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第239章 古章縣

  第239章 古章縣


  趙家之事到底是不是柯北生做的姑且不論。


  他能夠頂著重重追殺,從一個年輕人,混到了老頭,還硬是打出了一個魔離怪叟的名頭。


  便可以想見此人是很不簡單的。


  江然一番話說完之後,不管是董青城還是葉驚雪,都不覺得柯北生能夠答應。


  然而柯北生沉吟半晌,竟然真的伸手將那瓶子接了過去。


  打開蓋子,仰頭就把裡面的藥丸吞下。


  然後他重重的磕了一個頭,開聲說道:

  「世人謗我為魔,唯有公子願意給我自辯的機會。


  「柯北生願意追隨公子左右!」


  江然看了他兩眼,若是初出茅廬之時,或許真的會直接就相信了這句話。


  可如今江湖之事經歷越多,心思便也就越是複雜。


  已經很難輕信旁人。


  這不是說柯北生的話是假的,只是這江湖真假難辨,說什麼不重要,做什麼才重要。


  江然輕輕點頭:


  「好。」


  然後抬頭看向了在場其他人等:

  「諸位以為如何?」


  事到如今這話其實問的有些沒有必要,他已經做了處置旁人又有什麼資格置喙?

  董青城點了點頭:

  「一切全聽江大俠的。」


  「那就好。」


  江然一笑。


  葉驚雪則忍不住開口:

  「我還沒說話呢……」


  「你聽我的。」


  江然瞅了她一眼。


  葉驚雪半晌無語,感覺江然是真的沒拿自己當外人啊。


  其後江然解開了柯北生的穴道,順勢給他推宮過血。


  別看江然那一拳好似只是將其按在了地上,金剛伏魔拳的力道其實已經滲透筋骨,若是不解當中之意,這些傷勢這幾日之間必然逐漸爆發,那就徹底沒救了。


  如今有江然幫忙調理一番,也就沒什麼問題了。


  做完了這件事情之後,眾人便湊在了一處,闡述來由。


  烈刀門這一趟要去錦陽府,則是受了師門派遣。


  理由很簡單,有幾個積年的老魔頭,近日來重現江湖,於錦陽府現出蹤跡,因此師門著他們前往調查。


  不僅僅是烈刀門,根據董青城的說法,這一趟的事情不小。


  除了烈刀門之外,其他六派,甚至連道一宗的人也會到場。


  臨出門之前,師門有令,讓他們在錦陽府境內的古章縣會合,然後一道趕往錦陽府。


  江然看過輿圖,知道這古章縣距離錦陽府最多不過三日路程。


  確實是比較近的一處。


  但七派分散南北東西,烈刀門這邊倒是先到古章,再到錦陽。


  可有些門派,卻是先到錦陽,再至古章。


  如果繞過錦陽府,再走三日專程去古章縣會合,反倒是浪費時間。


  著意於此,倒是叫人覺得,這古章縣本身就有些問題。


  不過這件事情江然倒是沒有明說,只是點了點頭:

  「我正好也有事情要去錦陽府,諸位若是願意的話,咱們可以同行一段。」


  董青城當即答應,似乎生怕江然反口。


  正說話之間,就聽得烈刀宗這邊有人口中發出一聲悶哼,便是先前受傷那位,董青城給他推宮過血,可如今看來,還是壓制不住。


  「周師弟。」


  董青城臉色一變,來到跟前探手拿脈。


  其他人則有些憤憤的看向了柯北生。


  柯北生負手而立,哼了一聲:

  「看什麼看?烈火老兒險些要了我的性命,我不過是拿他的徒子徒孫撒撒氣而已,又沒有真的弄死你們……」


  「哼,魔離怪叟,名頭不小,卻是膽小如鼠。


  「祖師跟你有仇,你不敢去尋祖師,只敢找我們這些小輩的麻煩。」


  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反唇相譏。


  一句話卻是戳到了柯北生的痛處。


  當年烈火祖師的一刀,確實是叫他生不如死,痛苦多年。


  時至今日,還時而便有火毒發作,導致頭痛欲裂。


  這一刀險些要了他的性命不說,也讓他產生了巨大的心理陰影,這些年來雖然武功精進,卻始終不敢去找烈火祖師報仇。


  如今被烈刀宗的小輩,一句話就給揭開了遮羞布,頓時覺得臉上掛不住。


  眸子里都泛起了殺機:

