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屈死的冤魂
第11章 屈死的冤魂
陸家老小這時也是一頭霧水,本以為熬過今天,明天他們法場告別,從此陰陽相隔。男的赴黃泉,排隊喝湯,等十八年後再當好漢。女的充入教坊司,從此就淪為那種賣笑的賤人,這是陸家人寧死也不願意接受的。
陸九滔當了一輩子的禮部官員,一言一行都極為刻板地想要遵從禮法。在他以為既將要達到人生高潮的時候,命運又和他開了個玩笑,他突然被當頭打了一棒子,自己要被砍頭。
自己死了也就罷了,可是妻女被充入他最為鄙視的教坊司,是萬萬也接受不了的,他想過讓妻女自殺,可他做不到,入獄后的這些日子裡,那些曾經的故友、門生經未有一人來看望過他。人性涼薄不外如是。
今天,正在絕望頹廢中準備了結自己的他,突然接到了出獄的消息。然後把一家老小都恭敬的送到了外面。還給了一大盆避邪水去誨氣。
獄中的那些該死的惡奴可從來沒有笑著對他說過一句好話,今天全都變了。
他本以為陛下聖明,了解了他的冤情,才免除他全家罪責的。結果獄卒說,是因為有人破了那個案子,案情已經大白。
把他的官服等都還給了他,甚至把敲詐的銀兩都還給了他,更是多了幾百兩。
陸尚書義正嚴詞的拒絕了他們的賄賂行為,自己堂堂的天官,一輩子清廉,豈能要他們的髒錢,毀了自己的清譽。別想用區區幾百兩銀子來抹去這些時日對我帶羞辱。
陸凝霜看到便宜老娘的嘴臉輕輕的抽了兩下,從老娘對於老陸同志拒絕收銀子這個細節,她想到了自己家的日子或許過的並不是想象中的錦衣玉食。
否則堂堂的天官夫人也不至於心疼這點碎銀。自己的判斷正確與否,回家看看或許就知道了。
陸凝霜不知道的是這段時間的牢獄之災,讓陸家面臨破產,為了保全自己與女兒的清白不受辱,為了保證兒子在牢內不受折磨,她送了許多的銀子。為了讓陸家脫罪,她更是拖人悄悄地送光了家裡的銀子。
她以為這次的脫罪,是自己使銀子的結果,為此還有些沾沾自喜,覺得錢沒有白花。豈不知這世道人心險惡,當你失去權力的時候,有的只是落井下石,怎麼會有雪中送碳的事發生。
陸凝霜看到細瘦地大弟正一臉擔憂地審視著自己,那表情分明是想問自己有沒有事,他想問又不敢問,不敢問又憋地難受,這娃明顯是在自己面前沒有自信。
他牽著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眼睛滴溜溜地亂轉,嘴巴不停地吮著大拇指,鼻子呲溜呲溜地吸著,裡面的鼻涕泡被他呲出了花,他還試圖用舌尖舔到嘴裡。
陸凝霜看的一陣陣發冷,她很想上去把那個鼻涕泡給抹了,但一想到那粘乎乎的東西沾在手上,她就想把手剁了。
老娘目光輕撇,不動聲色地把小兒子的鼻子捏了一把,抬起腳將手上的鼻涕抹在了鞋底上。
這個動作又讓陸凝霜一陣呲牙……老娘這麼不講究嗎?
老爹看到一家人齊齊整整,心裡鬆了口氣,臉上卻是一臉嚴肅,看到夫人的舉動,眉毛輕輕地挑了一下,「禮儀、還講不講禮儀了?」
對於一輩子研究禮法、克己守禮的老陸來說,這簡直不可饒恕,只是在夫人面前一直沒有底氣的他實在不敢大聲吆喝。
「阿爹,禮儀能吃嗎?味道甜不甜?」
這孩子餓得狠了,啥都想嘗嘗。
陸尚書嘴角又是一陣抽抽,像是牙痛一樣說不出話來。他乾脆轉過身,對跟著送出大門的幾位大佬說,「諸會大人留步,陸某告辭。他日再登門拜謝。」
陸凝霜剛要跟著老爹、老娘往外走,突然看到兩個差役抬著一個席筒往外走。她看到那裡面好似裹了個人,而且服飾還有點眼熟——綠裙藍鞋,是誰?走過她身邊的時候剛好掉下來了一隻鞋。
她心裡咯噔一下,腦子裡念頭一閃,就知道是誰了,是之前那個給她送食物的婢女,難不成是她出什麼事了?
「且慢!」陸凝霜忍不住開口叫了一聲。
眾人的目光刷地一下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她並未理睬眾人的目光,三步並作兩步急急走向那兩個差役。
「放下!」她聲音如寒冰,不怒自威。
兩名差役不自覺地聽從她的命令,將手中抬著的物件放到了地上。
陸凝霜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那份不安,雙手沉重的打開了那個卷著的薄席,一張熟悉的身軀出現在了面前。
眼前的這個身軀被打的皮開肉裂,她口中被塞著一口肉,她雙手護著一個食盒,裡面裝的是自己剛才吃剩的肉菜。
她心中生出最不好的猜想,不會是因為吃了幾口肉吧。這幾口肉不致於讓她賠上一條命吧?她不會是因為自己的爛好心而喪命的吧。在新紅旗下長大的她,怎麼會想到有人為了一口吃的而要掉一個人的性命呢。
「誰做的?為什麼?」這六個字是一個個從她嘴裡崩出來的,她覺得自己嗓子已經發不出聲音了,只能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說。她想弄明白這個事情的經過,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年歲較大的差役抱舉回道:「這賤人不守規矩,偷嘴吃,已被大人下令杖斃,以儆效尤。」
「什麼?就因為一口剩飯剩菜?就這麼沒了?」陸凝霜尖聲喝問。
「她並沒有偷吃,是我讓她吃的,我吃不下,才讓她吃的,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她是一人,一條性命。」她的聲音有些尖銳,
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了她。他們想不通這個一向冷靜,面對家破人亡也未曾流漏出絕望的女子,現在怎麼會為了一個陌生的女子暴怒。
郭侍郎看場面僵住了,便說道,「陸侄女,這是人家羽林衛的家事,咱們外人不便多管閑事。」
韋指揮使也隨聲附合,「凝霜,這裡的規矩森嚴,我等不便多干涉。」
崔府伊只是親嘆了口氣,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陸尚書嘴角動了幾動,也是忍了下來。他剛脫離牢獄之災,實在不想多招惹是非。他強迫自己把所有的不滿放在了心間。
陸凝霜一個個的看過去,這些人的面目如同廟裡的凶神,正在擇人而噬。原來一條人命在他們眼裡不過就是用來警告猴子的雞。
原來冷漠才是這個世道的主旋律。
這隻不過是芸芸眾生中屈死的一縷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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