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小小少年,無良小貓
掩在裘衣下的鼻子忽然無意識地抽了抽,一股乳香隨著鼻翼的抽動瞬間攥住了入夢沉眠的神經。
不知道琉璃翠燈換了幾幅圖的深夜,那些翻著翻著便讓自己的意識迷迷糊糊遁入夢鄉的書,隨著自己揉著惺忪朦朧的睡眼,咂摸著舌尖的苦澀味道,慵懶迷糊著撐開的懶腰,紛紛掉落在車板上,發出噗噗啪啪的響聲。
一縷清光伴著老馬夫的問候喚醒了她尚處於迷糊狀態的意識:
「主子夜間晚睡了,再睡會兒,養養神。老僕這就去做些吃食。」
她揉了揉掩在裘帽下的髮絲,眨了眨眼睛,像是未曾離開家時的嬌憨勁兒,咂摸著鼻息間那股乳香:
「好香啊,我想吃……」
老馬夫看著主子依舊半夢半醒的狀態,聽著她說出的想法,回頭望了一眼不遠處笑容肆意陽光的少年抱著那隻小貓咪坐在綠洲中,一陣陣地怪叫也隨即傳入耳中:
「啊咧,放點這個.……哇哈哈,這個也要放點。唔——我的廚藝不減當年啊。」
臉上顯出為難的神色,老馬夫實際上一夜都未曾安眠,始終對這少年抱著警惕之心。
主子能力毋庸置疑,家族內部一直對此讚譽有加。
他也一向欽佩主子在一向重男輕女的家族中能以女流之輩,況且年歲尚在花季,便被委派現如今前往荒族新城撒葉進行家族對外事務交涉的重任。
但在他看來即便如此主子依舊是涉世未深的少女,對某些事物例如昨日的貓咪,以及現在又開始嘟嘟烹煮泛著乳香味的湯汁,缺少必要的警惕性。
他正準備勸說主子不要想著吃這陌生少年做的食物,車廂內的少女雙手撐地,兩腿跪在車板上,突突地快爬了幾步,睫毛顫抖著迎向外間的清光:
「他們在做什麼好吃的啊?」
「是乳食。用蛇羹的剩湯添加一些特殊的調味品,再用小火燉上半小時左右的一種美味食物。因為其湯呈乳白色,其味道有一種乳香,所以稱之為乳食。」老馬夫回答道,頓了頓又提醒道:
「主子,我這就去做點吃食。」
少女在車廂口處蜷縮好兩條腿,已然清亮的眼眸眨啊眨,嘴裡也咂啊咂,對老僕人的提議置若罔聞,只是將自己的視野縮小至那塊冒著煙的地兒:
「很香哩。」
「可是主子.……」老馬夫試著做最後的努力。
「沒事的,相信我,他不是壞人。」少女拍了拍胸口,力道稍微重了些,輕咳著說道。 ……
「嗨,老丈,早上好。起來鍛煉身體啦。」林蕭一邊做著三年來從未間斷的早操,一邊向神色游移不定的老馬夫打著招呼。
老馬夫點了點頭,勉強扯起一個笑容,看著少年蹦蹦跳跳的模樣,問道:
「你做的這是?」
「天天早操。我師傅特地幫我生造出來的,看著很彆扭是吧。我也這麼覺得,不過已經很熟練了,所以現在要是不做做的話,還真有點不習慣。」林蕭跨著雙腿,挺胸撅屁股,腦袋昂向天空,雙手伸直,做出一個相當怪異的姿勢,回答道。
「是有點彆扭。」老馬夫搖了搖頭,眉頭微皺,對這個所謂的「天天早操」評價道。
「老丈……要不要.……一起做做?」林蕭換了個動作,這個動作相當詭異,在老馬夫眼裡少年的胸腔生生下陷了至少三厘米,以至於少年氣息並不能保持連續勻稱,整張臉漲的通紅。
老馬夫搖了搖手,表示自己就不受這個罪了。
他正思索著怎麼開口問少年舀一碗乳食給主子食用,冷不丁地耳旁傳來少年驟然冷下來的聲音,氣息勻稱:
「那老丈,大清早的,跋涉而來所謂何事?」
老馬夫心裡咯噔一下,情不自禁回頭看了看馬車到少年腳下的距離,對這個所謂「跋涉」一詞的使用範圍,突然有了一點新的感悟。
「不會是沒有早餐吃,想蹭吃蹭喝吧。」抱臂於胸前的少年,笑容微斂,嘴角掛著一絲嘲諷地笑意。
老馬夫那黝黑蒼老的面容也經不住一陣滾燒,但心裡也對這少年突然間的神情語氣變化感到莫名其妙:
「我付錢。」他從衣袋裡拿出錢袋子,那陣乒乒乓乓靈銖的擊撞聲,響徹在某少年的耳中,堪比黑森林中讓無數大家族趨之若鶩也要聽一曲歌喉的巨獸傾剎所展現的美妙。
