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榮王殤 第108、永琪情義難拎清,瑛麟故裝牆頭草
永琪來到杏花春館前的菜圃,胡嬙已經在那裡了。
胡嬙一眼就看到永琪頭上一塊紫,還有些腫起來了,不自覺就伸手去摸永琪的額頭,問:「你這是怎麼了?皇上打你了?」
「抱歉,我沒能勸動皇阿瑪。」永琪輕輕的嘆著氣。
胡嬙也嘆著氣,道:「香妃那邊的情況也不太好,她聽說了后妃們集體對她有敵意的事,半點反應都沒有。」
「皇阿瑪的妃嬪,大多都是王公大臣的掌上明珠,在宮中受了這麼大的委屈,用不了多久,朝臣們就會按捺不住,群起抗議的。」永琪無奈的搖了搖頭,分析著局勢,滿臉愁容。
「這些道理,你都跟皇上分析過了嗎?」
「皇阿瑪心如明鏡,他什麼都明白,但是明白了也沒什麼用,他放不下……」
胡嬙問:「放不下香妃?」
永琪道:「放不下香妃,也放不下顏面。他早就習慣了一呼百應,阿諛奉承,當皇帝久了,讓他變得很自負。所以,他受不了有人公然反對他,尤其是一群人一起反對,如果他順從了,他會覺得自己很窩囊!」
「那我們該怎麼辦?」胡嬙盯著永琪,她心裡好像沒有了一點主意。
永琪也看著胡嬙,兩個人對視的眼神都怪怪的。
永琪忽然又開始不安起來,忙把目光轉到別處,答道:「我再想想辦法,你先回去吧!」
說罷,永琪又速速的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說:「後宮太複雜,你不要只想著救別人,更要保護好自己。」
「如果我保護不好自己,你會保護我嗎?」胡嬙痴痴的看著永琪,眼神中充滿期待。
「會……但我需要保護的人有點多,你……你不能完全依靠我,我有時候可能顧及不上。」
胡嬙點點頭,勉強笑笑。
看著胡嬙的笑容,永琪似乎得到了一點安慰,也似乎更覺得難受。
乾隆在四宜書屋批閱奏摺,看到一份奏摺提到了后妃共諫廢除香妃之事,言辭鑿鑿的列出香妃諸多罪行,表彰眾后妃之舉。乾隆心中一陣不快,將這奏摺放到一旁。
不一會,乾隆又看到一份相似的奏摺,其中直言香妃是紅顏禍水,無異於妲己、褒姒,諫言應處死香妃。
乾隆心中不忿,將桌案上的奏摺挨個檢查,看到了一份又一份這樣的奏摺,一怒之下,他將桌上的奏摺一起推了出去,在地上摔的七零八落。
王進保在門外啟奏道:「皇上,陳姑娘求見。」
「宣。」
陳瑛麟走入殿中,手裡托著一盤點心,向乾隆跪拜道:「奴婢見過皇上,太后見皇上日夜操勞國事,擔憂龍體,特命奴婢送些點心過來,聊表關懷之意。」
乾隆冷笑了幾聲,沒有應答。
瑛麟只管站了起來,走上前把點心放在桌上,隨手撿起地上的一份奏摺,看了幾眼。
乾隆問:「誰准你看奏摺的?」
「奴婢只是想替皇上撿起來,桌上堆得擠不下,都掉地上了,怪亂的!」瑛麟陪笑著,將地上的奏摺一份一份的撿起,又整理整齊放在桌上。整理完畢,瑛麟又說:「皇上,令貴妃的臉色一直不太好,太醫說是血一直補不上來,很虛,十五阿哥也沒取名字,娘娘心情也不好,怕是病情又要反覆。」
乾隆聽了,拿起筆,在紙上寫了兩個字「永琰」,朝外喊道:「進保,把這張紙送到令妃那裡。」
王進保忙走了進來,雙手接過紙,又退了出去。
瑛麟笑問:「奴婢聽說皇上小時候在圓明園住過幾年,那現在每次來到這裡,有沒有親切之感?」
乾隆點點頭,忽然憶起許多兒時舊事,又想起錢氏,抬頭對瑛麟說:「朕帶你出去走走。」
於是,乾隆攜瑛麟一起到園中散步,並不許人跟著。
走在湖邊,乾隆問:「有什麼消息要告訴朕嗎?」
瑛麟答道:「后妃共諫萬言書的事,其實是太后挑撥的,慢性投毒時間較長,中間難免出差池,所以太后早就做好了準備。皇上讓人搜查寶月樓時,坎曼爾已經把該收拾的都收拾完了,然後還不時的來向太后通風報信,奴婢後來才知道太后的第二個計劃,但來不及告訴皇上,事情就發生了。后妃們對香妃妒忌已久,所以煽風點火很容易,令貴妃會在那個時候早產,也是被太后算準了,好成就此事的導火索。」
「太后的手段朕是知道的,卻還是沒想到……」乾隆搖頭嘆氣,又問:「太后還有下一個計劃嗎?」
「奴婢不知,但奴婢以為,太后暫時沒有必要制定下一個計劃,眼前,比她急於懲治香妃的大有人在,皇上不都已經看到了嗎?」
乾隆點點頭,帶著瑛麟走進了長春仙館,裡面的裝飾別具一格,陳列的物品也與眾不同。大多宮殿內的陳列都是珍稀古玩玉器,這裡卻擺放著許多平凡無奇的東西。
瑛麟問:「這是什麼地方?」
