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啊咧——是我打開方式錯誤?
無數的匕首衝刺而來,那雙凌空的眼眸猛然間睜開!
林蕭神色一怔,意識海中波濤疊起,一幅從未曾見過的場景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遠處群山疊翠,峰巒如聚,煙蒙蒙,雨瀟瀟。
眼前花開錦盛,搖曳擺舞,葉顫顫,蕾漸放。
美景盡在目下,漫長的隊伍三三兩兩的向這處花開漸盛的地方靠近,嘖嘖之聲四處濺起。
從血流漂杵的地獄活下來已經讓他們覺得從此之後活著是多麼幸運的事情,可當這紫色,藍色,白色的花朵井然有序的層層波浪般湧向遠方的時候,他們那顆經歷了殺伐,死亡,喧囂,寂滅,恍若一個輪迴的艱難行程終於有了一處安寧的終點。
「噗通」一聲,一個人猛然跪倒在地,淚流滿面的將手伸進那花園般的盛景中,哇啦的痛哭流涕。
隨著他的跪倒,越來越多的人放開了心懷,慟哭。
在殺戮的平原上,在山包上,在半山腰上,在那些看不見真切希望,只是隨著一個個渺茫的燈火前行的路上,他們痛哭了許許多多,淚水早已一路揮灑。
吳曉迪抿著嘴,麵皮抽搐著,硬是強硬的沒在林蕭面前掉下眼淚。
四周哭泣聲陣陣傳來,衝擊著林蕭的耳膜,他恍惚間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方。
是孤獨的長道,是迷茫的山道,是此刻壓抑過後肆意的哭泣?
他扭過頭望著這與他一起經歷了那些事情的陌生面孔。
心中劃過一個念頭,是不是褪去華衣的外表下,每個人都是虛弱的任人宰割的脆弱體?
他的目光掃視著每一個他能看見的人。
麻木,激動,昏然,驚異.……
人間百態何時如此清晰的擺放在自己面前,任由自己用冷漠的目光一一窺視。
這一刻,他不禁自問:我,是怎樣的表情?
這山巔之上,吹來的竟是暖暖的風,雖然依舊沒有溫暖的太陽,但那風所帶來的溫潤是太陽躲藏在陰翳背影后投射的冷漠所無法相較的。
蕭啟翰從衣兜里抽出一片染血的布塊,粗糙的邊沿上有用力撕扯后的亂須。他緩緩地蹲下身子,將泥土一點點的用手挖開,淡紅色的泥土有著異樣的濕潤感,只是此刻的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觸感,機械的將泥土塊往身前撥拉。
林蕭拍了拍吳曉迪的肩膀,那肩膀背對著自己,正一頓一頓的上下抽動。
「埋在這美麗的世界,他會安息的。」林蕭半蹲著,一隻手將蕭啟翰已經挖出的泥土往身邊攏在一起。
蕭啟翰低著頭沉默,沒有言語,手上的動作卻越發的迅速。
林蕭看著泥土上滴落的淚水,突然長嘆了一口氣。目光前移,投向那個站在最前端,卻總是能讓他看清身影的一句退敵的男子。
湮修羅站在花田的正面,黑深的眼罩像是一個不停旋轉的黑洞讓人無法正視。光之治療師白袍首席恭敬的站在一旁,餘光望著身後那些痛哭流涕的人,面色卻殊無欣喜之意,反而帶著一絲悲愴。
「還有多久?」湮修羅低沉的聲音此刻竟然有了一種金屬的質感,只是語調沒了絲毫感情意味,帶著機器般的單調與刻板。
「大人,真的要這樣做嗎?死徒的人數本就已經被殺的差不多了,再經歷了這一遭,能活下的能有幾個。三位魔帥若是質疑,恐怕大人不好交待啊。」白袍首席沉默了片刻,鼓起勇氣提出自己的看法。
「我阻,你領。」湮修羅雙臂交叉於胸前,一隻手狠狠的從左胸處插入,插口處沒有一絲血跡,一陣彷彿利爪在金屬上劃過的尖利噪音隨著他那隻手的慢慢拔出,露出一個白色如雪的劍柄,劍柄的底端空無一物。
白袍首席見湮修羅已經拔出自己的命魂之劍,喟然長嘆:
「遵令。」 ……
「如果沒有這個人,就沒有活下來的我。」蕭啟翰將那塊碎布埋在土裡,一捧一捧的土灑在上面,用那雙已經染著淡紅顏色的手使勁兒夯實。
「那就祈禱他能給你再一次活下去的機會吧。」一直站在蕭啟翰附近的一個兵士聽到這句話,冷冷地說道。
「什麼意思?」林蕭心下一驚,長身而起問道。
那兵士身上裝甲明亮,帶著殺伐過後的血腥氣,他的手抓在腰際的刀柄上,緩緩抽出。同一時刻,滿山的兵士都將腰際背後的刀從刀鞘中抽出,一片唰唰聲。
這聲音之大,使那些哭的快沒力氣的人愣了神。
「挺冷的。」吳曉迪皺著眉頭,突然湊到林蕭身旁,感慨道。
他的話音剛落,正前方那個戴著白色小圓帽,身材頎長的老者猛然高唱:
「我以光的名義,輝映死去的陰翳,呼喚暖陽下的名——舞鳳!」
他的吟唱剛結束,很多人還沒看見什麼所謂舞鳳的時候,站在他身邊的湮修羅鏗然向花田之中揮灑出一片冰冷的寒光,寒光所至,儘是骷髏。
