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咒符之夜 第二十二章 相見恨晚親人重聚
如此上下難定,莫寒抓耳撓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此時路經一處院落,莫寒原要走開,又思著先進去看看情況再說。便翻身入院,點步飛起,突覺甚是吃力。看來是剛才太過費了好些內氣,致使現在底氣難支。
不過幸喜並未出醜,還是安全地抵達到了屋頂。輕輕點著鞋履,只屋檐上細細窺聽。哪知並未聽到半點動靜,這卻是怪了。
瞧這院落並未荒廢,院子裡頭該是有人居住才對,如何一點動靜都沒有?就算是全家都睡著了,至少喘息打鼾的聲音總是有的罷,除非是全家出門了。
索性下翻到屋門前,輕輕推開屋子,裡面黑漆漆一片。莫寒尋找燈燭,再取來火摺子,將燈點上。登時屋裡明透,只是的確空無一人。
莫寒又出了屋子,往另一間屋子走去。見裡面有書案櫃檯,筆墨紙硯,畫卷瓷瓶,琴簫笛笙,看來是舞文弄曲之房。
又進了間屋子,裡面陳設著大小盆栽花卉。莫寒點起燈來,瞧這花瓣掉落了好些片兒,推測應是好幾日沒端出去照照日光了。難不成這家的主人真的外出了?以至於這些盆栽都無人照料?
若是如此,當也算幸事,索性就擱這裡給住上幾日,也算暫且落腳。只是現在肚腹依舊空空,若再不進食,只怕連走路的氣力都沒了。
由是速速左尋右看,總算瞧到了類似廚房的所在。莫寒摸索著進去,見有一缸子白米,還有些許胡蘿蔔,豆芽根兒。
再推開後門,發現一圈菜園子,裡面有數不清的蔬果。莫寒高興壞了,心想總算可以自食其力,遂匆匆摘了菜回來備飯。
晚間飽飽地吃了米飯,洗了漱,上榻歇息,漸漸睡沉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倏然聽得一陣「哐啷哐啷」之聲,又混雜著「啵噥」之音,又有「叮噹叮噹」的響動。
莫寒一下子驚醒,細細聽來,並非做夢,果真有這聲音,恍知這與那店小二表述一致。且這怪聲的確難以言說,不論以何物作喻,都不算準確無疑。
莫寒想了想,已經跳下床榻,走出院外。循著這怪聲兒,慢慢靠近著,走過柳蔭,踏過沙地。只是覺著這聲兒時而清楚,時而模糊的。正覺著那聲愈發近了不少,然卻突地一響不聞。莫寒立住腳,抓頭不解,點足飛至空上。環眼看一輪,再落到土壩子上,進而蹦上屋頭。
只見數處房舍,那西向之地該是昏時所到的麵館了,東向盡頭應是將軍府的地處,南向卻不知是何。
當下落回地面,到松樹下拾取堅石。在那樹榦上刻劃一痕,以做標識。待明后或是再過幾天,聽到今夜異聲時,速速趕到此處,可儘快尋到聲源之地。
再不思索,只往南飛去,突覺周遭有些熟悉,莫不是自己曾經來過。正留神留目,又見前頭一闊廣之地,那裡閣居樓台,古燈照石,荷塘映月,真箇好文雅之地。掠近了身子細看時,莫寒吃了一驚,原是那初來之夜所見到的書塾是也。
依稀記起那夜曾遇不明之士,掩面著黑衣,雙馬拉車,木箱堆佔滿車。莫寒記得牢固,這就是書塾背面偏僻之地。另有窄門暗道,總歸甚為可疑。
由此驚思是否與這異聲有所關聯。正思到酣處,倏然那異聲又漸漸傳來,卻正是這書塾附近不知名處。
莫寒大喜過望,暗想果真如己所料,且時機正好,定要一次性探他一探。一則為應心中疑問,二則人口失蹤之謎終須解開。
莫寒落到牆邊,只不知這異聲到底在哪個地方,往左還是往右?往東還是往西?都覺著不準確。
暗想得進到書塾裡頭,才能進一步探知到。於是翻身入內,所見青蔥深草連綿不絕。竊思這裡為何無人修繕?荒草雜枝數之不盡。
擱這裡面稍走幾步,已然看不清前面的物事。直接躍身而起,雙臂速擺,徑要越過這漫長草林。
未久,已至一片空曠之地,回頭仍見高草密叢。往前看去,是一片湖,也不甚寬,只是對岸似是有學子在游步賞風。
莫寒深知不可就這樣掠過去,若是被其察覺,不僅無法探下去,還會打草驚蛇。這時候靜下心來,仔細聽那聲,卻是半點也聽不到了。這可謂怪奇之至。
莫寒垂頭喪氣,回至住處就地歇下,一夜難以入眠。心中所想的是這怪聲源自書塾,而自己縱然每晚都過去探查,卻也不得要領。又礙那學子游湖,行動已是頗為不便。
