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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第277章 禍起(大章補更!!!)

  第277章 禍起(大章補更!!!)


  今日的甄府,熟人真是不少。陳恆在人群中不僅看到了徐彪、甄子靜等人,亦有奉賢縣令胡鳳來,金山縣令馬攀龍。甚至連松江知州劉延章,蘇州知府鄭承恩也有到場。


  不過劉、鄭二人是貴客,官階上比陳恆等人高一大截。他們跟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浙江巡撫一樣,到了甄府就被引入堂內,從未在外頭出現過。


  以府內的游廊為界,四品以上的高官跟一幫貴人坐在堂內,堂下則是陳恆這樣的小人物。如此劃分,可以說是涇渭分明。


  陳恆又在人群中多看幾眼,發現連揚州的馮朱今日也來了。他看到了馮朱,馮朱自然也看到這位陳大人。


  有松江府捐款前事做引子,馮朱十分珍惜這次結交的機會。在位置上跟同桌人打過招呼,就起身來到陳恆面前問好。


  今日像馮老爺這樣的人很多,樂此不疲趕來甄府的人,都把此地當成一個人情場。只要多結交些貴人、友人,說不準以後就有借力的時候。


  陳恆陪著馮朱絮叨幾聲,又有其他商賈發現華亭縣令的身影。松江港已經成事在即,大家都期盼著這位財神爺早早下令開港,是故有不少人,藉機上來攀談、打聽。


  周遭人瞧出陳恆這頭的熱鬧,跟左右一番打聽,才知道對方就是最近在報紙上大出風頭的華亭縣令。此縣是松江府的翹楚,單論華亭縣的地位,尚在許多上府的上縣之上。


  因跟商賈們在港口上達成合作的默契,這批人在看到揚州、松江報鋪對陳恆的記文後,紛紛讓手頭的報鋪謄寫轉述。一時間,倒把陳恆塑造成江南官場新貴,儼然是一個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


  你說說,這甄府壽宴真是沒白來,果然能在此處見到江南各地官員、後起之秀。有心人欣喜之下,忙拋下同伴趕到陳恆面前遞名字。


  堂下的熱鬧,不止陳恆這一處。偌大的地方,到處都是人情往來。大家各尋各的道,各找各的人。不多時,場內就是山頭林立,各成異象。


  如此說上片刻,牆角的戲台上,鼓樂輕奏。看樣子壽宴即將開始,好戲馬上要開場。先前還圍在陳恆身邊的眾人紛紛散去,待他們坐回原位。甄府的大管事,便替沒空露面的主人家出來,謝過堂下諸人趕來賀壽的好意。


  此間的場面話,自然少不了。這甄老夫人過完五十歲后,突然變得樂善好施起來。在金陵附近,常有造橋修路、救濟窮人的義舉。本就是造福鄉里的好事,拿到今日說道,眾人更是口綻蓮花,說的主賓笑聲不斷。


  外頭的熱鬧,自然被堂內的主人家聽的清楚。含笑得意的甄錫舉杯相邀,與眾貴客同飲。放下酒杯,甄錫酬謝過諸位的遠道而來,又自謙幾句招待不周。才把目光轉在四周,他看了一圈,竟沒發現好弟弟的身影。


  這麼要緊的時候,不把甄寶玉抓來獻醜一番,簡直是海王八少了殼———美中不足啊。甄錫心中想過,正要遣人去找一找甄寶玉。後者卻已經帶著賈寶玉、馬銀、薛蟠等人,從廊下走來。


  瞧著甄寶玉探頭探腦的模樣,再看馬銀趴在對方耳際說個不停。甄錫就知這些人沒憋好屁,心情喜悅之下,他忙收回目光,假裝自己對此毫不知情。


  …………


  …………


  陳恆坐在位置上正吃的過癮,突然看到日光下,有幾道黑影從後頭照在桌前。陳恆也不傻,知道身後來了人。剛放下筷子轉過頭,就瞧見兩個素未蒙面的陌生人,正面露笑容的看向自己。


