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半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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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清晨,灰灰雲層掩得不似天亮,天空飄落細細雨絲,一點冰涼滲透過並非無隙的障礙,濺落許相夢的眼角。
一絲涼意從皮膚滲透心底,許相夢掙扎著睜開像是粘附在一起的眼皮,身體的疲累困意還沒能驅散殆盡。
「嗯嗯嗯嗯……」許相夢能發出的聲響只有這個,倒是心裡依舊話不少:老子又被綁了?這麼黑是哪兒呀?不過還好沒有死,等老子出去,老子本給你手也折斷,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綁架知縣大人!
許相夢心裡念叨得差不多了,覺得全身麻木便翻了個身,身旁就是木梯,雖然許相夢手腳被捆住,她依然往上面蹭,蹭上去一點又狠狠摔下來。
「唉,老子的頭,不行,都不知道睡了多久了,夜師爺一定在到處找我,他肯定急死了,我要逃出去找夜師爺,讓他把大壞蛋抓起來讓老子打死泄憤。」
許相夢睡了幾乎一天兩夜,明明應該是飢餓無力才對,但此刻她竟然精力充沛,拼了命得往樓梯上蹭,一次一次地攀上去,一次又一次地摔回原點。
終於,許相夢離成功僅有一步之遙,他隱隱約約聽見黑暗之外的世界,傳來了輪椅男子和胡家兩口子的對話。
「下雨了還出去嗎?」
「如果他來找我,就說我在那邊的落葉林。」
「好,好的。」
「這個人,你們兩個看著辦。」
「是!」
胡家兩口子明顯察覺到輪椅男子與往日不同,但是他們心裡仍然對他存有恐懼心,完全不敢有多餘的一句話甚至精簡到一個字。
輪椅男子出了院子,胡家兩口子懸到嗓子眼的心才敢稍稍落下。
地下,許相夢聽著不見了聲音,正思索著輪椅男子口中所說的「他」和「這個人」是什麼人之時,一個不留神便又滾落,從天上到地下。
「痛!」
正當許相夢全人被痛意侵襲時,卻驀地聽到胡叔喚了一聲「夜師爺」。
「夜師爺!」
許相夢聽見了,實實在在的聲音,此刻她是清醒無比的,不只是那一聲呼喚,還有夜央的聲音,再輕微都還是原來那樣溫柔,略帶急促而牽動許相夢的心。
「夜師爺,我在這裡,我……」
許相夢知道自己喊不出來,但拼盡全力,她要攀上去,衝破黑暗,就能看見夜央,緊緊地抱住他,發泄想念。
上頭,胡家夫婦內心矛盾許久,猶豫著始終也沒開口告訴夜央許相夢就在柴堆下的地窖里。
「夜,夜師爺,他讓你去那邊的落葉林找他。」
「麻煩胡叔胡嬸了。」
夜央轉身走了,胡家兩口子心裡的愧疚則更甚,明明許相夢和夜央都是好人,自己二人卻偏偏助紂為虐。
「唉,我們真是該死。」胡叔哀嘆道。
「他會不會對夜師爺怎麼樣啊?」胡嬸一臉擔憂。
「要是大人和夜師爺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夫妻二人這輩子都活不安生了。」
正當胡家兩口子哀嘆自怨之時,旁邊的那一堆乾柴突然跳動了,二人先是嚇了一跳,挽著對方的手心裡略慌,再一望彼此,二人似是心有靈犀一般懂了對方的心思意念,上去就「噼里啪啦」一頓推翻柴火。
掀開木蓋的一瞬間,許相夢久不見光,這突然一下亮了,又忽地冒出兩個人在眼前,真是被嚇了個要死,而慌亂的後果便是再次狠慘摔落。
「老子……」許相夢是連罵人的心思都絕止了。
「大人!」
胡家兩口子見許相夢摔這麼個慘狀,自然著急慌張,二人挨個走下地窖,趕緊給許相夢鬆綁,彷彿許相夢此刻**上的疼都痛在他們心上。
「大人沒事吧?」
「摔死老子了!」
許相夢扭動著被束縛了老長時間而麻木的手臂腿腳,忽地想到夜央,她便忘了所有身上的不舒坦往地面上爬。
「大人!」
許相夢爬到一半,差點沒給胡家兩口子這跪地一聲喊嚇得掉下來。許相夢整個人一愣回過頭,見他二人愁容滿面跪在地上。
「胡叔胡嬸你們這是……」許相夢一臉茫然問。
「大人,我們夫妻倆是貪財好利,一時衝動,我們從來沒有傷害人的意思,求大人饒我們一命!」
胡叔的話還讓許相夢聽得有點蒙,綁架他的是輪椅男子,跟他們二人有什麼關係嗎?