  「你方才所言,可敢再說一次?」


  烈刀宗的人性情也都是激烈,聞言軟語倒是能夠讓他們平心靜氣,一旦激化,便是火焰撩人。


  那年輕人當即冷笑,正要開口,就聽得江然輕喝一聲:

  「夠了。」


  「江大俠……」


  那烈刀宗的弟子看了江然一眼,深吸了口氣,強壓怒氣。


  江然則看了柯北生一眼,輕輕搖頭:


  「人家所說也沒有錯處,你若是心中憤懣不平,自可以去找那烈火祖師報仇,沒事對人家的徒子徒孫下手,不僅僅毫無意義,而且平白跌了身份。


  「這位兄弟是中了你的手段?」


  柯北生可以跟烈刀宗的人齜牙,卻不敢對江然放肆。


  當即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


  「正是,他中了我的【三截鎖脈指】,指力徘徊不去,便會痛苦難當。


  「這指力是我的獨門手法,旁人很難解除。得足足痛上七日,方才會自行消散。」


  「可能解開?」


  「自然可以。」


  江然聞言便看向了董青城:

  「董兄,當年之事如何,今日姑且不論。


  「如今柯北生既然隨我座下,便請看在我的面子上,暫且給他一次機會,化解此番恩怨。


  「若是有朝一日,昔年真相得以大白,再做就事論事之舉,董兄以為如何?」


  董青城聞言先是皺了皺眉頭。


  感覺江然這話便宜都佔盡了……


  如今因為柯北生到了江然座下,過去的事情便不能計較。


  今後若是當年的事情大白於天下,他們還得來算后賬……


  但是轉念一想,倘若當年之事真的是烈刀宗有虧,亦或者是江湖對他柯北生不公。


  那他這些年來所承受的一切,本就不該。


  人家要算后賬,也是無可否非之事。


  當即輕嘆一聲:

  「聽江大俠的。」


  「恩,柯北生,你去給他解開。」


  江然說道。


  「是。」


  柯北生聞言抱拳答應了一聲,就來到了那烈刀宗弟子跟前。


  在一群年輕人虎視眈眈的目光之下,隨手在那烈刀宗弟子身上點了一指頭。


  那人蒼白的面孔,頓時便有了血色。


  不過這一指並不是結束,前前後後一共點了七指,一切方才結束。


  那人許是痛的久了,如今劇痛一去,便自睡著了。


  柯北生背負雙手,回到了江然的身後站好。


  經過了這麼一個小插曲之後,眾人倒也沒有繼續交談。


  如今夜色漸深,大家也都開始休息。


  江然坐在火堆邊上,隨手扒拉著讓這火焰燃燒的更旺盛一些。


  唐畫意躺在他不遠處,時而睜開一隻眼睛瞅一瞅江然的對面,那邊坐著的是葉驚雪。


  葉驚雪抱著雙腿,倦坐在地,下巴放在膝蓋上,明著是凝望火焰,實則一雙眼睛一直沒有離開江然半點。


  江然偶爾抬頭,她便裝作沒看他。


  江然啞然失笑,輕聲說道:

  「有什麼想知道的,你盡可以問我。」


  「……好多。」


  葉驚雪想了一下,然後說道:


  「可是,卻又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問。」


  「那就想想。」


  「你和我姐姐是怎麼認識的?」


  葉驚雪終於想到了一切的開始。


  江然抬頭看向了道觀之外的黑暗,也想起了那一夜。


  那個一身狼狽,滿身是血的姑娘,闖進破廟裡時的景象,便給葉驚雪說了一下。


  當然,他沒說當時問人家葉驚霜劫財還是劫色這些事情。


  江然也就此打開話匣子,將他和葉驚霜結識以來的點點滴滴,全都回憶了一遍。


  破廟初識,茶肆見聞,蒼州分別,奔馬重逢,最後便是紅楓山莊一場好聚之後,各奔東西。


  葉驚雪聽的津津有味,最後則嘆了口氣:


  「若不是姐姐的恩師出了事,今日說不定我就能見到她了。


  「江大哥,謝謝你救了她。


  「家中出事的消息傳入我的耳中時,已經過去了許久。 「我當時雖然想要立刻下山,但是師父不允。


  「說父母親人都已經被姐姐收殮,縱然是回到了紅楓山莊,也見不到什麼了。


  「又說,這件事情水深複雜,不僅僅是姐姐信中所說的童萬里和無心鬼府,還有更大的陰影籠罩背後。


  「我若是想要給紅楓山莊報仇的話,便應該來錦陽府。


  「待等大仇得報,再回去祭奠方才是葉家子孫。


  「所以……我才有了如今這一行。


  「沒想到,恰好就能遇見你。」


  江然笑著搖了搖頭:


  「你倒是不客氣,見面就冒充你姐姐?」


  葉驚雪笑了笑:


  「你的名字我都聽的耳朵里長繭子了,今天一看到你腰間玉佩,又聽你霜兒叫的那般親熱,自然就認出你的身份了。


  「然後就想知道,你能不能認出來我不是姐姐。


  「沒想到,真的被你認出來了。


  「不過現在想想,倒是不覺得奇怪了……你們一起經歷這麼多的事情,肯定彼此熟悉的很。


  「不像我爹……一年到頭也見不到我和姐姐兩面。


  「今後……就更見不到了。」


  她說到此處,神色黯然,許是該流的淚已經流過了,也可能是不想在江然這個有些熟悉的陌生人面前哭泣,倒是未曾落淚。


  江然沉默了一下,也沒有開口安慰,只是添了一根柴火,讓這火焰燃燒的更加旺盛些許,繼而說道:

  「早些休息吧。」


  葉驚雪卻不想睡,吸了吸鼻子,又深吸了口氣,繼而歪著頭看向江然:


  「姐姐跟你提過我嗎?」


  「提過。」


  「她是怎麼說我的?」


  「說你自小懂事,聰明機敏。」


  其實葉驚霜和江然很少提葉驚雪,更沒有說過『自小懂事,聰明機敏』這樣的話。


  只是話不能這麼說。


  「當真?」


  葉驚雪的眼睛果然微微一亮,嘴角也泛起了些許笑意:


  「姐姐才是聰明,我不過是運氣好一些而已。」


  江然看了她一眼,沒有追問。


  葉驚雪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沒有繼續說話。


  倒是原本一直偷看的唐畫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光明正大的看了起來。


  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可是礙於『厲天心』這個身份,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好黑著臉使勁的翻了個身,然後使勁的閉上雙眼,使勁睡。


  江然瞥了她一眼,不知為何嘴角勾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


  這一夜便在這沉默之中度過,倒也平穩無奇。


  次日一早,眾人醒來各自收拾埋鍋造飯。


  看得出來,烈刀宗這幫人包括胡南在內,這一路上吃喝都不太行。


  在江然和唐畫意看來,厲天羽那堪堪入口的早飯,他們吃的全都津津有味……好似什麼珍饈美食一般連連稱讚。


  這也讓厲天羽信心大增,決定深入探究此道。


  早飯之後眾人繼續啟程。


  烈刀宗的弟子都沒有騎馬,施展輕功趕路。


  葉驚雪本來是想要坐進江然的馬車裡,結果撩開門帘一瞅,就默默地坐在了車廂頂上。


  實在是不願意陪著那些人頭坐。


  還忍不住對江然說了一句:

  「江大哥,今後你這馬車不用了的話,可千萬莫要轉手賣出。」


  「為什麼?」


  江然隨口問了一句。


  「太缺德……」


  葉驚雪嘟囔著盤膝坐好。


  董青城則覺得葉驚雪言之有理,這裝過人頭的馬車,還飄散著一股屍臭的味道,賣給誰都不合適啊。


  江然又是一笑:

  「行,回頭不用了,我就拆了燒火。」


  最後柯北生和厲天羽一邊一個駕馭馬車,葉驚雪坐在車頂,其他人的坐騎不變。


  一行人就這般朝著古章縣趕去。


  這一路的路程著實不短,一走差不都又是小半個月。


  而隨著時間流逝,冬季越深,便越是覺得寒冷。


  一行人也都換了厚實的冬衣。


  烈刀宗這邊的弟子還全都披上了黑底紅紋的披風。


  江然打眼一瞅感覺有點眼熟,最後恍然,如果是立領的……這不就是曉組織嗎?