  這兩人的身後,竟還跟著賈寶玉和薛蟠兩個老熟人。陳恆一看,就猜到打頭的一位必然是甄寶玉。可他還未開口,甄寶玉已經搶先道:「這位就是表妹夫吧。」


  來者不善啊,陳恆眯了眯眼睛,亦是大方回道:「不知閣下是?」


  甄寶玉輕笑一聲,站在他身側的馬銀,主動替寶玉回道:「這位是甄府的二公子,寶玉——寶公子是也。陳兄弟,真要說起來。你跟寶公子,還是沾親帶故的遠親呢。」


  甄、賈兩家的親戚關係,要從榮國公賈源開始論。賈源的妻子正是出自甄家。他們的孩子賈代善娶了史家長女,也就是現在的賈母。賈代善和賈母又養育了賈赦、賈政和賈敏。


  這層關係,是黛玉幫自己理清。聽到馬銀的話,陳恆呵呵一笑,剛要答話。就見這不知好歹的馬銀,竟然要抬起手,作勢要拍在自己肩頭上。


  可惜馬銀的手還未落下,就被一側的柳湘蓮牢牢鉗住。柳湘蓮雙眉緊皺,目露寒光,呵斥道:「馬銀,對我家大人放尊重些。」


  正經的文官縣令,更有從六品的州同知在身。豈是馬銀一個金陵衛的小小伍頭,可以當場隨意拍肩示下。讓他爹來,都不夠這個資格。柳湘蓮看的火起,若不是眾目睽睽,他真想一腳踢在馬銀身上,才能解恨一二。


  「哎呀。」馬銀聞言,當即陰陽怪氣道,「好威風的柳二哥,看來還是跟對了人,這脾氣比之前也是大不一樣呢。不過我們是在論親戚、攀交情。不知柳二哥著急個什麼勁,就算忠心護主,大可不必把力氣花在今日壽宴。」


  柳湘蓮聽的大怒,知道這些人確實是來找茬。掌心立馬用上狠勁,只見鉗住馬銀手腕的左手一點點收緊。沒一會,馬銀的掌面和指尖,已經出現蒼白之色。


  不好,這姓柳的,要玩真的啊?!馬銀又驚又怒,可甄寶玉就在旁邊。他既不好主動還手,又不肯低頭認錯。只能硬著嘴巴,咬牙強撐著。他篤定今日是甄家的大好日子,柳湘蓮就算有殺心,也絕對沒有撕破臉的膽量。


  你真以為我不敢廢了伱?柳湘蓮心一橫,食指、中指的指尖一彎,作勢扣在馬銀手腕里側的軟骨上。這裡有一對並排的橈骨尺骨。只要施些巧勁,直接就能廢人一隻手。


  馬銀亦是看出柳湘蓮的意圖,當即驚懼道:「柳湘蓮,你……」


  這要給柳湘蓮折下去。馬銀知道,他整個下半輩子,都可以當個獨臂大俠了。


  甄寶玉等人看不出其中的兇險,還在各自樂呵。陳恆卻從柳湘蓮的神色中,瞧出柳二郎心底的狠意。他當即抬起手,輕拍在柳湘蓮的後背。又對甄寶玉說笑道:「堂內高朋滿座,倒是有勞甄公子特意來此一趟。」


  無事生非的馬銀固然可恨,可為了出口惡氣,搭進一個柳湘蓮。這事情,怎麼看都是虧到姥姥家了。將柳湘蓮從崖邊拽回來,陳恆又往前一步,只微微點點下頜,看向兩人身後的薛蟠。


  會是此人在其中挑的事嗎?陳恆皺著眉頭思考。卻不知他的目光,早叫薛蟠心底一陣驚慌。


  呆霸王從小在金陵欺男霸女,好生威風。可他的底氣,都來自家人的縱容和庇佑。陳恆是這世上,第一個真心要殺自己的人。這份記憶,會是他此生揮之不去的夢魘。


  身穿錦衣綺羅的薛蟠在對方的注視下,當即覺得自己無地遁形。只好低著頭,認慫道:「不是我,我什麼話都沒亂說。」


  馬銀聞言,忍不住對其怒視。你個不重用的東西,我們好心好意來替你出氣。你竟然自己先露怯,他娘的,真是根——給狗啃的軟骨頭。


  不是你?陳恆挑了挑眉,又看向一旁的賈寶玉。此人倒還能強撐著面子,頗為坦蕩的迎向陳恆的目光。兩人一番對視,陳恆自己就搖搖頭,別人或許不一定,可他料定,賈寶玉絕無這種膽子和想法。