他雙腳一錯猛然躍起,雙手握著雪白的劍柄,朝著半空斜劈而下,那力道讓仰觀的眾人以為他要橫劈遠山。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星火迸濺,那空無一物的半空中竟然出現了火花,同時一陣令人心悸的哀號聲從眾人的腳底向上震動傳出:
「啊啊啊!!!」
隨著聲音在耳畔間炸響,半空中逐漸顯示出一個巨大的身影。
那是一個滿身疙瘩如同原始森林中那些參天古木般交橫錯漏,縱橫間觸手粗糲的樹皮包裹的巨大漢子。
從下往上看至少有四層樓那麼高。
「好高。好硬。好大啊。」一個人仰著脖子看了半天,感慨道。啪啪,身邊一陣腳步聲遠去,這人回身一望,原本與他在一起的那伙途中認識的人都湊到了一個方位,正用羨慕的眼神望著那巨大的東西。
「哇哇.……樹妖!樹人哎!我居然看見活的樹人啦。」一個正哭著鼻子,然後看見這巨大的漢子后,愣了半天,陡然雀躍的少年高聲喊道。其中興奮簡直讓其身邊的人立馬退避三舍,表示不識此人。
「我呸。這都他媽什麼東西啊。怎麼好好的冒出個這麼個玩意兒?打怪呢?還是練級呢?這他媽是不是網游啊?」吳曉迪抹乾眼淚,怔怔地盯著這個突然出現的龐然大物,腦子裡第一時間想的就是平時玩的網路遊戲。
還沒等他繼續罵咧,蕭啟翰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一手拖著也在思索這東西是嘛玩意兒的林蕭一路往後,蹭蹭的哧溜了半公里才停住腳步。
「你幹嘛?」吳曉迪臉不紅氣不喘的問道。
「會死。」蕭啟翰冷冷的回應了一句。
吳曉迪生生被嗆,轉身就想找林蕭說兩句,然而還沒等他說話,一隻手又一次抓住他,向後瘋狂奔跑。
此時,吳曉迪已經沒時間插科打諢,謾罵一條街了。因為整個人群都瘋狂的向後潰逃。
那個巨大的「樹妖」抬起了腳。
那美麗的花境,瞬間變成了骷髏地,那些花朵竟然都是由白骨幻化而成。
湮修羅手持命魂之劍,騰於半空,黑色的眼罩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巨大「樹妖」。
「大……地.……之.……子。了……不.……起啊!」「樹妖」開腔道。根須萬千從地面上反反覆復的扯出,又陷進去,整片大地都在它的舉動中動亂不堪。
一聲高亢的鳴叫在半空中邃然長鳴,一隻羽翼靈動閃現著金色光亮的巨鳥忽然出現。
隨著舞鳳的長鳴,「樹妖」背後隱隱約約傳來殘忍的嘶嘯,嘯意凶厲。
「不能讓惡梟進入腐泥古墟。光之白袍立即呼應光之結界,務必堅守到大人退去守界者——飢餓槐花。」白袍首席聽見從飢餓槐花背後在層隙間逡巡的惡畜渴望血肉的聲音,立即下令。
二十三名一直緊緊跟隨在白袍首席身後的光之治療師們紛紛從長袖間抽出木杖,對著天空吟唱:
「久遠時光背後的陰翳,請給我們你的防禦,光之結界。」 ……
吳曉迪,林蕭和蕭啟翰不知道跑了多久,前面人群嘈雜,擁擠的人群中傳來不少人的喊叫:
「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
吳曉迪巨大的身子終於發揮出作用,只見他一手一個的將林蕭和蕭啟翰抓起,扭著身子一路橫衝直撞到最前端。
橫刀立馬,馬下數人屍首正在汩汩流血。
林蕭看過這個人,全身黑色的甲胄,像是日本戰國的那種武士裝備。這個人是那群後來一直護衛或者說押送的兵士的頭頭。那在平原上的啪啪聲,就是他率領的邊界軍趕來時腳下軍靴踢踏在大地上的旋律。
一直以為這個人在前方或者側翼護送,結果這人竟然從始至終就在隊伍的尾翼。吳曉迪的腳只要再快一秒,那麼他就是第一個在跑步中被腿腳分離的悲催人士。
「有話好好說,幹嘛上綱上線,哎喲喂,多血腥啊。」吳曉迪捻著個拈花指,嬌滴滴地向那個黑甲軍士扭捏道。
身後一片嘔吐聲。
黑甲軍士坐在那隻彷彿猛獁一般的巨大的坐騎上,面具后的表情無法窺測,只能看見他揚起自己手中的長刀,刀鋒直指前方,那意思很清晰:
「回去。」
吳曉迪正準備在小小的扭捏一把的時候,一顆頭顱衝天而起。
刀風就在吳曉迪鬢前飄過,一身冷汗浸透了他的脊背。
林蕭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個還在地面上抽搐的身體,心底陡然明白,這一路護送他們的兵士,並非是好意為他們,肯定別有用心。
這是個人命如草芥的世界,這裡沒有人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