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第238章 一盤大棋

  第238章 一盤大棋


  江然一句話,不僅僅讓烈刀宗,以及剛剛進門的葉驚雪和胡南瞠目結舌。


  就連魔離怪叟柯北生也是目瞪口呆。


  他看了看江然,又指了指自己:

  「你說什麼?」


  江然看他年老,琢磨著多半耳目不靈,便笑著重複了一遍:

  「我讓你自戕。」


  「哈哈哈哈!!!」


  柯北生放聲狂笑:

  「老夫縱橫江湖四十餘載,還從未聽過此等荒謬之言。


  「小輩,你近日來名聲日隆,卻是小覷了天下人!

  「一言以蔽之,便是……找死!!!」


  話音至此,柯北生腳步一轉,身影癲狂直奔江然而來,到得跟前,七拳八腳盡數打出。


  他這招式武功絕非尋常。


  身法有個名目,謂之曰【顛三倒四】,以數理入玄功,古怪之中卻又奧妙通玄。


  所用的武功是其看家本領,名為【七上八下】。


  這個武功的名字,在一眾各類牛逼轟轟的武功名字之中,顯得那般樸實無華。


  偏生精妙至極,虛實相間,正奇相合。


  江然方才看他出手,就知道此人招式之精妙,乃是江然出道江湖以來見過的最高明的幾人之一。


  眼前這老頭髮作,當即便是一笑。


  腳下步子一震,轟然一聲悶響,整個道觀都被震得似欲坍塌。


  呼啦一陣風響,仙風道骨的法相便已經衝天而起。


  單拳一握,一拳自上而下狠狠砸下。


  冒著白光的法相拳頭,幾乎將整個破廟捅個窟窿。


  這一拳之中所蘊含的力道,更是叫在場眾人全都臉色發白,紛紛後退避讓。


  尤其是烈刀宗眾人。


  看著江然的法相,以及這一拳,總感覺似是而非。


  放眼江湖,能夠施展出江然這種法相的,並非是沒有……


  大梵禪院大梵金剛訣,便可以做到。


  但是……人家凝聚的是羅漢法相,這怎麼會是一個道士?而且看模樣,好像跟江然還有些相似?


  這拳法有些禪宗味道,卻又不是大梵金剛訣之中的大梵金剛拳。


  倒是有點像佛門另外一門金剛伏魔拳。


  勢大力沉,鎮壓一切。


  烈刀宗終究是七派之一,見多識廣,為首這位師兄也是學富五車。


  一看江然出手,便已經在心中盤算,只是……任憑他如何盤算,也想不到江然所用的到底是什麼功夫。


  似是而非,好像,又不像,當真想破了腦袋。


  而此時此刻,也只有他還有心思琢磨這些。


  柯北生本以為仗著一身本領縱橫江湖,縱然是遇到了打不過的,想走也是容易。


  誰能想到,江然根本不按照常理出牌。


  自己這邊剛出手打算試探一下,人家直接就給了自己一招狠的。


  抬頭仰望,哪裡還有功夫繼續出手?

  手足並用抵擋江然這凌空一拳。


  手掌於這虛影相接,當即悶哼一聲,口中噴出一股血劍。


  只覺得周身上下無一處不震動,骨頭都發出了令人牙酸的聲響。


  這不是一個拳頭!

  這是一座山!!

  一座從天而降,碾壓而至的山。


  他只能夠抗住這座山三息,三息之後整個人便啪的一聲,被這一拳按在了地上。


  四肢筋骨雖然沒有破碎,但是卻已經半點力道都沒有了。


  此時此刻,法相右手再抬起來,這一次落下,勢必要將其砸成肉泥。


  柯北生這一瞬間,想都不想,忽然雙手一握:

  「饒命!!!」


  他說這話的時候,江然第二拳已經到了他的腦袋上面。


  這話說的稍微慢上一分,腦袋就得被打的當場崩裂。


  江然歪著頭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


  「前輩,你可知道我是什麼人?」


  「……」


  柯北生連忙說道:「我知道!你是江然……驚神刀江然!最近江湖上名聲最響,風頭最盛之人。」


  這話不是吹噓。


  落日坪一戰之後,江然的名聲便已經扶搖直上。


  紫月山莊一役,更是將他的名聲拔高。


  再加上先前的大先生書寫的那本關於江然的書,也開始於市面之上流通。


  一時之間,茶館,酒樓之類的地方,說的全都是江然。


  也正是因此,柯北生聽到江然這個名字之後,頓時就失去了一切的戾氣。


  後來要不是江然讓他自戕,他都不想跟江然動手,只想著循隙脫身。


  江然聽完之後卻是搖了搖頭:


  「前輩有所不知,在下是捉刀人。


  「朝廷開設執劍司,發放捉刀令,江某手中也有一枚。


  「尊駕榜上有名,價值紋銀四千兩,生死不論。


  「如此一來,你覺得晚輩有什麼道理,饒你性命?」


  柯北生一愣,連忙說道:


  「冤枉啊!!

  「江大俠明鑒,老夫雖然名聲不好,卻都是陰差陽錯。


  「我自問從未做過半點惡事!」


  「放屁!!」


  烈刀宗那位師兄聞言大怒:

  「三十年前,蒼州府寧蘭縣趙家滅門慘案難道不是你做的?

  「其後你到處跟人吹噓,之所以做下此事,便是因為趙家家主看你不起,跟你有了兩句口角,你便殺了趙家滿門,更是侮辱了趙夫人和趙家小姐,當真可惡至極!!!」


  「這件事情不是這樣的!!」


  柯北生聞言面色卻是流露出了幾乎癲狂的恨意:

  「昔年老夫和趙松確實是有過兩句口角。


  「老夫也因此當真懷恨在心,但是琢磨了一日之後,倒是覺得這趙家匹夫說得好像也有道理,便打算去找他繼續理論理論。


  「誰能想到,等老夫趕到趙家莊的時候,這趙家滿門便已經沉淪血海之中。


  「老夫於府內找到了趙松,他當時尚且還有一口氣,老夫正打算問問他究竟是何人所為。


  「結果,他話沒說出口,你們這些所謂的正道中人便已經到了。


  「他一看到你們這些人,一激動就死了……


  「然後你們就說是我殺了趙家滿門,我百口莫辯,為之奈何?

  「只能想辦法脫身而去。


  「可這事情……實則跟我沒有半點關係啊!!」


  眾人聽的面面相覷。


  唐畫意有點好奇的問道:


  「既然不是你做的,那你為何要吹噓?為何不去辯解?」


  柯北生腦瓜子一橫,趴在地上還滿臉孤傲的說道:


  「老夫一生行事,何須跟旁人解釋?」


  「年紀一大把了,還是個老中二。」


  江然聞言也笑了起來,忽然法相一轉,哆哆哆幾聲,便已經在這柯北生的背上點了數個穴道。


  其後他往後靠了靠,拿起酒葫蘆了喝了一口酒說道:


  「來,繼續說說你的故事,我還挺感興趣的。」


  柯北生嘗試了幾次,發現江然的點穴手法極為特殊,雖然四肢行止坐卧無礙,卻一口力氣也提不起來,更不是可以輕易運功破開的,便只能老老實實的說道:


  「倒也什麼可說的……


  「趙家那件事情之後,我被他們這些自詡正道的人追殺了很長時間。


  「他們不問青紅皂白,不分是非對錯,就是想要讓我給趙家賠命。


  「……其實,老夫最初的時候,也想解釋的。


  「但是他們不聽,認定就是我做的了。


  「其後幾番廝殺之中,我殺了他們幾個人,這件事情最初的原因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反正他們人人都欲殺我而後快,我又何必多做攀扯?」


  在這柯北生的口中,也是因為這件事情,讓他看出了這些名門正派的真面目。


  口稱他們一個個道貌岸然,實則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偽君子。


  烈刀宗這位師兄聽的瞠目結舌,一時之間眉頭緊鎖:

  「這不可能……怎會如此?