「這裡叫做長春仙館,朕小時候曾在圓明園住過幾年,住的就是這個長春仙館。在朕即位之前,也曾與孝賢皇后在此處短住。」乾隆望著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懷念。
瑛麟嘆道:「紫禁城有長春宮,圓明園有長春仙館,皇上對孝賢皇后的用情是如此之深。」
乾隆在長春仙館中走走停停,瑛麟便跟在後面。
瑛麟又問:「那皇上是更愛孝賢皇后,還是更愛香妃?」
乾隆看了瑛麟一眼。
「我是不是又問了不該問的問題?」瑛麟低下了頭,灰溜溜的往一邊去了。
乾隆沒有吭聲。
瑛麟忽然拿起一個掛了鈴鐺的小手鐲,搖晃著喊:「皇上,我們家也有一個跟這個一樣的,真的好巧啊!」
乾隆走了過來,問:「你們家有一個一樣的?」
「我覺得是一模一樣的,就算不是一模一樣,也是很像很像的。」
「你那隻哪來的?」
瑛麟笑道:「其實,那已經不算我們家的東西了,是祖母給姑媽的,就只有一隻,我父親沒有。不過,姑媽出嫁時沒帶走,就留在我家了。」
乾隆笑道:「你祖母倒是有意思,別家都重男輕女,她卻重女輕男。」
瑛麟撇嘴道:「我也這麼覺得,但是家裡的老僕人說,祖母到我們家才半年就生下了姑媽,一準不是祖父親生的,祖母應該是怕祖父偏疼父親,所以才要多愛姑媽一點。」
乾隆老早就猜到是如此,於是順著瑛麟的話,故作隨意的問:「這麼說,你祖母以前嫁過人,是改嫁給你祖父的?」
瑛麟搖了搖頭,答道:「那都是老僕人們說的,父親說他們都是胡謅的,我也不知道祖母之前有沒有嫁過人。」
乾隆拿著小鈴鐺手鐲,心中琢磨起來,因為那是他小時候在圓明園長春仙館居住時戴過的東西,據說就是生母所留之物。聽陳瑛麟這麼一說,他更確定瑛麟的祖母錢氏就是自己的生母。還有,如果錢氏嫁入陳家之前已經懷孕,那麼瑛麟的姑媽,也就是懿澤的母親,就可能是自己同父同母的親妹妹,如今懿澤嫁給了自己最寵愛的兒子永琪,這簡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皇上,奴婢得回去了,出來久了,奴婢不好回復太后。」瑛麟又把乾隆從沉思中喚醒出來。
乾隆問:「太后就只是來讓你送點心?」
「當然不是……」瑛麟低著頭。
「那她叫你來做什麼?」
「就是……就是和皇上一樣,打探消息。」瑛麟的眼神有些怕怕的,不敢看乾隆,低聲嘀咕著:「太后……太后也想知道皇上的心思。」
乾隆忽然間笑起來,問:「那你到底算是太後派到朕這裡的姦細,還是朕安在太后那的眼線啊?」
瑛麟支支吾吾的答道:「奴婢……奴婢中間討個好不行嗎?」
「不行,腳踩兩條船,很危險的。」乾隆伸出右手,用食指挑起瑛麟的下巴,問:「你懂嗎?」
「懂……懂……」瑛麟一臉緊張的樣子,顫抖著聲音答道:「奴婢……當然站在皇上這邊。」
「為什麼?」
「因為……因為只有皇上是君,太后也是皇上冊封的,皇上尊她,她是太后,皇上若不想尊了,她就什麼也不是。」
「說的好,朕還真的不想尊了!」乾隆放下了瑛麟的下巴,卻陰森的笑著,說:「你若心向太后,回去儘管報信,只要你的腦袋夠牢固。」
永琪勸不動乾隆,只好來尋福靈安,在滿朝文武中,除了福靈安,永琪想不出來還有誰會願意幫忙救香妃。且福靈安現在是侍衛總管,負責行宮的安全,其中當然也包括香妃的安全。
福靈安當值,在散朝後到行宮門外巡察。
永琪經過宮門時,叫住了福靈安。
福靈安向永琪行禮。
永琪忙將福靈安拉到外面街上,悄悄的問:「現在許多大臣都上表要求處死香妃,皇阿瑪一直視而不見,你知道嗎?」
福靈安笑道:「王爺在府里都知道了,微臣在宮中豈能不知?」
永琪焦慮的說:「我不跟你玩笑,之前在德州,香妃替你求情,作為交換條件,我曾答應過會幫她。如今她身處險境,你不能見死不救吧?」
「微臣在回京之前,就已經償還過香妃娘娘的恩情了,剩下的事,與臣無關,請王爺不要讓臣為難。微臣正在當值時間,請恕不能久留。」福靈安拜別永琪,又回到了宮門口當值。
永琪跟著福靈安,又追趕到宮門,問:「琅玦和福隆安,過的好不好?」
福靈安答道:「回王爺,除了大婚那日,公主就再也沒露過面,天天都住在公主府里,不曾踏入富察家門一步。二弟去過公主府多次,都沒能見到公主。」
永琪聽了悶悶的,自言自語道:「他們這算成的什麼親?」
福靈安不能作答。
永琪又問:「琅玦連你也不見嗎?」
福靈安道:「王爺說話請注意分寸,公主是微臣的弟媳,若無要事,無需見臣。」
永琪嘆了一口氣,看著福靈安那副事不關己的態度,深深為琅玦之前的心痛感到悲哀和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