  而他自己雖然內功深厚,寒暑不侵,但為了不過於鶴立雞群,也換了一套衣服。


  是唐畫意給他挑選的一套青色長衫,腰間一紮,身軀挺拔,再配上他那多少有點紅顏禍水的臉,從成衣店裡出來,就被街上的姑娘們圍觀了好一會。


  這時代雖然說是有男女大防,但是光動動眼睛不動手倒是無妨的。


  也因此目光格外激烈。


  都差點把江然給看害羞了。


  而這一路走來,董青城他們也終於明白,江然這馬車裡的人頭到底是怎麼來的。


  面對第一波衝上來想要搶奪焦尾的亡命之徒,他們尚且驚訝萬分。


  還想要好言好語的說和一番,待等發現對方完全不為所動,這才怒而拔刀。


  其後第二波,他們就相對鎮定了許多。


  再到後來已經見慣不怪了。


  而這些名門正派的弟子,學習能力都很強,他們甚至可以跟厲天羽一起去打掃戰場,收拾碎銀子和丹藥。


  還有幾個能夠辨認出通緝犯的,手腳麻利的切了腦袋回來就扔到了車廂里。


  董青城開始的時候還沒當回事,過了一段時間發現自己這些師弟們越來越熟練,就感覺不太對勁了。


  好在此時古章縣已然在望,不然的話他都擔心,再這麼下去他就有師弟要跟江然學習如何保存人頭了。


  這哪裡是跟江然同行一路啊,這是江然在這培養捉刀人呢。


  ……


  ……


  古章縣算不上大。


  位置也頗為偏僻,不佔據交通樞紐,因此人也不算多。


  踏足縣內,就感覺頗為冷清。


  街道上的行人,寥寥無幾。


  偶爾見到幾個,也是雙手攏在袖子里,匆匆而過。


  董青城來過這裡,當先引路領著眾人來到了一處名為雲鄉客棧的地方。


  只是客棧大門緊閉,便有人愕然:


  「難道是關門大吉了?」


  「裡面有人。」


  董青城開聲說道:

  「去敲門吧,應該是天氣太冷,關起門來營生了。」


  當即便有烈刀宗的人上去敲門。


  果然片刻就有腳步聲到了跟前,吱嘎一聲打開大門,一個腦袋鬼鬼祟祟的探了出來:


  「誰啊?」


  看到門前這一群人,頓時一驚:

  「這……你們是……打尖還是住店?」


  打尖便是吃頓飯就走,住店自然不必多說。


  「住店。」


  董青城說道:「可還有足夠的客房?」


  「有!」


  店小二的眼睛頓時一亮,趕緊將大門打開,陪著笑臉說道:

  「對不住,對不住啊,最近這幾日天氣越來越冷。


  「冷風吹的難受,便把大門關上了。」


  就他說話的這功夫,裡面就有人叫罵為什麼開門,趕緊把門關上要凍死個人啊。


  這店小二也不畏懼,回頭分辨了兩句。


  他們這麼多人,直接住在客棧的樓里,顯然是住不下的。


  好在這客棧很大,後面還有院子,江然他們便要了一個小院子歇腳。


  小二哥頓時更加熱情了。


  看著江然,覺得怎麼看怎麼順眼。


  江然就順口問了一句:

  「小二哥,近日來可有咱們這樣,一群人穿著一樣衣服的客人?」


  「有啊。」


  小二哥想都不想的回答。


  董青城聞言一愣,看這客棧的模樣,他還以為他們是第一批到的呢。


  當即連忙問道:


  「他們如今在哪裡?」


  「前幾天來了一批客人,身上穿著的都是一樣的,哦,對了,他們的袖子上,都綉著一座山。


  「不過昨天晚上他們就出門了,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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