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林仙兒
面對秀娘的照顧，姚華很是感激，一想到不久之後自己極有可能離去不再回來，心裡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此時已經是九月底，深秋時節儘管是在江南也還是有了幾分寒意。一路上都能看到因為被征花石綱而家破人亡的慘像，許多房子都被拆了牆和門板，看著令人唏噓。
姚華謹記鍾志明說過的言多必失，所以很少主動去和其他人說話，而這反倒引起了林仙兒的注意。
「姚華，你不像是逃亡在外的流民，我看你倒像是在官軍裡面當過差的人！你既然加入了明教，就不能隱瞞自己的過去！今天我來陪你，我要看看你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林仙兒雖說是僅次於教主的光明右使，年紀卻只有二十三歲，姿色比浣花樓的姑娘們還要好上許多，一雙媚眼既能勾魂也有殺氣。
被林仙兒直直地看著，姚華有些不自在「林右使，屬下不敢欺瞞您，正如您所說的，我在官軍裡面當過差，被拉去幫人守城門，入教前我怕說出來不能入教，便一直沒說這事！」
林仙兒搭住姚華的手「把手掌攤開！我要看看你是守城門的還是拿劍砍人的！」
姚華的手上確實有繭疤，不過都是新近劈柴添的，林仙兒翻來覆去看了幾下突然扣住姚華的脈門，姚華連忙下意識的掙脫。
「原來你也是會武功的！一般的人這會兒手早已被折斷了！看來你身上還有許多事是我們不知道的！」
姚華知道剛才已經暴露了自己會武功，此時多說無益，周圍的教徒也把他圍了起來。
林仙兒示意眾人散開「姚華，你不解釋一下嗎？」
秀娘此時比所有人都要緊張，因為要是姚華被核實是官軍派來的細作，秀娘也會受到懲罰。
「林右使，姚華不會是細作！」
林仙兒瞪了秀娘一眼「才幾天功夫，就向著他說話了？他是不是細作，你說了不算！我要他自己說！」
姚華繼續沉默，周圍的人也有些焦急了「姚華，是不是你倒是說句話啊！我們瞅著你也不像，你要真是細作，前些天就不會當街殺死採辦了！」
「對啊，你有什麼難言之隱就給林右使一個人說，林右使自然知道真假！」
姚華用一種堅毅的眼神看向林仙兒「我的事只能和林右使一個人說！」
「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說？金旗鄭長老，你先帶弟兄們去前面的山洞歇息，我帶著姚華去山頂上好好討教！」
「林右使，萬萬不可，萬一這小子是細作，對你下手，我們如何向教主交代！」鄭長老堅決反對。
「放心，我的武功也不白給，何況這人確實有些古怪，他既然說了只與我一個人說，那就依了他！酉時初我還沒回來的話，就不要等我了！」
「不行，這太危險了，我建議派幾個人跟著林右使，以防不測！」
姚華點了點頭「林右使，你們可以多帶幾個人在旁邊監視我，但是我的事還是只和你一個人說！」
「行，秀娘，何坤，你們兩個跟著我去就行了！人也不用去多了！」
四個人到了山頂，秀娘與何坤在距離林仙兒姚華半里路的地方等著，姚華把自己的經歷說給林仙兒聽。
還好在大船上趙無極早就給他編好了故事，否則臨時來編排一定會被看出破綻。
姚華告訴林仙兒，自己在洛陽的軍中學過一些劍法和棍棒，本以為能去西軍效力，結果被上司派去看守城門，捲入一樁盜竊案之後，被誣告為盜賊，不得已流亡出逃。
姚華說的很簡單，一切都順理成章，林仙兒卻不信「以你這樣二十多歲的年紀，能夠從洛陽逃到江南，中間還又上了流氓王爺的大船，實在是難以想象！」
「林右使二十三歲貌若天仙武功又好，還是明教的光明右使，要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敢相信！」
「你不要恭維我，我有直覺，你的身份不一般，可是你既然不願意承認，那麼我也只好不客氣了！」林仙兒說著話就從袖子里擲出飛刀
姚華沒有躲避，徑直讓飛刀刺中了手臂，秀娘在遠處失聲驚叫，何坤也拔出殺豬刀跑了過來。
「你為什麼不躲？」林仙兒沒有繼續攻擊
「躲也沒用，一是你武功比我高，二是你們不願意信我，我肯定活不了！」姚華此時只能賭一把了。
「林右使，我秀娘願意用自己的性命擔保，姚華肯定不是姦細！」
