面來。 

  此刻,各位小太監已經將穆景昭擬好的詔書送到了各宮中。 

  幾乎是前後腳的功夫,尚書府與穆景昭的書信一同被傳進了長樂宮。 

  凌月捧著兩疊書簡跑進了正殿中,正殿殿門緊閉,沈清蓉獨自一人對窗而坐,她雙目無神,額角還帶著些許已然乾涸的傷疤。 

  而她的右手上,層層紗布將她的整隻手包了個嚴嚴實實,只隱約能看出一個手掌的輪廓。 

  在她面前,一個雕工精湛的藥盒大敞著,露出了其中裝滿的褐色的膏體,膏體上光滑平整,沒有半點使用過的痕迹。 

  隨著凌月推門的動作,午後的陽光登時隨著飛揚的塵土灌進屋內。 

  沈清蓉下意識以手遮目,眉頭緊蹙。 

  「娘娘,皇上的手諭和府中的家書一起到了。」 

  凌月望著沈清蓉,臉上是沒有半點掩飾的擔憂之色,見沈清蓉沒有半點反應,凌月隨手將手上的信箋放在了桌面上。 

  她的目光緩緩劃過桌面上的藥膏,輕聲嘆了一口氣,「娘娘,您還是擦一點藥膏吧,據說這藥膏可是尚書大人專門尋了一個名醫才求到的,對疤痕有奇效。其實尚書大人還是很疼娘娘您的。」 

  沈清蓉捂著眼睛的手自然垂下,指尖緩緩拂過她額角和嘴邊的傷疤。 

  「若是父親大人當真疼愛我,那他就不會動手打我,而不是打完之後又給我拿葯。」 

  她語氣淡淡,聲音里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疲憊。 

  凌月微微一怔,「尚書大人也是為了沈家的門楣著想。」 

  沈清蓉點點頭,轉頭望向凌月,雙肩卻像是被重若千鈞的擔子壓垮般緩緩垂下,「是啊,沈家的門楣和榮光,全都壓在了我一個人身上。」 

  從小,母親便對她說,她是天生就要成為皇后的人,因此,她註定無法同一般的女子那般度過一生。」 

  自沈清蓉有記憶以來,被請來教她禮儀和德訓的嬤嬤都換了數十個。 

  無數次犯錯,她被打,被罵,被關進暗無天日的柴房沒有飯吃,母親拗不過父親的強權,只敢在夜深人靜之際偷偷扒在門外與她對話。 

  母親總是安慰她,「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好了,等你成為了皇后,你便是一國之母,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和榮光,從此再也沒有人敢輕視你。」 

  於是她等啊等,等到自己飢腸轆轆腹中抽痛沒有知覺,等到天黑天明,柴房的門被關上又打開。 

  等到她終於登上了皇后的位置,她這才發現,自己被母親欺騙了好多年。 

  從始至終,她從來沒有從那柴房邁出過一步。 

  她目光緩緩落在桌面的兩封信箋上,臉上有沒有半點掩飾的疲憊,「本宮有些累了,你幫我看看寫的什麼。」 

  凌月應聲拆開,飛速閱讀了兩封信箋之後又小心翼翼收好。 

  「皇上邀請您參加此次的夏季圍獵。」 

  沈清蓉微微錯愕了片刻,「這宮中,何時有夏日圍獵一說?」 

  不等凌月回答,她又自顧自的說了下去,「皇上為了討那丫頭歡心當真是煞費苦心。還有呢?」 

  「尚書大人希望您可以抓住本次圍獵的機會,除掉寧妃,還有就是——」凌月深吸一口氣,有些艱難的吐出幾個字,「切記,提攜手足兄弟。」 

  另一邊,柳錦馥坐在殿前安靜的喝著茶,在她面前的桌案上,穆景昭的詔書展開放在面前的茶壺邊,她慢條斯理的喝下一杯茶,目光淡淡的掃過詔書,臉上流露出了些許驚異之色。 

  「夏季圍獵?本宮參與?還給本宮準備了馬?」柳錦馥眼皮一跳,唇瓣輕啟,從中流淌出的卻是粗鄙之言,「皇上該去找太醫看看身子了。」 

  一旁的夢吟端著茶壺又給柳錦馥摻上了一杯,她神情自如,似乎是早已習慣了自己的主子如此出言不遜。 

  柳錦馥沒有再喝茶,反倒是依舊一臉正色的打量著自己面前的詔書,越是看著,她便彷彿更加看不明白上面的字了。 

  「皇上可有說過為何突然要舉辦圍獵?」 

  夢吟眉眼低垂,「奴婢不知。」 

  柳錦馥捧起桌面上的詔書,眉頭緊蹙,「那大概又是為了給寧妃那丫頭打發時間解悶的。」 

  夢吟表情微微有些錯愕,她看向柳錦馥,臉上流露出些許困惑,卻並沒有出言詢問。 

  「只是這時候,為什麼要等在十日之後。」 

  「據李公公說,皇上是為了等林統領回來。」 

  柳錦馥面露了些許錯愕之色,她一手捂著嘴唇,隨即尖聲大笑起來,「這寧妃當真是了不得,咱們的皇上啊,這下當真是要栽了。」 

  夢吟依舊垂眸站在一旁沒有搭腔,柳錦馥依舊尖聲大笑著,有些突兀的笑聲在靜謐的殿中迴響,顯得有些莫名的落寞。 

  風吹帷幔飄舞,柳錦馥的笑聲逐漸隱匿,她眉眼低垂,雙眼中染上了些許淺淡的落寞之色,她原本捂著嘴唇的手自然下垂,手背不小心碰到了放在她腳邊的長鞭。 

  柳錦馥眉頭微蹙,她沒有再說話,反倒是轉頭,目光悠悠的望向那飄動的帷幔,她目光渙散,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 

  「給本宮挑上一匹好馬,既然皇上盛情邀請,本宮也實在是盛情難卻。」 

  夢吟望著柳錦馥,臉上流露出些許錯愕,「娘娘!」 

  柳錦馥似乎是有些累了,她身子後仰,懶懶的躺倒在椅子上,「再給本宮拿些酒來。」 

  夢吟望著柳錦馥,欲言又止的模樣,良久,她終於開口應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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