老馬夫低下頭打開錢袋子,一邊翻檢著一邊問道:
「一碗乳食多少靈銖?一百靈銖夠嗎?……哎?」
一片陰翳在他問的時候,突然遮擋了自己腳下的光線,咕噥聲也同時伴著某少年的呼吸,咫尺可聞。
「靈銖?小森森,你出來的時候有沒有帶?」探出腦袋,眼睛發亮的市儈少年看著那錢袋子里堆積的散發香氣的靈銖幣,心靈傳音向小貓咪問道。
「啊咧?」半天沒有回應,少年幾乎與老馬夫同時發出聲音。
老馬夫手一縮,將錢袋子牢牢地收在手上,一臉警惕地望著神色近乎於痴迷貪婪的少年。
林蕭翻了翻白眼,倒不是對老馬夫,而是對某個無良好色小貓咪那已經掉落一地的節操,表示鄙夷。
小貓咪閉著眼睛,舒舒服服地窩在少女豐潤的胸口處,時不時的咂咂小嘴兒,小腦袋蹭啊蹭。
少女雖然已經知道這個形似狐,狀似貓,行如虎的小傢伙,可能是傳說中一旦顯出真身,便是鍛靈期也要避其鋒芒的古獸,依舊帶著雀躍。
那肉肉的小肚子,毛茸茸的尖耳朵,忽閃忽閃的黑亮眼珠子,粉嫩嫩的小舌頭。
少女再次用力將小貓咪緊緊抱著,輕輕搖晃著身子,雖然面部表情依舊掩蓋在裘衣中,但那眼神散溢的發自內心的喜悅已經足以讓不良小貓咪,無視某摳門少年投射而來的無奈目光以及那句問話,光明正大的又拱了拱小腦袋。
「不用這麼喜歡我,我都有點捨不得享用了啦。可憐的姑娘,唉。」
老馬夫耷拉著腦袋無奈地看了看自家主子絕非虛假的喜悅,不禁暗自頭疼。
當他將面孔重新望向也一樣表達出無奈神色的貪婪怪異少年時,他不禁更加頭疼。
這茫茫沙海,他們何必相逢在這荒野之處。
若非如此,他又何必低聲下氣只為一碗價值絕對低於一百靈銖幣的乳食呢?
從少年剛才的動作和神情看,這一百靈銖幣是否能換來一碗香氣四溢的乳食,還是個有待商榷的問題。
「這乳食很香,我家主子身子弱,我這些日子給她吃的食物都是一些乾糧。所以,我想向你買一碗乳食,給我家主子補補身子。」
原本神情無奈甚至看起來還有點氣急敗壞模樣的少年,在聽到老馬夫的一席話后,忽然間變了臉色,神情肅然,眼神清亮透底,絲毫無市儈模樣,說的話也是義正詞嚴,甚至讓老馬夫都覺得在自己眨個眼睛的工夫,眼前站著的是另一個人了:
「老丈,你怎麼不早說呢。師傅教導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也說過——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身子虛弱,當然要補啊。至於錢這種事,我們畢竟共宿了一夜嘛,怎麼說都是熟人了。我怎麼能要呢。」
老馬夫被少年的一席話說得一愣一愣的,對於他話語中的什麼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觀音菩薩之類的更是莫名其妙。
等少年一席話完畢,老馬夫倒是捕捉到了這話語里的中心意思,不用付錢。
他舒了一口氣,雖然不在乎這點錢,但是少年那市儈貪婪的目光,再添上昨日煮著至少五條角腹蛇帶來的神秘實力,依舊讓他感到提心弔膽。
否則他也不會在少年探出腦袋看錢袋子時,迅疾縮手防備,卻沒有上前叱喝。
馬車前端,已經坐在車沿上抱著小貓咪的少女,望著少年變臉的速度,和中氣十足故意說給她聽的義正言辭話語,撲哧輕聲笑了出來,伸出手撫摩著小貓咪的絨毛,對小貓咪說道:
「小傢伙,你那個主人好記仇啊。不是好人,不過嘛,這市儈變臉的模樣,還是挺逗趣兒的。看在一碗乳食和你的份上,我便讓老僕順帶你們一程便是。你說好不好?」
小貓咪閉著眼睛,身子往她胸前又用力擠了擠。
她輕拍著小貓咪的腦袋,輕聲咳喘著,笑著說道:
「你也是小腹黑,壞傢伙。」
「喵……」某隻小貓咪發出一聲飽含著委屈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