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第218章 信仰
第218章 信仰
大隋帝國，西隴邊境一座城鎮。
一座恢弘廟宇前方的廣場。
香火成柱，萬人空巷。
一眾官兵於四周維持秩序。
密密麻麻的百姓跪倒在廟宇之前，眼中是或真或假的虔誠狂熱。
向著廟宇之中所供奉的神明叩拜。
萬人之聲聚合為一，幾乎震破天際，排山倒海。
連遠處天上的飛鳥也驚慌失措，扑打著翅膀逃離。
祈禱之聲回蕩耳邊，甚至無需仔細辨認。
便能知曉，他們所叩拜的，乃是一位擁有著無上偉力的神明——
「禮讚諸天萬生慈悲之主，原始混沌太歲星神！」
混在人群之中，吳赤和周圍的諸多百姓一樣滿是狂熱，口中高呼著太歲神明的尊號。
然而，如果仔細看他的眼神，卻能發現他的眼中的狂熱，真假攙半——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大規模的祈禱終於結束。
接著，便聽一聲鑼響，有人高喊，「領糧了！」
「領糧了！領糧了！」
人群轟的一聲，朝著領糧的地方蜂擁而去。
十個分發點分列開來，一個個糧官一邊分糧，還一邊扯著嗓子喊著。
「都給我記住了，你們領的這些糧，都是太歲神的賜予！回去以後要記得時時念誦太歲神之名！聽懂了沒有？」
「聽懂了！聽懂了！謝謝太歲神！謝謝太歲神賜我們糧食！」
一個個百姓臉上露出感激涕零的神情，拿出糧袋或者簍子裝米。
每人分量一致，大概能有個小半斤。
看著狂熱的人群，吳赤面無表情。
自從大隋「拜神」的新政下達之後。
像這般的景象，每隔半旬便會進行一次。
到如今已經有三個年頭，而隨著大隋朝廷的不斷宣傳。
就像是有些話說的多了，聽的多了，最後就好像變成真的似的了。
三年的時間，太歲神的信仰，就已經深深紮根進百姓的心中。
而他吳赤，和別的百姓其實也沒什麼什麼不同。
是地里刨食的莊稼漢的兒子，頂多就是運氣好多認識了幾個字，聽學堂的先生多念了幾本書，卻也聽不懂其中的詩書經意。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本應該像這些百姓一樣，為了一口吃食，向這莫名其妙的太歲神獻上信仰，然後一點一點被洗腦，變成對方的忠實信徒——
但他卻做不到——
每當他想要說服自己，向這太歲神低頭叩拜的時候。
他都會回想起，三年前，太歲神信仰剛剛推廣時，意外看見一群官兵沖入學堂先生的家中。
那位被拷打的渾身是血的老先生，被拖了出來，嘴裡還喃喃說著——
「糧食是地里長出來的，是農夫辛辛苦苦種出來的，與那太歲神何干？」
「我等先民，開拓蠻荒，披荊斬棘的功業，就這麼被一句神賜否決——」
「天地可鑒，爾等不肯低頭見蒼生，卻要萬民去拜那鬼神，此等本末倒置，罔顧人倫，必遭天譴——」
三年來，這幾句話一直在他的腦中迴響，像釘子一樣怎麼都拔不掉。
他是莊稼漢的兒子，其他的什麼大道理他不知道。
但是糧食是從地里長出來的，他是親眼所見，再沒有比這更真切的了。
而官府那些人，口口聲聲說著這些糧，是太歲神賜下的，是皇帝陛下，是官府的恩賜—— 是太歲神用神力憑空造出來的！
但是，每年官府的稅官，都會帶著一群人上門收糧。
他們每年的收成，要上交八成乃至九成。
如果太歲神真的能憑空造糧，官府那些人還收糧做什麼？
這分明就是拿著他們的東西，來施捨他們的把戲！
初時他尚且年幼，還想不明白。
但想了三年，現在怎麼也該明白了。
就在吳赤陷入思緒的時候，忽然一隻粗糙的手，抓住他的手掌。
「阿赤啊，你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快和我們過去，過去晚了分的分量可就少了。」
一個老婦人恨鐵不成鋼，抓著朝著分糧點擠過去。
好容易排隊來到糧官前，吳赤低著頭，取出身份牌子還有麻布袋子，裝出一副恭敬模樣，就要領糧。
那糧官掃了他手上的牌子一眼，舀起一勺米就要倒進袋子里，嘴裡一邊喋喋不休。
吳赤一邊點頭，含糊應是，拿著米袋子就要離開。
忽然，他眼一花，一道青衣身影閃過，抓住了他的手。
「先等一下。」
抬頭一看，是一個年輕公子，一雙鷹目銳利至極，讓他心中狂跳。
是他！是這鎮上首富林員外的兒子，林奇。
聽說前段時間，得到朝廷一位仙師賞識，成為了對方弟子，堪稱一步登天，哪怕縣太爺也要禮讓三分。
當然了，就算對方不是仙師弟子，都不是他能惹的起的。
「林……林公子，您這……」
他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的對方。
林奇眯著眼睛道，「前幾次大會，我就一直在看你，發現你對太歲神的信仰，好像不怎麼虔誠？」
「林公子，您誤會了，我對太歲神的信仰最虔誠了！」吳赤惶恐說道。
朝廷對太歲神的信仰看的極重，敢有忤逆，直接就是極刑處死。
而對方又是掌管神明祭祀的仙師的弟子，虔誠不虔誠，完全是對方一句話的事。
對方這樣說，完全就是判了他死刑！
站在吳赤身後的老母，更是驚惶至極，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哭喊著。
「這位公子啊，您一定是搞錯了，我家阿赤最老實了，每天都要在太歲神像前跪好久，他怎麼會不虔誠，您可一定明察啊！」
說著，一邊拉著吳赤跪在地上。
按著他的頭，咚咚在地上嗑著。
「虔誠？」林奇冷笑一聲，手中把玩著一枚玉牌。
上面靈光流轉，讓他能夠看到以顏色標識，代表凡人信仰程度的色彩。
七色之中，吳赤頭上的顏色連最低等白都算不上，甚至還有絲絲黑氣彌散。
反倒是吳赤的老母，有第二等綠色。
看著吳赤的老母不斷磕頭，林奇擺了擺手，「也罷，看在你老母親的份上，我便暫且饒了你一次。」
「不過，你們要記住，我們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都是太歲神的賜予！可千萬要感恩，不要做那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賊子！」
「不然，那就是下場——」
林奇朝著遠處一指。
那裡立著一個刑台架子。
數十具生前受盡折磨的風乾屍體，被懸挂在那裡。
「好了，滾吧，再讓我看見你們對太歲神不虔誠，可就不會像今天這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