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往事重提

  第368章 往事重提


  周身劇痛,奇癢鑽心,冷熱交替。


  種種感覺交織在一處。


  絕非僅僅只是一個『痛』字所能概括。


  非要形容的話,那便是生不如死。


  而一旦發出慘叫,咽喉便好似被人塞進了一塊烙鐵一般。


  更是把人折磨的恨不能立刻死了才好。


  不叫,更加難忍。


  可謂是左右為難。


  這掛鎖的青年雙眸圓瞪,眸子里滿是血絲,聲音好似破鑼:


  「殺了我……你們……你們殺了我!!」


  江然看著都有點於心不忍,卻又躍躍欲試,輕聲開口說道:

  「陳老伯,你這八苦神針應該不僅僅只是讓他感受到尋常的病痛吧?」


  「少主說的沒錯。」


  陳老伯滿臉笑意的說道:

  「老奴這銀針之上,藏著閻王怒。


  「但並非是隨針入體就發作,而是伴隨這八苦神針種種異象展現之後,方才真正發作。


  「也就是說,他如今所感受到的這種種異常,皆被閻王怒擴大百倍不止。


  「想來一時三刻之間,他的精神便會被削弱到極致。


  「到時候解了他的喉針,他便可以說話而不痛。


  「少主那會問他什麼,想來他都會老老實實的告訴您。」


  「厲害!」


  江然擊節讚歎:


  「陳老伯這手段,實乃大材,若是用到合適的地方,可謂是無往不利。


  「卻不知道,此法於身體可有損傷?」


  「好叫少主知道,此法於身體實則並無多少損害。」


  陳老伯笑著說道:


  「人腦複雜離奇,老奴發現,人的種種感受,皆由此而來。


  「故此,八苦神針只作用於腦。


  「便好似幻世海樓的幻術一般。


  「看似神鬼莫測,實則不過是欺騙眼睛和腦子。


  「不過此法亦可殺人。


  「當一個人真的認為自己死了,他的腦子也告訴他,他死了……那他就真的死了。


  「甚至身體也會出現相應的表現。」


  江然聽著不得不感慨這古人的智慧可真的不容小覷。


  雖然他從未小看過這個時代人的智商,可陳老伯的一番話仍舊讓他有些意想不到。


  而再看那掛鎖的青年,果然已經是神志迷糊,口角流涎,兩眼泛白,似乎已經快要到了將死之時。


  陳老伯一直掌控掌中銀針,眼見於此便是銀針一動,輕聲說道:


  「此人精神堅韌,需得一點時間方才能夠撬開他的嘴巴。


  「還請少主稍待。


  「若是覺得無趣,可以去上面找兩本風月志看看。


  「上次少主來過,其他的未曾動過,唯獨拿走了一本風月志,老奴私以為少主當時喜好此道。


  「故此,又託人搜集了幾本經典。」


  「……」


  江然一陣無語:

  「陳老伯伱誤會了……喜歡看風月志的不是我。


  「而是……」


  說到此處,就見陳老伯用一種『放心,我都懂』的表情看了自己一眼。


  後面的話便也沒能說出口。


  只是想到道無名,終究是長嘆一聲。


  今後在也聽不到他那一句『這是正經方誌』了。


  這掛鎖的青年確實是精神堅韌之輩,一路折磨的頭腦昏沉,足足半個時辰之後,江然也只是問出了他的名字。


  其人姓武,武千重。


  但除此之外,就一個字都不透露。


  江然詢問他在血蟬之中,擔任什麼職位,他追隨的大人又是哪一位,這一類的問題,他但凡聽到,便以頭觸地,恨不能立刻就死過去一般。


  然而他雙手雙腳都已經被江然斬斷。


  以頭觸地也周身無力,除了能夠讓他的腦袋更加昏沉之外,並無絲毫作用。


  時間就在這過程之中,一分一秒流失,一直到東方見白,這一夜徹底過去,這人的嘴巴總算是被撬開了。


  而到了這會,他的精神已經徹底崩潰了。


  雙眸獃滯,除了能夠開口說話之外,便好似是一個活死人。


  陳老伯輕輕鬆開了那枚銀針,擦了擦自己的手說道:

