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永遠的黑石城

  第101章 永遠的黑石城

  侍官們來來往往，充當起了移動展示台。


  他們兩人為一組，一左一右捧著手裡的油畫。


  油畫已經經過了裝裱，精心設計的黑色畫框上可以看見互相交疊的長方形。


  「利薩瓦尼耶」畫社提倡的主要藝術表達形式自然是繪畫。


  在伊格的倡導下，畫社以在王國已然頗具影響力的「野性主義」作為核心的研習流派。


  【優雅碎顱】讓伊格打開了一片全新的視野，視野中極致的色彩讓他如痴如醉。


  而野性主義正是這樣一種追尋極致的、富有衝擊力的色彩的畫派。


  伊格不覺得這是一種巧合。


  神明一定已經將祂的偉岸暗藏在了這種霸道且純粹的顏色世界中。


  所以他才孜孜不倦地追求與之相似的野性主義繪畫。


  而作為「塔列克」城主的他的「倡導」往下傳，自然就變成了「命令」。


  現在「利薩瓦尼耶」畫社的成員們都以野性主義作為官方思想。


  擅長繪畫的就遵循野性主義畫派的筆觸去不斷嘗試，向其他畫社成員展現自己的最新作品。


  不擅長繪畫的也要懂得以專業的視角去點評和鑒賞一幅畫作。


  當然，鑒賞畢竟是很主觀的東西，此之甘露，彼之砒霜的情況也偶有發生。


  「利薩瓦尼耶」一切的藝術創作都是為了更接近偉大的禮儀之神的諭旨。


  伊格作為凡人中最接近的神明的男人，黑衣之禮的祭司，當仁不讓地被大家尊為「大鑒賞家」。


  也擁有對於所有畫作評判的最終解釋權。


  不過，這並不是說畫社的活動是黑衣之禮的成員關起門來的自娛自樂。


  實際上之所以要搭起「利薩瓦尼耶」這個架子，就是為了能夠讓教會給城市的民眾們提供一個有跡可循的入教平台。


  既是為了社會穩定，也確實為了選拔一些可用的苗子。


  畢竟那些有資本打熬身體，也有更好的條件去冥想的富人們死得差不多了。


  這固然給黑衣之禮掌權提供了便利，但也確實逼得黑衣之禮不能再沿用大地父親教會乃至大陸上絕大多數中小教會的辦法，依據財富評判非信徒們是否有資格加入教會。


  「塔列克」的平民可以到聖方大道2號的畫社辦事處去投遞自己的作品，或是報名參加每個月4號的畫社「大集會」。


  不過，平民們遞上來的畫作大多都水準有限，不少連基本的繪畫訓練都沒有接受過，純粹是碰碰運氣，想要藉此博得加入畫社的機會。


  奧斯瓦爾一個月也不見得能選出一幅看得過去的。


  畫社的機制運行了兩年多，一共只有四位信徒通過這種方式得到認可，最終加入畫社。


  相對來說，參加每個月4號的畫社大集會才是平民們加入「利薩瓦尼耶」乃至成為黑衣之禮一員的「常規途徑」。


  每個月畫社共有三次集會，后兩次都是畫社成員內部的閉門會議，參加者全都是黑衣之禮的成員，也就是禮儀之神的信徒。


  第一次的集會卻不同，它是面向全「塔列克」開放的大集會。


  當然，說是面向全城，但該有的審核流程是不會少的，從提交參會申請，到進行審查，再到面試。


  一套流程走完，合格的平民會被授予一張「身份紙」，上面記錄有姓名、外貌、住址等等信息，並且敲有畫社印章。


  在獲得身份紙后的下個大集會日，通過審核的平民帶著身份紙前往城主府。


  經過衛兵的搜身和本真之石的檢查，才能由侍官們指引前往議事大廳，正式參加一次畫社的集會。


  整個流程對於生活普遍樸素簡單的平民們來說顯得無比繁瑣。


  但饒是如此，畫社辦事處的工作人員數量還是一增再增——


  沒辦法，申請的人數實在是太多了。


  每參加一次大集會，身份紙上就會記錄有當時的日期和「參會事迹」。


  即使沒有什麼突出的精妙評論值得寫在「參會事迹」中，但只要參會的數量達到五次，就可以申請成為畫社的成員。


  雖然這一次申請的審核期會持續幾個月乃至更長，但理論上來說，只要審核期內沒有違反「塔列克」的任何一項法律和規定，並最終通過了伊格本人的審查，就能順利成為畫社的成員。