  比起為非作歹的甄寶玉,賈寶玉更像個普通的公子哥。喜歡藏在女兒窩中,嘗些胭脂味道,欣賞些文人書畫。叫他去做些惡事,第一個便是被嚇破膽子,興許還會嫌臟呢。這樣一對比,同是親人長輩溺愛,賈寶玉不知比甄寶玉好了多少倍。


  見陳恆主動移開視線,賈寶玉心中更覺屈辱。你都娶走林妹妹了,還要這般羞辱我。我…我…我在你眼裡,就這般不堪、不成事嗎?

  注意到陳恆終於看向自己,甄寶玉喜不自勝道:「堂內的客人,自然有兄長照應。表妹夫,表妹夫。你快跟我說說,你是怎麼做到,讓那些報鋪都傳誦你的名號?」


  不愧是被人嬌寵長大的公子哥,這個時候都沒顧上一眼,自己身後不住揉手腕的馬銀。


  見甄寶玉仍舊只關心著自己的事情,陳恆抽了抽嘴角,上下掃視對方一眼。想著黛玉今日還在後院,索性展顏應付道:「此事說來話長。甄公子,不如放到宴后慢慢說,可好?」


  「不行,我現在就要聽。」甄寶玉搖搖頭,十分蠻橫道,「你直接跟我去裡頭,坐我那一桌,咱們邊吃邊說。」


  他們這邊的動靜,自然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甄錫在堂內看的干著急,心底不住大呼著:你們倒是鬧起來啊,寶玉,想想你往日的做派。你還在好聲好氣什麼?

  …………


  …………


  甄府後院處,亦是滿座的女眷賓客。說來也是巧,黛玉跟寶釵竟然坐在同一張席面上。昔日情深的一對姐妹,時至今日卻各有不同的境遇,亦有幾分生疏勁。


  同樣出眾的絕色樣貌,叫她們一出場,就都成了眾人的焦點。甄老太太甚贊過她們后,又額外送了些禮物給寶釵。這位榮國府的媳婦,是替家中女眷長輩來的。禮數上,不容欠缺。


  今日的薛寶釵一身華服裝扮,配上滿頭珠釵金飾,真是一朵人間牡丹花。實在叫人賞心悅目,看了還想看。


  跟她一比,黛玉的扮相就有點清湯寡水之味。衣服的用料,雖然也不差。可烏黑的髮絲只盤成尋常髮髻,一枚陳恆從松江街頭店鋪買來的珠釵,簡簡單單插在雲鬢中。如此普普通通的扮相,不免叫人更喜歡寶釵的盛裝模樣。


  偏巧甄老太太覺得這倆人是親戚,還把她們的位置安排在一處。讓人打量起寶釵時,不免多看幾眼黛玉。


  紫鵑如何察覺不到眾人的注視,些許飄來的閑言碎語,以及鶯兒對自己和夫人的輕視,都叫紫鵑內心氣急。若不是黛玉一直安之若素,沒有生氣的跡象。內心很為夫人抱不平的紫鵑,怕是第一個要去外頭找自家老爺告狀、訴苦。


  來之前,老爺可是親自吩咐過。今日夫人但凡受到什麼委屈,都要第一時間過去稟告。


  「妹妹,吃這個。」寶釵夾著一塊魚肉,送到黛玉的的碗里。放在往日十分平常的親昵舉動,在如今的黛玉看來,卻有些刻意。


  對方好像一個得勝的將軍,對一個落魄失意者施捨自己的慈悲。可自己真的過得挺好的啊。


  黛玉眨眨眼,她只是因為相公擔任地方縣令,才不願盛裝赴宴。


  罷了,別人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之前說過,薛蟠之事後。寶釵跟黛玉之間,就少了往來。黛玉心思幾番變幻,只輕聲謝過。


