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滾她那兒去

  司徒逸說這些話的時候,深邃的眸,一直落在面前的小茶几上。 

  兩雙筷子,兩隻碗。 

  「隨時都可以。」夏曉靈聲音輕輕,眸子看著窗外。 

  外面風聲緊,今夜溫度特別低,就如她一顆寒涼的心。 

  深邃的目光終於從小茶几上移開,落上她腫脹的腳脖子,司徒逸淡淡一句:「三天後。」 

  說完,他緩緩轉身,大步離去。 

  來到樓下,他大步朝外面走去。田嬸詫異地跟上去:「司徒先生,還要去應酬嗎?」 

  司徒逸身子頓了下,聲音低沉:「這三天,好好照顧她,讓她好得快一點。」 

  「哦。」田嬸一愕,「好。」 

  目送司徒逸離開,田嬸這才馬上上樓。 

  夏曉靈沒有動,一直聽不到布加迪威龍的聲音,她才緩緩坐下,開始擦藥。 

  手總是抖著,藥水擦不到想擦的地方,最後她放棄了徒勞的動作,默默地坐在那兒,看著自己的腳脖子發獃。 

  「啊呀!」田嬸上來了,一眼看到她的模樣,嚇呆了,「都不開暖氣,還赤著腳坐著,感冒了怎麼辦?」 

  被田嬸驚醒,夏曉靈淡淡笑了,不著痕迹地垂下長發,遮住半邊臉,這才彎腰,接著擦藥。 

  「我來吧!」田嬸飛快蹲下,從夏曉靈手裡奪了藥膏,輕手輕地腳地替她擦,一邊聊天,「最近少奶奶忙,司徒先生也這麼忙。」 

  他出現是因為不再在這裡住,不是因為忙……夏曉靈甩甩頭,淡淡一笑:「嗯。」 

  言多必失,她還是少說為佳。 

  田嬸安慰她:「等司徒先生忙過這陣,就會每天回來陪少奶奶了。司徒先生疼少奶奶呢!」 

  本來心如止水,已經麻木,聽到田嬸這話,夏曉靈淡淡一笑。 

  她笑聲中若有若無的諷刺,田嬸聽出來了。 

  田嬸瞅著她:「少奶奶,你以為我在開玩笑咩?剛剛司徒先生離開時,還勒令我要好好照顧你,還給時間,三天之內呢,讓少奶奶好得快一點。」 

  「哦。」夏曉靈淡淡笑著,田嬸當然不知道,司徒逸想她三天內快點好,是因為三天後,兩人得去辦離婚。 

  田嬸見夏曉靈不說話,以為自己的安慰生效,便不再多說,認真地給夏曉靈擦藥:「少奶奶,擦完葯,就好好睡一覺。這一陣子給喬二小姐坐月子,你也辛苦了,正好趁這三天好好睡一睡。」 

  「嗯。」夏曉靈乖巧地應著。 

  最近是很累,心累,身體也累。 

  弟弟的事,自己的事,讓她的心一直就沒輕鬆過。而陪喬小娜坐月子,更是沒好好睡個囫圇覺。 

  這一挨打,倒給了她安靜休息的好理由。 

  趁這三天休息時間,她要好好考慮自己以後的生活。 

  生活會繼續下去的。和顧子晨幾年戀愛,她最終都走了過來。 

  那麼這半年婚姻生活給她帶來的影響,她也能熬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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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加迪威龍開得特別慢,在如長龍般的車隊中,這車特別閃眼。 

  閃爍不停的霓虹燈,變幻莫測的電影牆,引發交錯迷離的光線,在司徒逸一張俊臉上流動。 

  薄唇緊抿,面無表情。 

  只是握著方向盤的手,較平時緊,似乎要把方向盤捏碎。 

  有來電。 

  他長長地吁了口氣,這才騰出手,接電話:「明凈?」 

  明凈明快的聲音傳來:「司徒,咱今天好好地敗了回家。」 

  「沒事。」司徒逸語氣淡淡,「以後這些事都不用再向我彙報。」 

  「知道啦!」明凈笑了,試探著,「聽說你老婆今天遭了殃。怎麼,不去哄哄你老婆?」 

  司徒逸聲音平穩:「不是每次都能哄。明凈,你儘管辭職。如果不想出國,也可以去幫明真打下手。」 

  「該走的時候,我自然會走。」明凈哈哈笑了,「司徒,我能保護我自己。別以為關雪厲害,比起我,她還差點兒。再說,你每次開車時,注意先檢查下剎車什麼的。畢竟那些地方最容易出問題。」 

