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絕然離別
夜色深沉，東方情坐在地上，背靠著冰涼的墳土，仰頭望著黑漆漆的天空，沒有一顆星子，連月亮也沒了蹤影。一陣夜風吹來，帶著冷冽的寒意，穿過她的衣服，鑽入她的身體裏，冰涼刺骨，可是她卻絲毫感覺不到冷。
“好像要下雪了。”她像在自言自語，又似在與誰說著話，臉上，一直有著淡淡的笑意。
“你說，如果真的有來生，你一定還要找到我。可是，如果真的有來生，我寧願自己做一棵樹一棵草或是一條魚一隻小鳥，也不要再做人了，做人……真的很累呢！”
“你說我現在是應該叫你鬼麵呢，還是慕憶秋呢？不過，我還是喜歡你是慕憶秋時的樣子。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你居然被初次見麵的我誆走了一萬兩銀子，我至今想起來都覺得好笑。”她又笑了起來，神情愉悅。
“雖然我知道你接近我是別有目的，但我仍真心地想交你這個朋友。”
“其實，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你，我恨的一直是我自己。我恨我為什麽總會給別人帶來災難，我恨老天為什麽要讓我來到這裏？如果我沒有來到這裏，也許你們就都會沒事的。”
“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因為你現在什麽痛苦也沒有了，而我呢，每天都活在痛苦和自責之中，如果沒有小念君，我想我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
“你還不知道吧，你已經有個兒子了，他叫念君，慕念君，我讓他跟了你的姓。你都不知道，小家夥長得很像你，也很調皮，這麽小就會衝人做鬼臉，長大了也一定是個讓人頭疼的小魔頭。”
“如今，我最大的心願就是能看著小念君長大成人，看到他成家立業。可是，我想我可能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她輕輕地說著，臉上一直漾著淡淡的淺笑。突然，她感到有什麽東西落到了臉上，冰冰涼涼的，於是抬頭望去，隻見天空中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大片大片的從高空中洋洋灑灑地飄了下來，落到了地上瞬間就沒了蹤影。
“你看見了嗎？下雪了，雪花……真的好美。”她伸出手，立即有雪花落到了她的手上，然後被她掌心的溫度融成了水。
一直站在暗處的夜魁抬頭看了看天空，然後又將目光落在了一直坐在墳墓邊的人的身上，不禁擰緊了眉頭，走了過去。
“情姑娘，下雪了，還是回屋去吧。”
東方情看著雪花不停地飄落到她的手上，淡淡地笑道：“我記得去年下雪的時候，他陪我看了三天三夜的雪，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我想陪他一起看。”
夜魁聞言，看著東方情臉上的笑容，突然轉身往回走了去。過了一會兒，又回來了，手中多了一把傘。那把傘東方情認得，正是她曾經撐過的那把畫有墨梅的傘。
夜魁站到了東方情的身旁，為她撐著傘，自己的身子卻露在了傘外。
“夜魁，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陪著他，也許……這是我今生最後一次能夠這樣陪在他的身邊了。”東方情伸手摸著冰冷的墓土，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夜魁沒有堅持，把傘遞給了東方情，靜靜地離開了。
雪，飄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地上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整個梅園裏，一片雪白，然，隻有一個地方沒有積雪。
東方情依舊坐在那兒，手中撐著傘，她的發上和肩上有些積雪，但她身旁的墳上，卻沒有一點的雪花。她抬頭看了看天色，然後站了起來，一陣頭暈目眩，讓她險些栽倒在地。她看著墳墓，輕聲地道：“我要走了，你……在下麵也要多保重了。”她說完，最後深深看了一眼，毅然決然地轉身離去。
在走廊裏站了一夜的夜魁看到東方情緩緩走了過來，連忙迎了上來，“情姑娘！”
東方情一看到他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就知道，他一定是站在某個角落陪了她一夜，“夜魁，我得走了，再過幾天就到十五了。”
“你還會回來嗎？我答應過幫主要保護你的。”
東方情輕輕搖了搖頭，“不會再回來了，不過你放心，我會好好保護好自己的。”說完，突然想起了什麽，“夜魁，你這裏有能置人眼瞎的藥物嗎？”
夜魁不知她突然問這個做什麽，微微蹙起了眉尖，“有。”
“那可有解藥？”東方情又問。
夜魁眼中露出了疑色，“有，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一般中了這種毒，必須在十二個時辰之內服下解藥，否則就算有解藥也是枉然。”
聞言，東方情的身形不禁晃了晃，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得慘白。
“情姑娘，你怎麽了？”夜魁扶住了她有些搖搖欲墜的身子，為她的反應感到奇怪。
東方情朝他笑了笑，那笑容很是慘白無力，“我沒事，謝謝你夜魁，我得走了。”
夜魁要送她，被她拒絕了，獨自撐著那把畫有墨梅的綢傘離開了夜魁的視線。
門口的守衛仍是昨天的那兩人，看到東方情走了出來，立即露出了討巧的笑容。
東方情回以微笑，然後直接離開了。
“這個人到底是什麽人啊？好像連我們幫主對他都很恭敬的樣子！”身後傳來了那兩個守衛的交談聲。
“我怎麽知道？”
“你覺不覺得他很像一個人？”
“像誰？”
“……”
東方情越走越遠，兩人的交談聲也漸漸遠去。來到鎮上，東方情本想找個人把解藥送到絕情宮，可是當那些人一聽是要送到絕情宮，立即搖頭又擺手，就算給再多的錢也不幹。錢再多，哪有命重要，絕情宮是什麽地方，那可是一幫殺人魔頭住的地方啊！
不得已，東方情隻好決定親自去送。在鎮上又雇了輛馬車，說了地點，那車夫什麽也沒問，直接就跳上了馬車。
一路上，馬車在山路上慢慢行駛，山路崎嶇不平，顛簸得厲害，直顛得東方情頭昏眼花，五髒六腑像是在大鬧天宮一樣，難受得要命。昨夜在冰天雪地裏坐了一夜，風寒入體，此時，如果不是靠著一股意念支撐著，恐怕她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
“咳咳咳……”她忍不住咳了起來，像是要連心肺一起咳出來一樣。好不容易平息了咳嗽，她攤開掌心，不意外地看見了一抹嫣紅。
她靠在車廂上，輕輕閉上了眼睛，唇角微微勾起了一絲淡若輕煙的淒然笑容。
這副破敗的身子，不知道還能撐到什麽時候。有時候她一閉上眼睛就好想好想再也不要醒來，可是一想到小念君，她又不得不逼迫自己睜開眼睛，繼續麵對這個殘忍的世界，繼續忍受著內心的煎熬，直到
自己再也承受不住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