  「許久未見妹妹,怎麼妹妹變得如此客氣。」寶釵拿起帕子,輕輕點在唇角。她今日是替賈母和王夫人來的,一言一行都要照顧到榮國府的臉面。


  「鶯兒……」


  聽到賈二夫人喊自己,鶯兒馬上上前,意會道:「夫人,茶在這裡。」


  剛剛的魚肉,做的有些甜膩。寶釵小飲一口,算作解味。見她一舉一動都是派頭十足,甄家長女婉秋,對著同桌的幾個姐妹道:「賈家老太太真是有福之人,能找到薛姐姐這般好的孫媳婦。」


  賈家的女兒押春字,甄家押秋字。這本就是兩家長輩商議好的事情。上首的甄老太太聽到孫女的玩笑話,亦是道:「你們既然羨慕人家,還不抓緊替你們兄弟好好尋覓一二。」


  這是句玩笑話,給甄寶玉找媳婦這件事,怎麼可能托給未出閣的女兒辦。甄老太太只是見寶玉一直未成婚,才借著今日的機會,給到場的各家夫人露露口風。


  我家這個寶貝,也是到娶妻成家的年紀。你們但凡有這個心思,可要好好把握機會啊。


  今日能入座的女流之輩,都是聰明之人。一番聞弦歌,知雅意。無不開口誇起甄寶玉的人品和樣貌,紛紛說道:這樣的好男兒,自然要精挑細選,慢慢來才好些。


  這些話,聽的甄老太太喜笑開顏,連連答道:「等不了,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這身子,可就看不到寶玉的孩子咯。」


  寶玉,寶玉。你天天就知道寶玉。甄錫的髮妻王氏聽在耳里,簡直是刺耳的要命。她今日就坐在老太太手邊幫忙布菜。想著外頭相公的辛勞,她當即道:「老太太可莫要說些讓晚輩傷心的話,要我說,不只是寶二哥,老太太還要等信哥兒長大娶媳婦呢。」


  信哥兒是王氏跟甄錫的長子,如今正是三歲的年紀。對這個曾孫,甄老太太亦是喜歡的很,直接欣喜道:「要真能看到信哥兒成婚,我這輩子就沒什麼盼頭了。就是見到菩薩,也能笑出聲來。」


  「怕是老太太見了菩薩,菩薩還要說老太太福份未盡。該回到兒孫身邊,繼續享受天倫之樂。」薛寶釵適時插話,說的亦是得體、穩當。


  滿座賓客無不被此話逗樂,一會誇起寶釵的口才,一會對老太太道:賈家夫人說得在理。


  黛玉今日話甚少,只在旁邊一直看著。她瞧了半天,突然覺得寶釵笑起來的樣子,跟王夫人真是越來越像。


  她不知該評價是好是壞,只在內心嘆口氣。想到自己跟寶琴的幾番舉動,都不能把寶釵拉出深宅。


  也許有些事、有些人,就是命中注定吧。


  …………


  …………


  陳恆這頭,還在皺著眉頭跟甄寶玉拉扯。後者真是一隻癩蛤蟆上手,不咬人但膈應人。他是幾番推卻,甄寶玉都不肯折身撤去。把陳恆同桌的賓客看的也是著急,起身幫著甄寶玉一起勸起來。


  合計著,倒成了我的不是了?陳恆漸漸舒展眉宇,正要出言對甄寶玉訓斥一番。堂下的另一頭,突然傳來一陣大聲的喧嘩。


  眾人的目光,無不被吸引過去。一眼看過去,只見一位晚來的賓客,正站在甄家下人旁邊,對著佔去自己位置的冒牌貨出言呵斥。


  甄寶玉見有了樂子,立馬丟下陳恆走過去。才至半路,那位坐在椅子上的賓客,一拂袖帶起幾個碗碟。既推倒了正主,連帶著也打碎不少東西。 聽到清脆的動靜,甄錫當即領著大管事出來,瞧著鬧事的地方,寒臉問道:「什麼情況?那兩人是誰?」