  受洗后就可以加入黑衣之禮教會了。


  在加入教會的誘惑下，很多人甚至都沒有搞清楚加入畫社的全部流程，就已經抱著「越早開始越好」的想法，不光自己去提交參加大集會的申請，還要拉動家裡親人們一起去提交申請。


  因此，在「塔列克」的所有官方部門中，原先計劃規模最小的畫社辦事處很快就成長為了一個僅次於衛隊的權力部門。


  辦公地點也搬遷到了聖方大道2號的一棟三層樓的大房子內，也就是位於聖方大道1號的城主府前庭院房屋中離城主府最近的一棟。


  「伊格祭司，您覺得這一幅畫怎麼樣？」


  說話間，奧斯瓦爾將伊格引向了一副他之前未曾看見過的作品。


  畫框貼著張簡單的標籤，上面寫著：

  「永遠的黑石城」


  整幅畫畫的是一座東西寬，南北窄的長方形城市的俯瞰圖。


  雖然是俯瞰，但城市的細節卻一點不少。


  可以清楚地看到以精確而細緻的線條勾勒出的「黑石城」內部錯落有致的街道和小巷。


  這些街道宛如迷宮般交錯縱橫，上面點綴有無數房屋和塔樓，以黑色的城牆為最外圍的界限。


  即使是作為「裝飾」的建築物，也都展現出了各自獨特的建築風格和精巧的細節。


  畫面中央和西南是兩座黑石城最顯眼的地標建築物。


  一座是高聳入雲，佔地面積巨大的城主府，一座是頂端穹頂安有長方形水晶的神殿。


  不光細節可圈可點，整幅作品的色彩運用也很巧妙。


  油畫使用了暖色調來表現陽光灑在城市上所呈現出來的溫暖。


  與此同時，又繪製出了深邃的藍色天空作為對比。


  勾勒出整個場景的宏偉和壯觀。


  伊格一看就著了迷。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算不上是野性主義作品。


  起碼按照王國最著名的「格林阿羅」畫社的作品來看，野性主義追求的是感官上的直接表現和情緒傳達。


  運用有力而粗獷的線條來畫出扭曲簡潔的形象。


  但這幅「永遠的黑石城」卻並不是這麼「野性」的東西。


  相反，它更像是一道精妙的算術題目，以強烈的客觀性和對細節的執著追求來表達出作者的情感。


  最關鍵的是，它讓伊格想起了聖方廣場，也就是原來的聖澤姆拉廣場中心的那個神聖的血色長方形。 那是由神明留下的偉大作品。


  在伊格的命令下，那個神聖的長方形已經被高聳的圍牆完全包圍了起來，只留下了一個一人寬的入口。


  「塔列克」的一隊衛兵全天候地在入口處站崗。


  很少有人能目睹這個不屬凡物的神聖長方形的真容。


  伊格自然是有這個權力的，而且他也確實經常性地進入「聖方牆」，觀察那讓人頂禮膜拜的傑作。


  此時此刻，不知道為什麼，在看這幅「永遠的黑石城」的時候，伊格竟然感受到了一點神聖長方形的痕迹。


  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奧斯瓦爾，這是誰的作品？！」


  伊格的語氣雖然沒有明顯的波動，但候在一旁的奧斯瓦爾卻莫名從中聽出了一絲焦急。


  「說來慚愧，這是我的弟弟早些時候向畫社投遞過來的作品。」


  「我認為他的這幅畫作完全達到了可以接收的水準，而且這一次的集會也沒有新的作品出現，所以才想讓祭司您來看一看。」


  雖然奧斯瓦爾嘴上說著「慚愧」，但他卻絲毫都沒有流露出慚愧的神色。


  反而是一副自信驕傲的表情。


  伊格和奧斯瓦爾相處了幾年，算是比較了解他了。


  這位街頭畫家出身的畫社辦事處處長對於藝術，尤其是繪畫，有自己的判斷和堅持。


  在和畫社以及黑衣之禮有關的事務上更是謹慎。


  這也是為什麼伊格會將主管畫社日常運營的重要處長職務交給他。


  在「利薩瓦尼耶」的體系中，他位居伊格和負責畫社各項審核的瑪俐之下，是當之無愧的三號人物。


  他不太像是那種會給自己的弟弟開後門進入畫社的人。


  而且哪怕要開後門，也沒必要使用「畫作投遞」這種激進的方式。


  完全可以通過多次參會穩穩噹噹地加入畫社。


  所以伊格關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哦？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你有個弟弟？」