  「這幫人心門如鐵,縱然是面對魔教的心魔念,都未必能夠吐露實情。


  「老奴以八苦神針這般折磨,雖然撬開了心門,但此人今後只怕再也難復舊觀。


  「少主今後若是施展此術,也需得謹慎行事。


  「此法不可逆,一旦真的留下徹底的損傷,一輩子就只會是這般模樣了。」


  「好。」


  江然輕輕點頭,然後問那武千重:


  「你於血蟬之中,擔任何職?」


  「血蟬……蟬翼。」


  「蟬翼?」


  江然看了陳老伯一眼。


  先前他開口說話幾次,可見此人對血蟬是有一定了解的。


  可面對江然的目光,陳老伯卻一語不發。


  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就好像從未聽到他的話一樣。


  江然眸光一轉,便已經若有所思。


  輕輕點頭,繼而問道:

  「你可知道,除了你之外,還有沒有其他蟬翼?」


  「血蟬蟬翼分為兩色。


  「一為血色蟬翼,一為無色蟬翼。


  「前者算做統領的,京城之內有四位。


  「無色蟬翼則遍布江湖四海,暗中運籌江湖局勢。


  「我所知道的……除了我之外,還有一人……此人執掌天音簫。


  「可具體身份是什麼,我也不清楚。」


  武千重果然已經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以你對此人的了解,你覺得,這人會是誰?」


  「……」


  武千重面上忽然浮現出來痛苦之色,咽喉之中好似藏了一隻洪水猛獸,用一種近乎於嘶吼一般的聲音說道:


  「是……是……他是……他是……


  「宇文亭!!!」


  戶部尚書之子?


  江然豁然抬頭:


  「你這是在胡言亂語,宇文亭體弱多病,習武不成,如何能成為執掌天音簫的血色蟬翼?」


  「我……我不知道……你說,你說讓我猜測……我一直猜測此人應該就是宇文亭。


  「宇文亭體弱多病,此人,此人稍微動兩下也是咳嗽不止……


  「另外,宇文亭絕非不會武功之人。


  「我曾經……因為好奇那人身份,便偷偷試探過宇文亭。


  「發現,此人……此人身懷武功,深藏不漏……」


  武千重猛然睜開了雙眼,眸子里儘是驚恐之色的看著江然:

  「你……你不要再問了……我,我不能說,我不能說!!!」


  「在你的認知之中,這滿朝文武里,哪一個有可能是血蟬高層?

  「亦或者說,執劍司內,誰是你們血蟬的人?」


  武千重滿臉都是拒絕之色,然而嘴巴卻張開了:

  「吏部侍郎,馮青蓮。


  「刑部……刑部……郭田。


  「就我所知……他們兩個必然是我血蟬的人。


  「除此之外,便是……便是江湖!

  「我血蟬暗中掌控江湖勢力,京城之內,百珍會有長孫無極,山海會有申屠鴻,道一宗……道一宗……執法長老道淵。


  「還有……還有……」


  他說到這裡,看向了江然,忽然咧嘴一笑:

  「執劍司內,雖然我沒有明顯的證據。但是……但是就長公主以下,或許,或許盡數都是我血蟬之人。


  「你……你本就應該聽我血蟬號令。


  「如今卻反噬其主,當真……當真狂悖至極。」


  江然開始的時候還在認真聽著,但是聽著聽著,卻又感覺不對勁了。


  他手指微微勾起,若有所思的說道:


  「那江湖呢?縱觀江湖之上,你血蟬又掌控了多少人?」


  「天下江湖武人有十斗,我血蟬獨佔七斗。」


  武千重嘴角勾起笑意:

  「如何……江然……你雖然武功高強,但是,若我血蟬願意的話,你頃刻之間,就要被打成千夫所指!」


  「好一個千夫所指。」


  江然看了一眼陳老伯:


  「去取筆墨紙硯來。」


  「是。」


  陳老伯答應了一聲,很快就拿來了江然想要的東西。


  他親自研墨,讓武千重將那些和血蟬有勾結的江湖勢力盡數羅列其上。


  幾乎寫了滿滿一篇。


  可謂是觸目驚心!

  江然拿過了這張紙,輕輕吹乾墨跡。


  「那除了蟬翼之外,血蟬之中,還有什麼人?