  「一個是城東當鋪的東家,是自己人。」身側的管事小聲道,「另一個倒不知道是誰。不知他是從何處拿了當鋪東家的請帖,也湊進來混飯吃。」


  屁大點的事情,就讓他們鬧起來了?驚擾到我的貴客,我把你們的頭都摘下來。甄錫看了身側的管事一眼,沉聲道:「去給他們加張椅子,事後再查清此人的來歷。」


  「是。」大管事領了命,剛要吩咐人去傳話。那位不請自來的客人,見到甄錫要轉身回去,竟直接高聲留起主人家,語出驚人道:「甄家大爺,你來評評理。」


  好傢夥,你是壽星公吃砒霜——存心上吊找死啊。甄錫心中一狠,轉過身時,已是滿臉帶笑,看著男子道:「不知貴客有何話要說,又有何事需要我評理。」


  「甄家大爺,在下素聞甄家老太太的賢名。是個人間少有的福全老太太,更常常造福鄉里。在下傾佩已久,今日不請自來,雖有些冒昧之舉。可也是誠心誠意,想為老太太道賀……」


  此人步步上前,眼見快走到甄錫的面前。才被趕來的下人攔住,又推回到先前站立之地。


  不過他的一番話,也叫甄錫聽的不住點頭。當即高興道:「家中祖母的義舉,是祖母有慈悲心,竟沒想到還能在今日招來義士。遠來是客,不知閣下如何稱呼,我叫府中下人再替你尋個位置可好?」


  「在下姓茅……」此人笑道,「賤名不值一提。相識之人都喊在下一聲大慶。」


  竟然是他?!陳恆跟柳湘蓮對視一眼。都沒想到此人,竟然是昨夜秦淮河畔的江湖人士。


  「茅兄有禮。」甄錫拱拱手,正要命人給茅大慶找個位置。後者又開口道:「在下今日來的突然,卻也給老夫人準備了一份賀禮。還請甄家大爺收下,代為轉交。都是在下的一片心意。」


  「好好好,茅兄有心了。」


  見甄錫點過頭,攔著茅大慶的下人,才從對方手中接過禮盒,轉身朝著當家人走來。下人邁步的間隙,茅大慶又朝四周作揖,規規矩矩賠罪道:「今日是個好日子,因本人之故,擾了諸位貴客的雅興。本人且做歌一首,算作賠罪。」


  旁人看到氣氛轉和,無不輕笑答應。這茅大慶清清嗓子,當即開唱道:「苦雨江頭風波惡。」


  起的是蘇曲之調,曲調婉轉,卻架不住茅大慶的粗狂嗓子,叫人聽著甚為豪邁。


  「做人一生坎坷多。」


  茅大慶還在繼續唱,眾人卻聽出幾分不對勁。這曲詞,也不像是賀壽的樣子啊。


  「好人未必有好報,惡人憑啥享安樂。自古黑白分顏色,惡人還需犟人磨啊。」


  甄錫聽的已經動怒不已,直接掀開下人拿上來的禮盒。拿出不值錢的東西一看,竟然是朵玉雕的白蓮。


  此物一出場,茅大慶當即收了歌聲,轉身對著當鋪東家,高聲道,「建平四年十一月初九,孔掌柜你夥同婁縣縣令甄子靜,給縣內十餘百姓放利錢。逼得他們在年末賣田賣女,家破人亡。」