「林右使，這個姚華殺採辦的時候，我在場，此人性格是有些古怪和迂腐，不過以我老何多年的經歷來看，朝廷斷不會派這種人來做細作。這樣的人根本不適合！」
秀娘的求情林仙兒不為所動，在林仙兒看來秀娘不過是被男女之情給蒙蔽了。
可是何坤的求情讓林仙兒不得不重新考慮，何坤雖然只是一個隊長，可是此人心狠手辣心思縝密，連他都覺得姚華沒有問題，那麼姚華的事情確實要重新考慮了。
「老何，此人的膽魄和定力我們明教裡面一般人都比不上，我始終覺得此人不是他說的這麼簡單！」
何坤拉起姚華汩汩流血的左臂「姚華剛到柴火谷的時候，我們都問過幾遍了，他身世很可憐，又被人誣告差點下了大獄，被抓去大船上做苦工，也差點死掉。他雖然年輕，可他經歷了太多，所以有這份膽魄和定力不足為奇！如果林右使還是不放心，老何願意把他帶在身邊，要是他真有什麼異常舉動，老何我定然取他性命！」
林仙兒遲疑了一會兒，還沒來得及答覆，只聽得幾聲螺號的聲音，前面的山洞那邊點起了火。
白天點火吹螺號，是有緊急狀況才會發出的訊號。
「老何，秀娘，這個姚華就交給你們了！他的傷口不深，敷點草藥就好了！前面又是吹螺號又是點火，一定有緊急情況，我們趕緊過去！」
與鄭長老匯合之後，才知道教主方臘派了人過來報信，讓他們停止往錢塘方向前進，目的地要改在青溪。
而且有一封用蠟丸包裹的密信是只能林仙兒看的，林仙兒接過蠟丸在一旁拆開，繼而看了看眾人「教主決定十月初九起事！我們金旗要埋伏在淳安縣到青溪山的路上，牽制住官軍主力！鄭長老和老何分頭派人去集合我們的閑散教眾，現在是用人之際，只要是反抗官軍的，都可以讓他們入教！」
林仙兒在一番簡單的布置之後，覺得還是要去面見方臘，現在起事太過倉促，明教的精銳教徒不過只有上千人，而且三五個人才有一把短刀，弓箭盔甲盾牌等物資都沒有。
看著左臂纏著白布的姚華，林仙兒決定帶上他一起去見方臘，這個姚華如果能夠用好了，比一般的教徒強多了。
得知自己有機會去見方臘，姚華差點沒按捺住，不過好在他一如既往的沒有說話，倒也沒露出破綻。
「這次帶你去青溪幫源洞見教主，你要是細作，就正好能夠立功了，你要不是細作，這一次我會把你舉薦給教主，你這樣的人做一般的教眾太浪費了！」
「屬下謝過林右使，能夠去見教主，確實是屬下的榮幸，至於舉薦的事，屬下怕沒有經驗會誤事！到時候再被說成是朝廷的細作，我可是有口難言！」
「你還記我的仇？八尺男兒，心眼卻這麼小，我得為明教負責，對於你們每個人我都得防著！」
「屬下不敢，屬下也不會記恨林右使！」
雖說是光明右使，可畢竟也只是二十三歲的女子，一路上路過小河林仙兒要姚華背她過河，在山洞歇息的時候，又要姚華給她採花。
有時候姚華產生了一種錯覺，這個林仙兒只是個鄰家大小姐，古靈精怪，要不是時刻提醒自己是卧底，搞不好真有可能和她暗生情愫。
看著林仙兒的一顰一笑，姚華不禁又想起了張邦昌家裡的那位小姐，到現在連她名字都不知道，只是偶爾會想起她捂著臉的樣子。
趙無極和他說過，做卧底的，要忌一個情字，可以生米煮成熟飯，但是不能動情，一旦動了真情，就會失去理智，導致身份暴露甚至叛變。
與姚華想象的不同，方臘並未在總壇接見林仙兒，而是派人把他們帶到了方家的漆園裡。
一路上總能聽到小兒唱著「十千加一點，冬盡始稱尊。縱橫過浙水，顯跡在吳興。」的童謠，從字面意思來看，那就是方臘要做皇帝了。
方家的漆園很大，堆放生漆的院子足足能容納五百人，姚華不禁在想都說是走投無路的人才會造反，可這方臘明顯不屬於活不下去的那一類人。
在這裡做事的百姓和教徒足足有兩百多人，按照林仙兒的說法，這是教主直屬的聖火隊，負責護衛教主。
方臘的親隨把林仙兒帶到了內堂，留下姚華在院子里。
林仙兒見到方臘也是直言不諱「教主，如今我們刀槍弓箭盔甲都沒有，倉促起事，只怕會吃虧！官軍再弱，手裡也是有強弓硬弩的！」
方臘有些不悅「仙兒，你有所不知，我們卧底在官軍中的幾位高手，已經幫我們找出來官府安插在我們明教中的姦細。而且江南的城牆都只有一丈多高，教中多得是能翻牆的高手，只要我們把在江南的官軍打敗，汴京那邊來不及反應我們就已經坐擁半壁江山。到時候以東南的錢糧完全可以憑江固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