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含恨自盡
就在疤面古揚起手的那一刻,門口的一聲呼喚打斷了這一切。「住手!」疤面古一夥扭頭一看,原來村支書老周叔。話說這老周叔,他的父親在抗美援朝戰爭中英勇犧牲。自從國家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以來,當時作為一村之長的他,帶領全村百姓分包田地,後來又種植臍橙,大家逐漸過上了富裕舒適的生活。在當地留下了極高的聲望。疤面古雖說作為異姓的後輩,也不得不給他面子。
「誒呦,老周叔啊!」疤面古客氣地招呼道。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疤面古手一揮,同夥便放了二狗子。二狗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你就先放過我吧!今晚等老不死——不不不,等俺娘回來了我一定還給你!」疤面古弓著腰,可憐兮兮地說道:「老周叔,你都聽到了。二狗子在賭桌上輸了八千塊,我完全是看他可憐,而且大家都是同鄉,所以我就好心給他墊出去。那句話怎麼說的,『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也不求他給我什麼報答,只求他能抓緊還錢給我。可是二狗子不僅不還錢,還想趁機逃跑。老周叔,你也知道我們也要花錢過日子吧。我也是被他逼急了,才這麼做的!」
「這樣吧,你再容他幾天,二狗子也不是那種欠錢不還的人。事情鬧得這麼大,影響也不好。」老周叔勸說道。
「事情過去了就算了!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怎麼把債給還了,以後別賭了就行了!」屠夫三「苦口婆心」地勸說,假惺惺地擠出點鱷魚的眼淚來。旁觀的村民都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飛濺出來的口水差點把二狗子給淹沒。
「行,看在老周叔和三哥的面子上我再放你一馬!但也別把我的一片好心當成了驢肝肺。老周叔,你說是吧!」
老周叔與眾人皆散后,疤面古在二狗子的耳根邊狠狠地低聲嘀咕道:「今晚你要是再還不了錢,可別怪我動真格!你一天不還我就剁你一個手指頭,直到你還清為止!」二狗子面無血色,嚇得幾乎癱軟在地上。「媽的,什麼味道這麼臊?」疤面古鼻子嗅了嗅,往地下一瞅,這不正是從二狗子的褲管里撒出的一泡尿嗎?「瞧你那點出息,都多大年紀的人啦,還嚇得尿褲子!」
就在竹芳走的當晚,「啪——啪-——」清脆的摔碗聲在夜色中回蕩,昏睡中的春亮為之一驚。這大黑夜的又是哪兩口子在吵架,吵架就吵架吧,還摔起碗來,次日還不是要花錢去買,費錢又費力。春亮剛準備進入夢鄉,又聽到了女人的啼哭聲,仔細辨認,竟是冬梅的。晚年喪孫,切膚之痛,乃人之本性。可越想越不對勁,思孫而啼哭,也不至於摔碗吧!難道冬梅與二狗子……?
春亮覺得此事必有蹊蹺,立即穿起衣服欲看個究竟。可轉念又一想,自己作為一個外人去插足別人的家務事,似乎又不妥。隨著啼哭聲愈來愈烈,春亮生怕二狗子對她做出過激的行為來,在受到譴責的良心的驅使下,最終還是邁出了門。
「這麼晚了,你去幹什麼呢?」正在水池邊洗衣服的梅蘭問道。
「娘,我睡不著,出去走走。」
「別走太遠!」梅蘭叮囑道。
「哦,知道了。」
春亮來到二狗子家門口,屋裡漆黑一片,哭聲也消失了,難道她們睡著了,還是剛剛聽到的只是幻覺?他試著掐了下自己的臉蛋,疼。夜深人寂,一間坍塌屋內的樑柱上放著的幾口朱漆棺材引入眼帘,渾身起雞皮疙瘩。一隻貓冷不丁地發出嬰兒哭般的叫聲,春亮臉色頓時煞白,撒腿就跑,差點撞在夜行回家的寡婦香蘭身上。
「跑那麼快乾啥?」香蘭抱怨道。
此夜過後,二狗子與冬梅似乎人間蒸發一般,不見蹤影。飯後茶餘之際,附近的村民都在揣測著他們兩人的行蹤去向。有人說母子兩為了還賭債,到廣東打工去了;有人說怕被剁手指而躲避在外;也有人說他們到竹芳那旅遊去了;更有人說他們已經被疤面古一夥給活活砍死了,等等。大家越猜越離譜。
「老頭子,鋤頭放到哪裡去了?」梅蘭問道。
「能放到哪裡去?還不就是在雜物間!」海峰把旱煙筒輕輕地敲在椅子扶把上,裡面的煙灰盡震落出來。
「沒有,我都找了兩遍了!」
「怎麼可能,昨天下午鋤草回來我明明就放在那的!」海峰從竹椅上站了起來,往雜物間搜尋一番,「難道是春亮拿到什麼別的地方去了?」
「不可能,春亮早就去學校了。」
「這事就怪了!難不成是家裡遭賊了?現在的小偷也真是的,鋤頭都不放過!走走走,看看家裡還丟失了其它什麼東西!」