「我們夫妻倆本來是江湖賣藝的,是那個人威逼利誘我們裝鬼嚇人,他說絕不害人性命,我們又對他給的條件動心,才做了他的幫手,哪知道他還會下手綁架大人,我們要是早知道的話,就是給我們再多錢也絕不會幫他做壞事,大人你就原諒我們吧!」
許相夢可算明白了,原來胡家兩口子就是「鬼」,而輪椅男子是控鬼之人。許相夢由始至終都不覺得胡家兩口子是壞人,此刻,他們救了自己又坦白一切,許相夢也沒想如何懲治二人。現下,許相夢又更重要的人要找。
落葉飄雨的林子,許相夢小心翼翼走著,腳下盡量躲開落葉,以免踩碎它發出聲響。眼前不遠處,許相夢看見夜央和輪椅男子二人的背影,許相夢看不見他們的表情,也聽不見他們的對話。
「他們在聊什麼呢?」
許相夢猶豫著,終究選擇小心謹慎地靠近。
「沒有帶來嗎?」
「因為一尊玉雕而死的亡魂已經很多了,我不想再有更多人為了它丟了性命,包括你在內。」
夜央的話並非打感情牌,輪椅男子也相信他的情意。其實他已然想得很透徹,無論夜央今日能否將九頭鳳白玉雕拿來給他,他都有意放過許相夢。
「我拿不到你想要的東西,如果你不肯放過大人,那就用我的命換大人的命。」夜央決意說道。
「如果我放過你,那是因為你還有一絲半點像你母親,慕年郡主儘管戰場上驍勇善戰,所向披靡,可她卻是世上最善良的人,不,她已經不在人世。」輪椅男子驀地冷冷一笑。
「她確實是世上最好的人,卻遭受最不幸的命運,但我這個兒子卻束手無策,保護不了自己的母親,讓她死在了刀劍之下。」
「與你無關,是你那個無情的所謂的父親,他親手葬送了與你母親的情分,滅國,殺無赦,這就應了那句無論哪個世代都不變的話,最是無情帝王家吧。」
許相夢萬般謹慎地靠近,終於能聽見夜央和輪椅男子二人的談話。
「當年我在王宮一戰活了下來,從此與所有人一樣成為戰敗之俘,見證這十多年來,整個夜涼子民受的百般屈辱。我決定擺脫他們所賜的羞恥,當我撕下耳上的囚環那刻,我的心裡便只剩下仇恨。做不了大事,我就在小事上與他北央抗爭,而這次搶夜涼郡的貢品,我勢在必得,只要能讓他們煩擾,即便是一絲一點,也是滿足。」輪椅男子講述著他的從前,仇恨憤怒從眼中迸發,但當他轉而說道夜央時,神色淡然許多,「你明明應該更恨他們,可你卻選擇了埋葬過往而獨活,我不知道你心裡究竟是如何,但是家國讎恨對於你而言,當真可以抹去,一絲不存嗎?」
「曾經的我也過不去,但失去的人和事都不可能再回來,又何苦為難自己?」
「為難自己,原來我一直都在為難自己嗎?」
許相夢撐開耳朵聽了夜央和輪椅男子說了許多,可她不明白背景,只是越聽越茫然,什麼家國讎恨?什麼為難自己?夜央曾經的秘密又是什麼?
「這一次,我沒能將東西拿來還你,但如果有機會,我會從他手裡將東西取回,到時候再送返,你能相信我嗎?」夜央注目輪椅男子的眼神里滿是堅定。
「對你來說或許有可能做到,但是我好像明白了,就算得到九頭鳳白玉雕,夜涼國也不會再現。」輪椅男子心裡並未驅散所有的悲愁。
細雨輕風拂落葉,飄落許相夢肩上,無聲無息,她心裡是對夜央的迷茫,聽了這麼久,這麼多,原來她對夜央一無所知。
「其實還有件事,我覺得你對那個知縣大人的情意,好像並不止於知縣大人和師爺這個層面上這麼簡單。」
話題一轉,一直置身事外的許相夢被生拉硬扯帶了進去,原本還默默地為自己不夠了解夜央而心傷,這一下突然就慌張起來。許相夢的手掌輕壓胸口,那跳動如此劇烈,夜央對她的心意她十分明白,但如果夜央要在這輪椅男子面前承認那該是多麼尷尬的一件事。
「我對大人她……」
「夜師爺!」
夜央話到嘴邊,許相夢卻按耐不住跳了出來,腳步急得打絆,僵著一臉朝夜央走去。
「大人!」夜央欣喜上迎。
「夜師爺快把這個偷盜貢品又綁架我的大壞蛋抓起來,老子要給他大卸八塊!」許相夢惡狠狠地說道。
許相夢和夜央走到彼此身邊,許相夢一身的灰土臉上手上滿是淤青,夜央的心疼之情不言而喻。同時,許相夢也注意到夜央胸前的傷口,便問:「夜師爺怎麼受傷了,他傷的?」
許相夢滿目憤恨盯著輪椅男子,有夜央在身邊的她毫無顧慮,沖著輪椅男子就罵道:「你這個十惡不赦的惡賊,老子一定要抓你回去千刀萬剮以泄我心頭之恨!」
「這麼一個狂躁的大人,也值得你留在她身邊嗎?不如跟我走,如果是你,夜涼的百姓一定會欣喜,畢竟你是慕年郡主的兒子,而慕年郡主向來受百姓愛戴。」
輪椅男子這話,許相夢第一反應是他說自己狂躁,再聽下去,便心生百般疑惑,問道:「夜涼指的是夜涼郡嗎?夜師爺,什麼慕年郡主的兒子,你?」
夜央沒有向許相夢坦誠過他的這個身份,許相夢自然滿心詫異,她雖然從小到大是個混混,但有關當年夜涼國叛國一事她也是有所耳聞。
「夜涼郡,現在的夜涼郡聽說是皇帝直接管轄的,沒有郡主,那是以前,夜涼國的郡主,那不是……」
許相夢一副拚命想理清關係的表情,夜央看得實在心慌,夜涼乃是叛國,許相夢已經想清楚得差不多,她知道了自己的叛國子民的身份,會有如何反應。
「夜師爺你是前夜涼國叛臣的兒子!」許相夢驚愕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