  「事後你們為了掩下此事,更叫里正出面作證,說他們都是落水而死。那三百多畝地,你們連地契合到一處,全部轉送到甄府手中。孔掌柜,我說的可有半句虛言。」


  被茅大慶當場逼問,更瞧出大家看樂子的心態。剛剛還在撒潑的孔掌柜,當即慌張擺手道:「沒……沒有,絕無此事。你是在污衊,你有證據嗎?」


  眾人又看向茅大慶,只見他朗聲一笑:「證據?我又不是官府,辦事從來不講證據!既然天不收你,官亦護著你。沒事,今日爺爺就替老天爺收了你。」


  話音一落,茅大慶從大腿處拔出半截殘刀,朝其大喝道:「孔掌柜、甄子靜,今日就是你們的死期。」


  一聲罷,茅大慶已經飛奔到對方面前,手起刀落之際,一顆大好人頭已經跌落在地。噴湧出的血花,如泉水般四濺。驚得所有人都是愣神不已,片刻后,眾人無不尖叫出聲。


  他娘的,這是碰見天降殺星了。


  人仰馬翻之際,大家四散而逃,都怕自己攔在茅大慶的殺路上。甄錫亦是給嚇到,面色突然蒼白的他連連後退,亦對著周遭喊道:「去找包勇,去找包勇!!!讓包勇來拿下他……」


  茅大慶今日過來,就沒有善罷甘休的意思。他一甩刀尖的血跡,已經殺氣騰騰的沖向甄子靜。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甄子靜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一邊叫著慘,一邊跌坐在地,慌亂爬行。


  「我錯了,我真的知……」他一邊往桌下爬,一邊哭喊著求饒。突然,他覺得自己脖頸一涼。再一摸,竟然有血跡滲出。臨終前,甄子靜竭力調轉視線,只看到茅大慶大笑遠去的背影。


  甄寶玉一見對方朝著自己奔來,亦是露出跟甄子靜一樣的神態。嘴上大喊道:「馬銀救我,薛蟠救我……」


  救個屁啊,我這點本事能救自己不錯了。薛蟠哪裡顧得上其他。早拉著親妹夫躲到桌子底下。他倒是機靈,就躲到陳恆面前的桌下。薛蟠知道,只要柳湘蓮在,以柳湘蓮的武藝定能護住自己。


  馬銀卻是沒辦法,他爹吩咐過,要好好伺候甄寶玉。眼見對方有難,他直接拎起木凳就衝上來。


  「來的好。」茅大慶大笑一聲,「聽聞你跟他一起欺男霸女,做盡惡事。今日就該做我刀下亡魂……」


  手頭沒有趁手兵器,馬銀拿著的木椅,不過幾下就被削去。好在被他一擋,甄寶玉可算是被家中下人拉走。


  眼見正主兒走脫,馬銀見茅大慶功夫不錯,正要見好就收。可惜他算盤打得機靈,卻不知茅大慶砍來的刀勢,招招不要命。一個不留神,整支右手就被一刀卸下。


  「啊————」馬銀吃疼慘叫,直接跌到在地。到此時,他心中的懼怕才湧上心頭。


  不能死,絕不能死啊。


  他還有那麼多榮華富貴沒有享完,還有那麼多貌美的青樓姐兒等著自己。


  我怎麼可以死?我不能死啊,我才十九歲啊!!!


  「銀兒!!!」馬銀他爹本來一直護在甄錫身邊,見到馬銀的慘狀當即怒吼。馬大銀哪裡還顧得什麼甄家不甄家,直接赤手空拳的衝過來,想要救獨子的性命。


  「去你娘的。」茅大慶大罵著,手起刀落,又是一顆人頭落地。


  「啊啊啊,我要你的命。」馬大銀悲憤交加,這可是他的兒子啊。這黑廝怎麼敢?他個平頭老百姓,是怎麼敢的?


  茅大慶聞言,作笑道:「老百姓也要你們的命!!」


  說完,殺的興起的茅大慶,亦是朝著馬大銀奔去。後者這才意識到,自己今日來參加壽宴,手頭並未帶慣用的兵器。


  他娘的,兒子可以再生,自己這條命可不能丟了。馬大銀心一慌,側身一讓,繞著桌宴開始躲起來。誰知茅大慶的步伐亦是出色,幾個騰挪就跳上席面,手中殘刀已經往馬大銀頭上劈去。


  千鈞一髮之際,甄家下人中殺出一道身影。手持哨棒的男人,堪堪提棒攔在劈下的刀鋒前。茅大慶一看來了對手,頓時跟此人戰做一團。幾個來回下來,彼此都奈何不得對方。


  茅大慶當即贊道:「好武藝。」他又道,「可惜是個為虎作倀的人中敗類。」


  「包勇,殺了他。」甄錫對著僕人怒喝。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包勇欺身上前,一邊跟茅大慶打做一團,一邊反駁道。


