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蒙受冤屈
話說屠夫三夫婦為此事惶惶不可終日,整夜怯得難以入睡。自從村民把輿論的矛頭指向春亮后,他們才安心睡了個囫圇覺。次日清晨,佛招伸個懶腰,說道:「這下好了,高利貸還清了,這擔驚受怕的日子也總算過去了。」
「我寧願不要這樣的好日子,過著比針扎還難受!」屠夫三嘆道。
「我跟你說啊,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佛招聽到這一番話,蓬鬆的頭髮立即豎立起來,她不由自主地從床上跳了起來,板著臉哼道,「要不是我給你出的這個主意,你還能舒坦地在這床上睡大覺?算了算了,我就是為了付出再多,你也不會領我這個情的。」說罷,便欲下床穿衣服。
躺在床上的屠夫三一躍而起,拉住佛招的手臂,傻乎乎地笑道:「我哪裡是不領你的情,這是兩碼事。我的意思是我們做了這麼多虧心事,就怕到了十八層地獄也翻不了身吶!」
「虧你還是什麼高中生,什麼十八層不十八層的。那句話怎麼說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們活得瀟洒,別人死活管那麼多幹啥?」佛招不屑地答道。
春亮一回到家,梅蘭便迫不及待地把事情的梗概訴說了一遍。他納悶不已,為什麼自己一心行善事,反而得到的卻是惡報?到底是誰用自家的鋤頭來挖小玲的骨灰盒?這骨灰盒裡難道藏著什麼東西?為什麼要把髒水潑到我的頭上,難道隱藏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一連串的疑問在他的腦海中徘徊,揮之不去。
「爹,我覺得必須跟老周叔講清楚來……」話音未落,即被海峰打斷道:「現在死無對證,你怎麼解釋?你有什麼證據?你還甭去了,這樣你不但說不清楚,反而事情越搞越亂。俗話說『清者自清』,我們平日不做虧心事,怕什麼鬼敲門,我相信上天會給我們一個公道!」
春亮心想,無憑無據地來澄清自己的清白,或許弄巧成拙,便只好作罷。神情恍惚,便到外面走走透透氣,剛出門走了幾步,突然感覺腳下一堆鬆軟,低頭一看,只見是一坨牛糞,不禁嘆道:「哎,別人倒霉的時候喝水塞牙縫,為何我倒霉的時候卻出門踩牛糞!悲,實在是太悲哀了!」
村婦甲說道:「你們說他為什麼要挖人家的骨灰盒啊?」村婦乙說道:「肯定是他們兩家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村婦丙說道:「不可能吧,前些日子冬梅不是腰損了嗎?他還給她送鐵打骨水呢,我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肯定是另有陰謀!」村婦乙說道:「瞧瞧,你都是一種田的,咋搞得跟警察似的!」村婦甲說道:「這樣的老師怎麼教得好學生哦!」村婦乙說道:「也是,我的兒子就在他班上,別把我的兒子教壞了哦!」待春亮漸至時,村婦甲低聲暗示道:「說曹操,曹操到!別說了,他來了!」春亮步行到她們的跟前,細聲打了個招呼,可是她們綳著一張臉,尷尬地笑著。
臨近黃昏,山溝里的天氣也真是奇怪,翻臉比翻書還更快,頓時殘陽隱藏,烏雲密布。村民急忙把晾曬在石灰坪上的花生壘成堆,再用簸箕盛到籮筐上。待村民都已收拾完畢,海峰一家才匆忙趕來。眼瞅著豆粒狀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灑在地上,村民似乎一刻也不願逗留,皆紛紛離去。雨水澆濕的不是剛收完花生后飛揚的塵土,也不是辛苦耕耘后的收穫,而是那顆血淋淋的心。
村民的不理解,猶如無形的兇殘猛獸,瓦解和摧垮著春亮的精神和意志。秋高氣爽的十月下起了茫茫「飛雪」。自尊心極強的他,如今變得鬱鬱寡歡,顯得消沉頹廢。從不沾煙沾酒的他,當夜找來幾個要好的朋友到夜宵攤,幾杯酒下肚,萬事皆休。他相信紙終究是保不住火的,真相終究會大白於天下。當務之急,應該抖擻精神,把主要的精力放在教育教學上。
春亮挾著一疊語文單元測試捲來到八(1)班,說道:「同學們,上個星期的單元測試考得比上次更好,希望你們再接再厲,更上一層樓!好,念到名字的同學,上講台來領試卷!第一名,陳微。」在同學們熱烈的掌聲中,陳微同學自豪地走上了講台。「第二名,潘曉琴。」掌聲依然不斷,她卻緊皺眉頭,擠不出一絲笑容來,冷不丁地對陳微翻了個白眼。原來她們倆一直在暗中爭奪語文桂冠的寶座,如今她名列榜眼,悶悶不樂,甚至產生一種仇視的心理。發完試卷,春亮繼續說道:「同學們,試卷留到晚自習來講。下面請大家翻到第84頁,我們來學習新的課文《信客》。」春亮站在三尺講台上,捏著粉筆在黑板上寫課文標題。
「老師,你上課沒意思,還是黃老師上課更有味道!」馳騁的粉筆來個急剎車,春亮徐徐回過頭,胸膛似乎被尖刀捅了個窟窿,肝腸寸斷,低沉地詢問道:「黃老師,哪個黃老師?」
