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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還你一個未來

  清歌話音一落,病房裏的空氣瞬間凝滯。


  清歌心裏堵得慌,特別是沈穆廷那冰冷的,不信任的黑眸落在眼裏,她心裏更加苦澀了。


  他的眼睛清亮通透,就像是一片璀璨的星河,漫入她念念於心的歲月裏。


  可是,她知道,那片星河從不屬於她,那些星星,從來就不是為她而亮起的。


  從他漸漸眯起的眼睛,微微蹙起的眉頭,就可以看出來,她在他心中,是多麽值得懷疑了。


  清歌心裏,都明白。


  果不其然,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將清歌的想法徹底落定。


  如果說,之前對他還有些期待,那麽,他這句話,便是將她推到絕路了。


  哀,莫大於心死。


  他說:“阮清歌,我隻當你是腦子進水了。否則,你就是有意陷害之素,那麽,我真是對你太失望了。”


  他說話時,涼薄的唇輕輕啟動,發出的聲音,冷意森森,垂眸看著她時,細密的纖長的睫毛在臉頰投下一排淡淡的剪影,隻是,剪影之下,那雙眸子,真的,好漠然。


  她的手指微微瑟縮,嘴巴張了張,卻發現,再多的言語,在此刻都是蒼白無力的。


  於是,握著他手臂的手,悄然落下,緩緩低下了頭,垂下了眼,來掩飾自己此刻心境的悲涼。


  真是奇怪,清歌是阮家大小姐,從小嬌生慣養,時常是任性霸道,據理力爭的。


  那時,她才十五歲,正是青春少女的叛逆期。在被自己喜歡了好多年的男子誤會的情況下,她竟然忍氣吞聲,沒有去鬧。


  她倒是想鬧啊!

  有人不是曾說過,最令人歆羨的感情,便是她在鬧,他在笑麽。隻是,她的那個他,並不是在意她的人。


  她若鬧,在人眼裏,不過就是一個跳梁小醜了。


  苦澀的笑逐漸在嘴角蔓延開來,她的眼底,隻剩一片晦暗的光線。


  “你為什麽不肯信我呢?穆廷哥哥?”她沒有辯解,隻是輕輕歎了一口氣,想問清楚,他為什麽那麽肯定她在撒謊呢?


  不知道是那聲“穆廷哥哥”叫的太悲慟了,還是隔了太久遠的歲月,沈穆廷感覺自己的心髒有那麽瞬間的瑟縮,手指也不受控製的顫了顫。


  程之素作為一個“受害人”,被清歌誣陷的“受害人”,卻十也有眼力勁兒的展現自己的寬容大度與人格魅力。


  在清歌提到她時,她眸子裏明明閃過了一道危險的光,然而為了不讓沈穆廷厭煩,留下個不好的印象,她生生地忍住了去為自己辯解。


  她從從容容地坐在原位,觀察另外兩人的表情,神色麵容間盡是被他人冤枉的痛楚與可憐。


  在沈穆廷說出那句話時,她知道,這一局,她贏了。


  而且,不費吹灰之力,沒有半點損兵折將。


  嘴角又揚起了那個招牌式的溫柔的笑,她再次拉住清歌的手,柔聲說:“清歌,你莫不是發燒了吧?盡說些糊塗話了?”


  她一邊說著,還將手心覆在清歌的額頭上,以示探尋。


  “你不要再假惺惺的了!”清歌不耐煩地揮開她的手,想大聲把他們吼走,然而出口的聲音卻有氣無力。


  程之素及時收回了手,抬起頭來,委屈地看著沈穆廷。


  沈穆廷渾身都籠罩著一層陰霾之氣,眉宇間的不悅顯而易見,他低吼一聲:“阮清歌!你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他又吼她!反正隻要她在他視線以內,隻要有一舉一動讓他不高興了,他鐵定會吼她。


  沒事,她都習慣了。


  可是,習慣歸習慣。但並不代表她會一直習慣忍氣吞聲,一言不發。


  她抬起頭,直視他,毫不猶豫地懟了回去:“是啊!我有病,所以,麻煩你們離我遠點,免得我一不小心殺了你們!好不好?”


  沈穆廷垂在身側的手,拳頭握的咯吱作響,臉色已經快結成一塊千年寒冰了。


  程之素又開始裝好人,湊到清歌跟前,輕輕拍著她發抖的背,連聲安慰:“好了好了,怎麽好端端的這麽生氣了。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你說什是我推的就是我推的,別跟你穆廷哥哥置氣好不好?”


  那一刻,清歌心裏酸澀極了。她不明白,這個女人怎麽可以如此輕易地隨意轉換嘴臉,她根本玩不過她。


  程之素這個女人,太會裝了,她可以在沈穆廷麵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顛倒黑白。


  而她,阮清歌,什麽都不能做。她隻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或許,這就是在意與不在意的區別吧。他在意的人是程之素,所以能夠無條件的相信她。


  而她,阮清歌什麽都不是。


  這可真是一段好戲啊!然而,她一點兒也不想配合演出,隻想快些結束。


  不想再看見這張令人作嘔的嘴臉,也不想看到沈穆廷冷漠嫌惡的眼神。


  “你滾啊!”清歌煩躁的很,用盡全力推開了程之素,竭力嘶吼出來。


  不料,那女人這會兒反而柔弱的不堪一擊,軟軟的身子眼看就要倒下地。


  “之素!”沈穆廷驚呼一聲,眼疾手快地衝到她身後護住了她。


  清歌冷眼看著靠在他懷裏的程之素,隻見程之素兩雙水汪汪的大眼泫然欲泣,楚楚可憐。


  她作出咬唇的樣子,輕聲喊了一句:“清歌……”那語氣,說不出的讓人心疼。


  “阮清歌!”將程之素穩住後,沈穆廷抬眼,憤然地看向清歌,然後,揚起手,利落地揮向清歌的臉頰。


  不大的空間裏,響起了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清歌捂住被他扇的陣陣發麻的右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他打她,為了一個女人,絲毫沒有猶豫地打了她!