幾兩警車拉起警笛,馳騁在鄉道上。對於這個一向寧靜祥和的村子來說,無疑是石扔湖面,激起軒然大波。警察走下車,推開二狗子家虛掩著的大門。附近的村民蜂擁而至,嘰里咕嚕地談論著,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其中兩位警察戴著口罩,穿著白色手套,用擔架把一個蓋著白布的人從屋裡抬了出來。一股刺激難聞的味道瀰漫開來,村民立即捂住了鼻子,屏氣凝神,瞪大眼睛瞅著,這不是冬梅嗎?只見她全身烏黑,皮膚都潰爛了。大家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而躲在人群後面的屠夫三夫婦,嚇得一身冷汗,萬一拔出蘿蔔帶出泥,事情給露餡了,那……
「警察同志,我就是村書記!」老周叔問道。
「哦,您好。剛才就是您報的警吧!」負責現場指揮的刑偵分隊長與老周叔握了個手,「至於死者的死亡原因,我們將儘快調查出來。請問死者的家屬在嗎?」老周叔便把冬梅家裡的情況彙報了一遍。
「真是太可憐了,死了都沒人知道!」桂英說道。
「是啊!我說這幾天怎麼總聞到一股腐爛的味道,我還以為是誰家死的雞鴨呢!」林秀說道。
「誰這麼殘忍的,真是作孽啊!」劉大爺說道。
「我看八成是二狗子乾的,不然怎麼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呢?」林秀說道。
「我覺得倒更像是疤面古乾的,惹急了他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桂英答道。
經過法醫對屍體的鑒定,以及刑偵技術民警的現場偵查,冬梅的死因很快有了定論:死者系服敵敵畏自殺。由於排除了刑事案件,公安局不予立案。村民皆驚愕不已,冬梅前幾日還有說有笑的,到底是什麼事讓她就此撒手人寰呢?就在村民一頭霧水時,屠夫三夫婦向刑偵技術民警報告了附近菜地里的重大發現:一把鋤頭和一個骨灰盒。
通過村民的仔細辨認,該鋤頭正是海峰家所丟失的那把,而盒裡的骨灰乃前不久剛火化的玲玲的。事情的真相慢慢地浮出了水面,形成了一個大概的雛形:某人用海峰的這把鋤頭挖出埋在菜園裡的骨灰盒,冬梅一時想不開,對生活充滿絕望而自尋短見。
農村的清晨,幽靜,寧謐,祥和,恬美。一輪紅彤彤的太陽從蓮花山頂冉冉升起,映射在悠悠流淌的河面上,波光粼粼。一群菜園青鳥在蘸滿露水的枝頭,嘰嘰喳喳,愜意歡唱。梅蘭走至離池塘不遠的田埂邊,只見長滿了柔嫩蔥鬱的菁菁綠草。割在竹簍里的鮮草散攤在魚塘上,肥美的魚兒見到「香餑餑」,皆浮遊水面紛紛爭食,圓圓的嘴孔里冒出泡泡來,其狀甚是憨態可愛。而在河中踏腳石上浣洗衣服的村婦,又在談論著村裡的是是非非。
「你們說到底是誰把冬梅逼得自殺的?」桂英說道。
「鋤頭是海峰家,這還用說嗎?肯定是他們家的人乾的!」佛招說道。
「公安局的人說冬梅四天前就死了,那天她女兒才剛走呢!」林秀說道。
「誒,那天晚上你們有沒有聽到摔碗的聲音?」桂英說道。
「怎麼會沒有聽到?我都還聽到冬梅哭的聲音哩!」林秀說道。
「你們這一提,我倒想起一件事來。那天晚上我從桂英你家出來,就看到春亮從冬梅家那邊跑得老急老急的,還差點把我給撞在地上。我問他,他卻不吭聲,肯定是心裡有鬼!」香蘭說道。
「那這不是明擺著的嗎?肯定就是春亮用他家的鋤頭挖出小玲的骨灰盒,然後冬梅才喝農藥自殺的唄!」佛招說道。
「那你說春亮為什麼要挖小玲的骨灰盒?」林秀問道。
「這就他自己心裡才清楚!我說前一段時間他怎麼老往冬梅家裡跑,香蘭說的沒錯,肯定是心裡有鬼!」佛招說道。
「我覺得春亮應該不是那種人吧!」桂英說道。
「怎麼會不是那種人?別看他文質彬彬的,其實就是衣冠禽獸。再說人心隔層肉,你咋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佛招說道。
「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是有那麼點道理。」香蘭說道。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關於春亮用鋤頭逼死冬梅的新聞在村裡鬧得是滿城風雨,傳遍大道小巷。面對村民背後指指點點,品頭論足,梅蘭老淚縱橫,差點昏死過去。她只是埋怨春亮老把她的話當作耳邊風,非要摻和她的事情,這下好了,惹出麻煩了!海峰鉚勁地抽著煙斗,滿間煙霧繚繞,一直不明白到底是誰非要把屎盆子扣在自家的頭上,這越想越氣憤,恨不得馬上揪出來,豁出這條老命跟他拼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