只見一位扎著馬尾辮,穿著校服的女同學說道:「就是初一時教我們語文的黃繼堯老師,他講得很生動,很有趣,你講得一點都沒有意思。」有些同學們看到春亮的眼角里差點滲出眼淚來,對那位女同學出言不遜、毫無顧忌的行為表示憤慨,皆紛紛安慰道:「劉老師,別聽她的,你的課也很好……」
春亮呆愣半響,強作鎮定道:「同學們,你們想一下,我是剛分來的新老師,而黃老師呢,是一位執教多年、經驗豐富的老教師。所以呢,你們喜歡上黃老師的課是很正常的。以後呢,我會多去聽聽黃老師以及其他語文老師的課,我盡量吸收他們教學上的精髓,當然這得有一個過程,請你們給我一段時間,相信我,好嗎?」望著同學們投來讚許的目光,春亮的心裡略欣慰些。
後來春亮得知,那位黃繼堯老師於1985年畢業於贛南師範學院中文系,是自恢復高考以來他所在家鄉的第一位大學生,中高職稱,滿腹經綸,寫得一手好字,教學語言幽默,親和力強,是三開初級中學的骨幹教師。而那位女同學,名叫潘曉琴,是一位成績善談活潑的學生。
「黃老師,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在聽您和其他語文老師的課,對我的語文教學受益匪淺,當然,肯定還有許多不足的地方,下節課是我的語文課,您能否賞個臉去聽一聽?」春亮恭敬地邀請道。
「當然可以。」黃老師洒脫地答道。
一節課下來,課堂氣氛輕鬆活躍,春亮自我感覺良好,恭敬而又滿懷期待地問道:「黃老師,同學們都挺喜歡你的課,在教學上你可以說是我的前輩,也是我的老師,能否幫我指出這節課的缺點,我一定悉心改正!」
「既然你拜我為師,總得有些拜師禮吧!我也不要求禮物要多麼貴重,你請我喝一杯四特酒游然居就行了,其他的酒不要,就要游然居!到時酒來了,我自然而然就給你點評了!」春亮目瞪口呆,暗思忖道:「這黃老師,生活上也這麼詼諧幽默,真是周伯通老頑童,太挺會賣關子,生怕我把他的寶貴經驗全學走!」
「游然居多少錢一杯?」
「便宜得很,放心,我的指點絕對點石成金,保證比游然居划算多了,哈哈!」
「那是,行,到時我一定買過來!」
黃繼堯老師告訴他,往往店鋪越門庭越冷落、生意越蕭條,這種白酒就塵封越久,越醇厚悠長。春亮興緻勃勃地特意來到五公裡外的一家村店。一踏入門檻即可聞到幾乎迷漫整個店鋪的濃郁的香味。回來后,春亮滿懷期待地把酒遞給他,他微微地眯著眼,鼻子在瓶口處深吸一口氣,隨即露出滿意地微笑。黃繼堯老師也不食言,尋找那天所做的聽課記錄,把教學中存在的優點、不足及改進措施耐心而細緻地進行講解。
上完下午第三節課後,五百多名學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到寢室,收拾東西,在打熱水處排起了「長龍」,只為了能快點「佔領」那僅有的六間浴室。然而,鍋爐里的熱水也畢竟有限,沒有分到「一杯羹」的同學或悻悻而去,或可憐巴巴地盯著水龍頭裡殘留的滴水,遲遲不肯離去,甚至徑自洗起了冷水。
說起學校的浴室,還得先談起鍋爐房。燃燒木頭后產生的熱能,通過鍋爐所產生的蒸汽來蒸飯,而煮沸的水則為師生飲用或洗浴。至於所謂的「浴室」,其實也就是由幾塊木板釘成,簡陋狹窄。
「哎,這些學生真可憐啊!」春亮不禁對總務處曹主任感慨道。
「很多老師都沒有熱水洗了!」林玥老師也跟著抱怨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曹主任低聲說道,「最近一直陰雨連綿,現在山上的樹木都已經濕透了,根本無法燃燒,而學校里的木頭已剩不多了,鍋爐師傅只能省著點燒,煮出來的水也是半熱不熱的!」
「那學校為什麼不再多弄一個鍋爐或者對它進行技術改造呢?」春亮好奇地問道。
「劉老師啊,你想得太簡單了!弄那些東西需要大量的資金和足夠的地方,可是學校資金短缺,地方有限,你說怎麼去弄?其實現在我們縣每個鄉村三開初級中學都面臨學生洗澡難的局面,這不是僅能靠學校的力量所能解決的!」
「難怪學生們紛紛往縣城三開初級中學就讀,尖子生流失嚴重,這也是其中一個關鍵的原因啊!」林玥老師說道。
「國家最近在建設校安工程,準備計劃在我們學校建一棟食堂兼浴室的房子,這對於我們來說,真是雪中送炭啊!近段時間能夠建好……」曹主任說道。
忙碌了一天,春亮托著疲憊的步伐,準備到房間聽聽歌曲,來放鬆放鬆自己。「嗚嗚嗚——」隔壁斷斷續續的哭泣聲春亮,春亮暗思忖道:「芷欣為何哭得如此痛徹心扉?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便試著去敲芷欣的門,沒有人應答,春亮沒有擅自離開,靜靜地守護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