  奧斯瓦爾心說你也從來沒問過啊，尷尬地笑了笑：

  「伊格祭司，我們家當年賣掉了在普拉頓街的祖產，供我和弟弟一起去德文澤爾考試。」


  「我失敗了，但我弟弟最後在『學院』成功留了下來，順利地完成了五年的學業。」


  「他最近一畢業，就回塔列克找我了。」


  「哦？德文澤爾大學院畢業，為什麼還會到塔列克來？」


  伊格聽見了奧斯瓦爾的回答，反倒是起了些疑心。


  「塔列克」這三年的發展確實是很迅速，但名聲哪怕是在北境都算不上響亮。


  怎麼可能傳到「德文澤爾」呢？


  那是王國西部的大城，被譽為「藝術之都」的地方。


  城市的地理位置天獨厚，西臨莫烈海，氣候溫暖，風景如畫，航運發達。


  無論是現在活躍的「格林阿羅」畫社，還是更早的古典派的「克拉希卡」畫社，都是從「德文澤爾」走出去的。


  不過，城市最出名的還要屬「德文澤爾大學院」了。


  那是匯聚了整個「斯普雷特王國」繪畫人才的地方。


  想要學習繪畫的人往往想盡辦法，砸鍋賣鐵都要前往「德文澤爾」，參加學院的考試，爭取獲得留下來學習的機會。


  能在學院正式完成學業的人都是個中翹楚。


  不過，這還遠遠不足以讓他們成為一名受人尊敬的「畫家」。


  這些學生在畢業之後往往還要在「德文澤爾」呆上數年，參加各種畫展，展出作品，嘗試揚名。


  只有年齡特別大，或者極少數放棄了更高追求的年輕學生才會考慮前往全國其他城市。


  找個貴族或者富人家應聘當繪畫教師之類的。


  聽見伊格的疑問，奧斯瓦爾趕緊解釋道：

  「伊格祭司，我的弟弟原先是打算在德文澤爾再多呆幾年的。」


  「但聽他說，德文澤爾最近一片混亂，他就趕緊回了家。」


  「正巧碰上了我們『利薩瓦尼耶』畫社接收作品，所以就想要試試。」


  伊格聽見了奧斯瓦爾的解釋，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說法。


  對於奧斯瓦爾提到的「德文澤爾」的混亂，伊格毫無頭緒，但也沒有那麼在意。


  「德文澤爾」作為藝術之都，又是沿海城市，魚龍混雜，偶爾亂一亂再正常不過了。


  「塔列克」這個邊陲小鎮當時不都碰上了「自然之圓」？

  當然，話雖如此，對於這個既是得力助手的弟弟，又畫工了得的人才，伊格於情於理都得見一見。


  現在瑪俐那裡還壓著一大批申請，黑衣之禮只要願意的話，規模隨時都可以暴增。


  但能讓伊格覺得可堪大用的人才卻是一個也沒有。


  這也是為什麼直到現在，黑衣之禮只有三個牧師，沒有祭司。


  他還是很希望奧斯瓦爾這個能畫出「永遠的黑石城」的弟弟是個有能耐又足夠忠誠的人物的。


  「這樣吧，下周你帶伱的弟弟來一趟我的會客室，我見一見他。」


  伊格對喜笑顏開的奧斯瓦爾說著話，揮手就要把自己的侍官招過來安排一下日程。


  卻意外發現議事大廳的門口進來了一個衛兵，正在和自己的侍官竊竊私語。


  侍官第一時間注意到了伊格的手勢，和衛兵又說了兩句，把他留在了原地，急匆匆地朝伊格跑了過來。


  「出了什麼事？」


  伊格眉頭一皺。


  按理說，不該有任何衛兵進來打擾畫社的集會。


  侍官察覺到了城主大人的不悅，有些緊張地回答道：


  「伊伊格大人，城主府外有人硬是要見您。」


  「衛兵攔住了他，但他還是反覆地哀求衛兵向您通報。」


  「嗯？他說了他叫什麼嗎？」


  「是的伊格大人.他說他叫埃里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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