  「趙家的事情雖然不是我烈刀宗撞破的,但是當年祖師為此也曾經出過江湖。」


  「廢話!」


  柯北生冷笑一聲:

  「烈火老兒沽名釣譽,這等能夠為他博取名聲的好機會,他豈能放過?」


  說到這裡,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咧嘴一笑,更顯猙獰:


  「當年他這一刀,險些要了我的性命。


  「若非如此,今日憑藉老夫的身份和武功,又豈會跟你們幾個小輩為難?

  「又……又何至於流落到如今的地步?

  「當年之事,究竟如何已經不可追。


  「罷了,江大俠,你要殺就殺吧。 「我被人追殺多年,三番兩次被逼迫到了絕境,你還是這些人之中第一個願意聽我自辯的。


  「死在你的手裡,總好過死在那些所謂正道之人手中!」


  江然聽的一陣無語,這話怎麼好像把自己給開除正道之列了。


  他沒有理會柯北生,而是看向了那位烈刀宗的師兄。


  笑著抱了抱拳:


  「還未請教?」


  那位師兄本來還沉浸在錯愕之中,此時聽到江然開口,這才如夢初醒。


  連忙抱拳說道:


  「不敢當,在下董青城。」


  「原來是董兄。」


  江然點了點頭:


  「董兄,你可知道此人除了趙家之事外,可曾做過其他惡事?」


  「也有所耳聞,不過多是和正道中人為難。救助一些魑魅魍魎之輩……」


  董青城眉頭緊鎖:

  「可要說他用同樣的手法,做下類似於趙家之事,這卻是沒有的。」


  這也是董青城聽到柯北生自辯之後,猶豫的原因。


  不過猶豫是猶豫的事情,此時他還是開口說道:


  「當年之事太遠,他口說無憑,歸根結底只是一面之詞……」


  「那你們若是有本事的話,就將左氏之人找出來,跟老夫當面對質!」


  柯北生哈哈大笑:

  「能嗎?」


  「左氏?」


  江然又聽到了一個新鮮的名詞,感覺今天晚上著實有趣。


  一不小心好似是聽到了一個積壓了數十年的冤假錯案。


  董青城開口說道:

  「當年趙家之事,便是被左氏之人發現。


  「他們有弟子出門歷練,那天晚上本來是打算去趙家借宿的……」


  「哦,那這左氏後來如何?」


  江然問道。


  「死光了。」


  柯北生不等董青城開口:「而且,和趙家一樣,都是死在了老夫的手裡!!」


  「當真?」


  江然眉頭一挑。


  柯北生臉上的倨傲之色,頓時消散的乾乾淨淨:


  「當然不是真的,都是這些正道弟子的栽贓。


  「左氏弟子當年來趙家,見我在那裡,不由分說上來就要打要殺。


  「我因為他們被追殺了足足三個月。


  「待等甩脫了追殺之人,便打算去左氏找他們說清楚道理。


  「結果,等我趕到的時候……左氏滿門,也被屠殺殆盡。


  「我在屍山血海之中尋找活口的時候。


  「烈刀宗的人就到了。


  「我臉上的這一道疤痕,便是那個時候被烈火老兒留下來的。」


  「烈刀宗的人,那時候為什麼要去左氏?」


  江然看了董青城一眼:

  「當時應該都在追殺這柯北生才對吧?」


  董青城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這件事情祖師未曾直言……」


  江然輕輕出了口氣,笑了笑:


  「這麼看來,當年的事情果然是蹊蹺重重,不能判定便是這魔離怪叟殺的人。


  「烈刀宗在這件事情上,似乎有些武斷的嫌疑。」


  烈刀宗一行人頓時都有些不自在。


  多少有點敢怒不敢言的味道。


  倒是董青城抱了抱拳:

  「江大俠言之有理,不過如今都是這魔離怪叟一面之詞。


  「左氏和趙家全族覆滅,也早就成了定局。


  「這數十年下來,很多人甚至已經不知道這江湖上還有過這兩個家族……


  「我會將這魔離怪叟之事,寫信回稟師門,詢問祖師當年細節,希望可以找到真相。」


  江然點了點頭:


  「那就麻煩董兄了。」


  「倘若當真錯怪了旁人,累得人好端端的,成了邪魔外道……


  「我這點麻煩,卻又算得了什麼。」


  董青城話說到此,又看了柯北生一眼:

  「不過今夜,我們師兄弟也真的是受到了前輩的關照了。」


  「哼,老夫若起殺心,你們當真以為自己能夠走脫嗎?」


  柯北生冷笑一聲:

  「不過是嚇唬嚇唬你們而已,這些年來老夫行走江湖,便是看你們這些自詡江湖名門之人不爽。


  「尤其是你們烈刀門之人……


  「烈火老兒險些要了老夫的性命,老夫看到你們,若是請你們吃飯喝酒,那才是咄咄怪事。」


  「這話……」


  董青城苦笑一聲:

  「倒也有理。」


  江然則看了柯北生一眼,摸了摸下巴有些好奇:

  「說起來,你為何會在此地?」


  柯北生沉默了一下,自懷中拿出了一封信,雙手遞給了江然:


  「前不久一位相熟的故人忽然給我送了一封信,言明臘月初八在柳院相聚,屆時會有盛事。


  「我一個人閑雲野鶴,走到哪裡算是哪裡。


  「既然有熱鬧,自然是願意湊一湊的。


  「因此才打算前往錦陽府,卻沒想到,路上就遇到了他們。」


  「原來你也要去錦陽府。」


  董青城皺了皺眉:「臘月初八,柳院?」


  「你也有這封信?」


  說這話的不是江然,而是站在門前的葉驚雪。


  她往前走了兩步,伸手從那魔離怪叟的手裡,取走了那封信。


  檢查了一下這才打開,一目十行之後,便從懷裡也取出了一封信,兩相對比,雖然字跡不盡相同,但是內容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她回頭看了江然一眼,咧嘴一笑:

  「江大哥……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可以。」


  江然點了點頭。


  葉驚霜的這個妹妹,一直都是存在於葉驚霜的記憶之中,亦或者是旁人的口述之中。


  例如劉文山就曾經說過,當年他和葉空谷準備的嫁妝,一份是給明月的,一份是給驚霜的,還有一份就是給驚雪的。


  江然見過她的嫁妝,人卻是第一次見。


  不過有葉驚霜的關係在裡面,自然也不免感覺到了親近。


  葉驚雪聞言一笑,便將兩封信都交給了江然:

  「江大哥,你說這件事情是不是有些古怪?」


  唐畫意橫了葉驚雪一眼:

  「哪裡有古怪?」


  「我這封信是下山之後朝著錦陽府趕去,途中遇到的一個邪道高手為非作歹,將其殺了之後,從他身上找到的。」


  葉驚雪說道:

  「烈刀宗的諸位師兄弟姐妹們,此行目的也是錦陽府,然後就遇到了這魔離怪叟。


  「兩者之間有血海深仇,無論哪一方勝了,料想都不會容對方活命。


  「一旦柯北生死了,這封信也必然會被董師兄發現……


  「他們既然要在柳院密會,怎麼會這般輕率?


  「還得以這封信為信物,此舉只怕是故意的,就是為了讓正道高手紛紛尋找契機,潛入柳院之中吧?」


  江然有些詫異的看了葉驚雪一眼。


  微微沉吟:


  「這倒不是不可能……實不相瞞,其實我的手裡,也有一封這樣的信。」


  當時唐畫意就跟自己說過,藍門副門主臨死之前親口承認,這是棄天月布局。


  本以為是專門針對江然的……卻沒想到,人家似乎下的一盤很大的棋。


  柳院之內的局勢,到時候必然極為複雜。


  有得到了這封信,混跡其中的正道中人。


  也有真正的邪魔外道……


  棄天月若是混跡其中,不顯露真正的身份。


  那從這各種偽裝之中,又該如何找到其人?


  江然稍微思忖了片刻之後,忽然看向了眼前的柯北生。


  眸光流轉,良久之後,他從懷裡取出了一個瓶子。


  「這是四季丹……」


  江然說道:「你過去所做之事,是真是假倒是不太好說,不過,就這般殺了你,終究容易錯殺無辜。這四季丹一年發作一次,發作之時,需得我的獨門解藥方才能夠緩解。


  「你服下吧,我這邊還正好缺了一個跑腿的,自此之後,你便跟在我的身邊。


  「你可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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