  「哈哈哈哈,放屁放屁,真是荒唐可笑。」茅大慶亦是不懼,作聲回道,「你吃的米是百姓種的,你穿的衣裳是百姓織的。你跟我說,你忠的哪門子的君。」


  「殺了他,殺了他!!!」馬大銀不住喊到,「事後我點你為金陵衛軍頭,包你一輩子升官發財。」


  這個剛剛失去獨子的男人,臉上的癲狂幾乎到可怕的程度。


  眼見茅大慶被包勇困住,柳湘蓮心思稍安,忙對陳恆道:「大人,你先去廊上躲一躲。我去取回刀劍,就來護你。」


  入甄家前,柳湘蓮的家傳寶劍,早被甄府門房收走保管。


  陳恆聞言不住點頭。開什麼玩笑,雖知道好漢是在替天行道,自己也算行得端坐得直。可萬一傷著自己,不免不美。


  甄府的庭院實在是大,茅大慶這般殺過三個來回。離陳恆的位置還有幾十步的距離,柳湘蓮不在身邊,陳恆自然依言躲到廊處。


  他前腳剛走,桌子底下的薛蟠拽著寶玉,就哭喪著追上來。「等等我,等等我們。陳大哥,陳兄弟,你等等我們。」


  被薛蟠拉在手裡的賈寶玉,早給嚇得呆呆傻傻。


  什麼花前月下,什麼富貴榮華,在生死之前,都是小事。


  馬銀、甄子靜等人的血,早已順著地面流過來。腥臭的血味,既沾上寶玉的雙手,也浸濕在他的心田。


  這三人好不容易爬上長廊,躲在立柱后。柳湘蓮已經提劍跑回到陳恆身側,他先是看看場內的情況。見到甄家的護衛已經趕到,正圍著茅大慶死斗。


  見此,柳湘蓮心思稍安,只專心把陳恆護在身後。同時又對貼上來的薛蟠,呵斥道:「離遠點,別影響我拔劍。」


  「是,是。柳大哥,柳兄。我們都聽你的。」薛蟠點頭如搗蒜。


  叫他打死人,他有一百個膽子。但死的人要是自己,那就十分太可怕了。


  格外聽話懂事的薛蟠,深怕惹惱了這位救星。只站在一步之遙,才覺得稍稍安心些。


  等薛蟠也往場中看去,茅大慶的身上已經多處受傷。可此人也實在勇武的很,竟有越戰越勇的跡象。


  真是一條好漢。陳恆剛在心中贊過。誰知這茅大慶清楚,自己這般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條。突然發狠,拼出一條血路,朝著甄府後院跑去。


  「甄老太太,茅大慶替婁縣百姓來給您賀壽啦!!」


  眼見賊人走脫,還要高喝殺向後院,場內的下人頓時亂作一團。陳恆卻突然一拍大腿,怒道:「玉兒,湘蓮,去護住玉兒。」


  後院的人,可有大人的髮妻啊。柳湘蓮亦是感到棘手慌亂,當即舍了陳恆朝著茅大慶的身影追去。


  瞧著堂下的血流成河,陳恆沒來由一陣心慌。他四望之下,爬過長廊,在院子里撿起石頭,亦是追著柳湘蓮的方向跑去。


  什麼狗屁好漢,可千萬別傷著我家娘子。


  「妹妹啊!」薛蟠亦是大叫一聲,後頭可不止一個黛玉,更有一個薛寶釵呢。


  薛蟠連連搖晃起賈寶玉的雙肩,喊道:「走啊,寶玉,走啊。陪我去救妹妹,救你的寶釵啊。」


  這寶玉真是給嚇傻了,任憑薛蟠怎麼喊,都是無動於衷。見此,薛蟠也顧不得其他。直接丟下寶玉不顧,一邊朝後院跑,一邊道:「妹妹快逃,妹妹快逃。」


   這是補之前的更新哈,有一天加班請假了,字數給你們補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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