  「他們的武功又如何?」


  「還有……還有首領。


  「血蟬自上而下,除了蟬主之外,還有七大統領。


  「他們每一個人的武功,都是深不可測……我等縱然手持十二天巧,也難以與之爭鋒……」 「十二天巧……」


  江然拖起了那如意鎖:

  「這當真是十二天巧之一的如意鎖?」


  「還給我……」


  武千重下意識的開口,然而說完之後就意識到,江然不可能把這東西還給他。


  便深深地突出了一口氣,冷笑一聲:

  「世人都道……十二天巧得一便可以縱橫江湖。


  「卻是誇大其詞。


  「這些東西雖然每一種都有莫大威力,可終究只是外力。


  「逞凶一時,姑且尚可……想要天下無敵,那卻是做夢。」


  陳老伯聽到此處,便低頭在江然耳邊說道:


  「少主,此人神志在逐漸恢復,他的話恐怕開始變得不可信了。」


  江然微微點頭,想了一下說道:

  「也罷,今日就到此為止。


  「陳老伯,他心門既然打開,如果再用魔教武功,能不能詢問的更加詳細一些?」


  「可以。」


  陳老伯點了點頭:


  「我這八苦神針,若是有心魔念相助,當是無往而不利。」


  「嗯,我知道了。」


  江然看了一眼武千重,忽然一笑:

  「算了,還是再問一個問題。


  「你說山海會中,申屠鴻是你們的人。


  「那……申屠烈又如何?」


  「……申屠烈自命不凡,沒有資格入我血蟬。」


  「這話恐怕得分開兩半來聽。」


  江然站起身來對陳老伯說道:


  「這幾日,就暫且將此人留在此處。還得陳老伯,幫忙照料。」


  「少主放心,有老奴在,他便是一根汗毛,也休想逃出。」


  「好。」


  江然點了點頭,轉身出去。


  陳老伯則是把武千重關好之後,又施展了一些手段,方才追了出去。


  到了書坊之中,就見江然正在書架跟前翻找,似乎打算挑兩本書看看。


  然而陳老伯卻一眼就看到,江然正在翻閱風月志。


  當即轉過身,咳嗽了一聲。


  江然一愣,回頭去看,有些納悶:

  「陳老伯,你這是……」


  「無妨無妨,老奴從未見到過少主翻閱風月志。少主不好此道,老奴已經知曉。」


  「風月志?」


  江然一愣,低頭看了看書架上另外基本上,挨個翻了一下,便發現這當中所描繪的,果然大多不堪入目。


  當即無奈搖頭,也未曾分辨什麼,只是說道:


  「陳老伯,我問你……我師父如今身在何處,你可知道?」


  「……」


  陳老伯當即緘默無聲。


  「他可在京城?」


  江然又問。


  陳老伯嘆了口氣:


  「他不在……」


  「他如今身在何處?」


  「老奴也不知曉。」


  陳老伯看了江然一眼,眸子里有些追思,最終輕輕搖頭:

  「少主長得,真的很像您的娘親。」


  「你見過她?」


  江然忽然有些好奇。


  他對江天野和青央夫人這兩個人一直都沒有什麼概念。


  老酒鬼一直以來都是避而不談。


  這件事情會戳到他的痛處,江然也不好問。


  其實當時在錦陽府的時候,如果老酒鬼不是先跑了,江然也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


  結果老酒鬼跑了,江然也就無人問詢了。


  唐員外雖然肯定也知道一些東西……但是作為魔教中人,他對這兩個人都有濾鏡。


  江然想知道的並非是人們對他們的歌功頌德,只是很單純的想要知道他們都是什麼樣的人。


  因此自然不能從唐員外的口中去問。


  而老酒鬼的筆記之中,倒是提到過青央夫人。


  記錄之中只寫『青央』,而他那歪歪扭扭的字跡,但凡落到了『青央』二字上,筆觸就會變得極為端正,且溫柔。


  書寫之時,想來也是想到了人。


  心中會是什麼樣的,光是看那筆記,就已經有了些許眉目。


  陳老伯沉默了好一會,這才開口說道:


  「青央姑娘……唉,時至今日,老奴仍舊不敢想象,她已經嫁人生子。


  「哪怕少主如今就在眼前……還請少主恕罪。」


  「無妨。」


  江然擺了擺手:


  「他們老一輩的風花雪月,和我無關。


  「而他們雖然是我的父母,我也從未見過他們……如今也不過是想要從旁人的口中,聽聽罷了……」


  陳老伯點了點頭:


  「青央姑娘是一個雷厲風行的奇女子。


  「她雖然是魔教聖女,但心思細膩,性格溫柔。


  「雖然也不乏辣手,卻終究叫人覺得她本性善良。


  「初相逢時,我等皆不知其身份。


  「幾次相遇,以為有緣,主人便與之結伴而行。


  「他遭逢大難,宛如歷劫重生。


  「對這天下,江湖,充滿了好奇和嚮往。


  「而青央姑娘,對他來說,也宛如新生的第一縷光彩。


  「那些時日我們都看在眼裡……也都很高興。


  「不過少主放心,主人和青央姑娘,一直以來都是發乎情止乎禮,從未有過絲毫逾越。」


  江然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心頭多少有些複雜,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再往後,咱們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變化。


  「青央姑娘的身份被主人知曉……正魔之間,總是糾葛非常。


  「主人身處其中,也是經歷了許多思量,方才決定放下成見。


  「卻沒想到,兩個人最終仍舊是有緣無分。


  「那會具體發生了什麼咱們並不知情,只知道主人提刀而去,負傷而歸。


  「可身上的傷勢痊癒的快,心頭的傷,卻是難以治癒。


  「自那之後,主人就絕口不提青央姑娘了。」


  陳老伯說到這裡,好似想到了什麼一樣,對江然抱歉:

  「老奴疏忽了。」


  說著,來到一側給江然倒了杯茶。


  江然啞然一笑:

  「陳老伯不必如此。」


  「自和主人分開至今,習慣了一人生活,倒是忘了還得伺候別人。」


  陳老伯苦笑一聲:

  「少主可莫要怪我年老糊塗。」


  「哪裡的話。」


  江然說道:


  「上次匆匆一面,倒是沒來得及細問。


  「你們是如何跟老酒鬼分開的。」


  「主人身受情傷,不願意見人,便將我等安插到了天南海北,各自謀生。


  「數年時間便就此一晃而過。


  「待等主人再次將我等集結,卻已經是大變模樣。


  「不修邊幅,嬉笑紅塵。


  「看似在笑,卻我等總能看出,他笑容之中所隱藏著的悲苦。


  「他說他想打造驚神令,留下驚神一脈。


  「那個時候恰逢五國亂戰,我等都以為主人想要趁著亂世稱雄。


  「卻沒想到,他之所以這麼做,還是為了青央姑娘。


  「我等整合所屬,也算是積蓄了不少的勢力和眼線。


  「便發現,有人意圖對青央姑娘不利。


  「主人一怒之下,轉戰五國之地,將這些人盡數斬殺。


  「卻不想,卻是中了旁人算計。


  「待等他縱身折返,青央姑娘已經是命懸一線。」


  陳老伯說到這裡的時候,眸子里泛起一片波瀾:

  「我等緊趕慢趕,終究是晚到一步。


  「那時候,漫天飄雪,青央姑娘抱著江天野的屍身,獨自坐在河岸之旁的青石之上。


  「當她看到主人的時候,便是笑了笑,然後告訴主人說:

  「『今生無緣,只能負你,若有來世,定然相報。我子江然,隨扈從遠走……盼君垂憐,可前往一救。其後君若念及往日恩情,可尋一農戶將其收養,餘生漫長,你……你莫要孤苦伶仃,需早覓良人。』


  「這番話,老奴至今未忘。


  「主人不願遠去,想要救她,她卻自知命絕,斷然拒絕。


  「又說不想讓主人看到她身死魂滅……讓他儘快離去。


  「主人素來拿她無可奈何,只想著先去尋到了少主,再回來尋找青央姑娘。


  「可待等我們回來的時候,青央姑娘和江天野的屍身都已經不知所蹤。


  「料想,是被收屍人給葬了吧。」


  江然聽到這裡,忽然抬頭看了一眼陳老伯:


  「也就是說,當老酒鬼離去的時候,她還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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