推想倘若自己能住在書塾裡面,或是在那裡帶上一時三刻,必能有所成獲。
這般想著,到了三更過半,漸漸沉睡而去。
豎日天明,莫寒用過早飯,心想這家的主人還未歸來,或許是失蹤了也未可知。由是更為下定決心,誓要查清緣由。
冥思苦想之下,終得一法,速速著衫出門,直往西方而去。不消一時,已至上駿府門前,縱身進去。
那侍從小廝雖說時有在意,卻也見不到莫寒絲毫身影。即便從他身邊路過,也只以為是颳了一陣微風。
然莫寒此時只一心要去莫雲天寢屋查看,並不管其它,只游身而往。到得屋頭,落至窗檯,輕輕推開窗門,裡頭空無一人。
遂弓腰下去,到了裡面便翻箱倒櫃,動作甚是熟稔,畢竟自己幼來時早已翻遍了這些。
正倒騰著,忽見門外闖進一干護衛,手持棍棒,將莫寒包圍在屋裡。又走進一白袍公子,正是那莫均是也。
那莫均笑意連連,朝莫寒道:「果不其然,你終究還是來了。」
說著門外又進來一人,那人卻是莫放。只見那莫放氣沖沖地道:「原來就是你這小賊!闖我上駿府,還妄想刺殺父親!是活得不耐煩了罷!且看我鐵拳!」
說著已掠將過去,莫均忙止住他道:「三弟先別急,等爹娘來了自有定奪。況且我看這人並非似那殺人不眨眼的刺客,只是不知如何闖到了這裡?」
莫放疑道:「二哥,你這是何意?這刺客不是他又能是誰?喂!我們說你呢!你背著我們算幾個意思?」
原來莫寒竟沒正眼瞧他二人,只是閉眼靜思。莫均此時又道:「三弟,你且細想,倘若他真是刺客,如何能這般鎮定?往常來說,必得急得跳出窗外。
哪怕用我們鬧上一場,也是無可避免的。這會子他倒氣定神閑,可相當可疑著呢。」
莫放突地大笑著道:「二哥,你怕是高看這人了罷!估摸著這小子早已唬得屁滾尿流的了,動也不動才是,讓本少爺看看你是不是尿了褲子了?!」
說著已走到莫寒身前,見莫寒閉著眼睛,猛然驚得退步幾許。莫均稍覺怪異,也往前走過幾步。順著莫放的視線看去,亦是怔愣一時。莫放顫著嘴唇道:「你是.……」
「四弟?」,莫均接過話來。
莫寒這時才睜開眼,他二人看時,卻見莫寒滿眼漲淚。
兩人面面相覷。莫放登時興道:「你真是……莫寒?」
莫寒這時候淚笑道:「兩位哥哥,這些年過得可好?」
原來莫寒童顏猶在,眼下雖已十八九歲,容貌卻與兒時一致,只是多了些許風弱浪羈。不過身為親兄弟,雖然相隔十年未見,這會子猛然見到,自然也是喜形於色。
他本欲自行解說,哪知那莫放一眼就識出他來,倒令他頗為吃驚。只是不露面上,裝作久別重逢,兄弟三個人抱在一塊兒。此時袍澤兄弟之情不予言說。
莫雲天與周氏正在後花園子里賞花,聽下人來報,忙趕著過去瞧。這時邁步進門,卻見這樣一道光景,二人互看一眼,不知何意。
待到那仨人各自分開過後,周氏瞧清楚了莫寒的容貌,熱淚嘩嘩下流。輕步走過去,伸出略顯滄桑的手,摸到莫寒的雙頰,好似還在比對著幼時莫寒的臉部輪廓。
哽咽著道:「你……是.……寒兒?」
卻見莫寒此時已然滾淚而出,眼中儘是念母之意。相別十年,內中的寂寞思念難以溢於言表。周氏已有答案,當下將莫寒緊緊擁入懷中,大哭不止。
莫雲天雖說有所克制,然此時臨見親兒,淚水也忍不住流出眶外。這數年以來,他無時無刻不再著人打探。每至一處公幹,都要問詢當地人是否有甚麼有關莫寒的消息。
這一刻,多年的心酸如鯁在喉,眼中含著淚光,亦是過去將莫寒擁個半截兒。
三人哭了一會兒方罷,周氏忙命小廝去廚房吩咐備飯,要給莫寒接風洗塵。五個人圍坐在八仙桌上,周氏貼緊莫寒坐著,問長問短。急欲曉知他這些年都去了何處,做了些甚麼事,過得可好。
莫雲天細細觀向莫寒,見他面色雖不顯紅潤,卻也略微瘦枯。不過相比十年前那病入膏肓之態,已算大有改觀。當下急著問道:「寒兒,你這病……可好些了?」
此語一閉,周氏亦忙著同般問詢,莫均莫放也是凝神瞧他,似是這四人都十分關心莫寒的身子。
莫寒瞧他們這樣著急,便將自己的經歷,包括在仙人峰上,為高人所救。日日調理,夜夜不曾懈怠,才使得自個兒的病況稍加緩和些的細枝末節,一一說與他們聽。
周氏等人聽了頗為觸動。立時跪下身子,隔著天空河流,叩頭感謝高人的救命養護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