  強壓了許久的淚水,在這一刻終於要傾瀉而出,她一邊強忍著淚,一邊指著門外,哽聲說:“出去!”


  沈穆廷護著程之素出去了。


  清歌一個人,坐在床上,不停地哭,不停地哭。


  醫務室的值班醫生不知道從哪兒回來了,聽見清歌的哭聲,趕緊跑向病房,入目就是阮清歌抱著膝蓋縮在病床上哭泣的樣子。


  “小姑娘,這是怎麽了?剛剛送你來的哥哥姐姐呢?”女醫生走到床邊,見清歌哭得這麽傷心,走到床邊問她。


  清歌聽到他倆,哭泣的聲音不但沒有減小,反而越來越大了。


  她無措地搖搖頭,“沒事!我大概……是被嚇到了,以為自己……會被淹……死!”


  ……


  耳邊的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漸漸地,轉換為一聲又一聲的呼喚。


  “清歌——”


  “清歌——”


  是一個熟悉的男聲。男人不停地搖晃著她的手臂,一邊叫喚著她的名字。


  迷迷糊糊的,她睜開了眼。


  房間裏,突如其來的燈光有些刺眼,清歌下意識用手擋了一下。


  而後,慢慢將手挪開,一張俊臉,寫滿焦急的俊臉就堪堪闖入了視線。


  “啊!”房間裏,清歌震耳欲聾的叫聲扯破了大年初一的淩晨。


  她慌亂地坐起身來,忙不迭地向後坐,拉開與眼前的男人的距離。


  動作太過劇烈,不小心扯動了被子,她驚悚地發現此刻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換成了浴袍。


  “你你你……”她手指顫抖著指著麵前笑得一臉和善的男人,好久才憋出一句話,“沈穆廷,你怎麽在這裏?”


  隨即有轉頭四處打量一下,是後爵酒店的房間。


  “我不在這兒,應該在哪兒?這是我的房間啊!”沈穆廷笑的一臉邪氣。


  “那你幹嘛脫我衣服!你無恥!”因為剛剛睡著的時候,她一直在夢裏哭,眼睛此刻腫的跟核桃似的,笑臉也漲的通紅。真是狼狽極了。


  他好看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奪目的流光,淡淡地微笑:“不給你脫衣服,怎麽給你換衣服呢?你知不知道,我把你從池塘裏撈出來時,你就跟個落水狗似的。大冬天的,我也弄得渾身是水!”


  “你說,你非但不感謝我,一醒來就對我大吼大叫!”他撇了撇嘴角,委屈兮兮地說著,那模樣,看起來倒有些萌態。


  他一說,清歌才發現,他身上也穿著浴袍,頭發大概是被吹風機吹過,沒有梳理,發絲有些淩亂地垂在額前,竟有些慵懶的性感……


  清歌猛地一搖頭,把猝不及防闖進自己腦海的花癡心思晃了出去。


  沈穆廷一隻手忽的伸出來,攫住她的下巴,固定住她的小腦袋,微微皺眉:“幹什麽呢?淹傻啦?”


  “你才傻啦!”清歌破口大罵,揮開他有力的大手,忿忿不平地說,“誰要你管我了!你可以隨便把我扔給哪個人都行!”


  沈穆廷的臉驀地黑了,“你是說要我把相當於裸體的你隨便交給一個人?你當我腦子秀逗了嗎?”


  開玩笑!他當時將她從水裏撈出來時,被孫澤涵稍稍接應了一下,他心裏就特別不爽,立即把她搶到自己懷裏用西服外套給遮的嚴嚴實實了。


  那小女人,白色禮服濕淋淋的貼在身上時,玲瓏有致的身材曲線完完全全暴露在視線裏,他看的眼睛都要冒火了。想到孫澤涵還“抱了”她一會兒,就恨不得把他手給剁了……


  “那也比交給你好!”清歌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要知道,他們已經離婚了,可是他……他竟然還幫她換衣服,太太太羞恥了!

  “是嗎?”沈穆廷從床邊站起身來,浴袍領口敞開一大片,露出麥色緊致的胸肌,他微微彎下身,俊臉再次逼近清歌,在她耳邊輕輕吐了一口氣,“我可是聽到,有人在夢中一直喊著‘穆廷哥哥,穆廷哥哥’來著。”


  是的,她在夢裏一直輕聲喃喃“穆廷哥哥”四個字。隻是,她一邊呼喚,一邊流眼淚,到最後,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他看著夢裏的她一臉痛苦的樣子,心不可抑製地疼痛。


  於是,強行將她從那個有關於他的,不好的夢中拽了出來。


  不好的,就忘了吧!好不好?清歌,你給我一點時間,我還你一個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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