  司徒逸靜默了下,才淡淡一笑:「就說這麼多吧!」 

  不容分說,司徒逸關了電話。 

  然後,他打給白越。 

  「我忙著呢!」白越笑嘻嘻地。 

  「一個月的蜜月,也夠了。」司徒逸悶哼,「明天去愛情海酒樓等我。有些事必須找你。」 

  白越靜默數秒,淡淡一笑:「我知道。」說完,他故意加了句,「要不要把我的律師樓,搬到愛情海大酒樓。」 

  「我沒有意見。」司徒逸低沉的聲音,被夜空吞沒。 

  白越哈哈一笑:「那從明天開始,我就和明真一個辦公室了。司徒,你得給我開工資……」 

  司徒逸回到老爺子的別墅時,關雪正在門外等著。看到布加迪威龍的車身,清冷的關雪,緩緩綻開個淺淺的笑容,大步向他走來。 

  「終於回來了。」關雪接過他手裡的提包,一邊挽了司徒逸的胳膊,「再不回來,我就打算去接你了。」 

  「不用。」司徒逸言簡意賅。說完,深邃的眸,掃了掃客廳。 

  「走吧!」關雪催促著,「你大伯和二伯正在等我們呢!」 

  說話間,兩人已經進了大廳。 

  看到司徒逸和關雪攜手進來,司徒子靖和司徒子燁都一怔。 

  司徒子燁哈哈一笑:「瞧,兩人還挺般配的。」 

  「本來就很般配。」司徒子靖淡淡一笑,不動聲色地掃過司徒逸和關雪相挽的胳膊,「如果不是因為關雪不育,估計司徒逸也早就和關雪在一起了。」 

  關雪笑不及眼:「大伯笑話了,明知因為我不育,明知我不是司徒的妻子,故意這樣取笑我。」 

  司徒子靖悶哼:「那個夏曉靈還不是生不出孩子。和司徒一起半年多了,至今肚子沒個影,司徒,你就不想換個女人,給你傳宗接代。」 

  「大伯說得有理。」司徒逸淡淡一笑,眸深如海,「因為子嗣,我至今不能進凌天國際董事會。確實沒娶對老婆。隨便娶一個,現在說不定都懷孕了。」 

  「你終於想通了。」司徒子燁鼓掌。 

  司徒逸淡淡一笑:「想通了。」 

  司徒子靖似乎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安慰著:「司徒,真不好意思,今天誤會了,我手重,不知有沒有傷著夏曉靈。」 

  「大伯言重。」司徒逸淡淡一笑,「是她不知好歹,不懂得尊重老人。爺爺去世,她都能不在家。現在看到大伯也不會喊,是她的問題。相信她尊重大伯,喊了大伯,大伯自然不會誤會。不過大伯也不用生氣了,這種不懂尊老的女人,我們司徒家不歡迎。」 

  「此話怎講?」司徒子燁擰眉。 

  「三天之後,我會辦理離婚。」司徒逸挑眉,「大伯二伯可不能勸我。爺爺去世以來,我一想到她的不孝行為,心情就無比凝重。」 

  「理解理解。」司徒子燁用力拍了拍司徒逸的肩膀,「有些女人越對她好,就越起翹。」 

  司徒逸笑不及眼,微微頷首:「我困了,先上樓。關雪,一起上去。」 

  關雪一直沒作聲,靜靜地聽著司徒三人聊天。這個時候,才上前一步,和司徒逸一起往樓上走:「走吧。」 

  「哈哈——」司徒子靖哈哈大笑,「司徒逸,你聽大伯說。反正你都要離婚了,不如和關雪重拾舊好,一起結個婚過日子得了。」 

  「大伯,你怎麼可以開我的玩笑。」關雪直言。 

  然後,她加快步子,挽著司徒逸大步上樓。 

  一直看不到司徒逸和關雪的影子,司徒子靖才靜默下來。 

  「司徒要離婚了?」司徒子燁沉吟著。 

  司徒子靖淡淡一笑:「估計,司徒逸也看清楚了,娶個沒有後台的女人,幫不到他任何事。真是自找麻煩。」 

  「這不是老爺子的初衷嗎?」司徒子燁冷冷一哼,「老爺子就是要他娶個沒後台的女人,上不了檯面的乖巧女人,隨時可以趕走的女人。免得給司徒家添亂。」 

  司徒子靖笑而不語。 

  司徒子燁眸子閃了閃:「既然他準備離婚,我們不如……」 

  「當然。」司徒子靖淡淡一笑,「只要你喜歡,你就去給他和關雪做媒。畢竟關雪雖然不育,但對司徒有益。司徒說不定會同意。而我們,要的是他不進董事會。只要關雪不育,那司徒逸永遠進不了凌天國際董事會。」 

  司徒子燁淡淡一笑:「慢慢來吧……」 

  站在二樓長廊好一會,直到樓下沒了聲音,司徒逸和關雪才進了房間。 

  關雪把提包掛好,默默地看著司徒逸。 

  「你回去,我要休息一會。」司徒逸走到*側,緩緩坐下。 

  「你不可以和我談談嗎?」關雪有些激動,「司徒,夏曉靈是朵溫室里的花,我不是。」 

  微微側身,司徒逸凝著關雪:「所以你現在在我身邊。」 

  關雪一窒,眼睜睜地看著他別過頭:「司徒,如果你讓她離開,如果夏曉靈真有一天成了喬浪他妻,我們會不會有機會……」 

  「關雪,我累了。」司徒逸淡淡道。 

  關雪看著他寂寥的背影,低低道:「司徒,我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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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 

  喬浪買的葯確實很好,休息三天,連續擦了三天,夏曉靈的腳脖子已經恢復如初。 

  臉上的五指印,也全部消失了。 

  而且,儘管田嬸天天都在照顧她,卻愣沒發現夏曉靈臉上的五指印。 

  下午三點,門外響起布加迪威龍的聲音。 

  夏曉靈聽著,面無表情。 

  田嬸卻歡喜地喊了起來:「呀,今天司徒先生這麼早就回來了。」 

  田嬸開開心心去幫司徒逸開門,夏曉靈默默上樓,拿起包包。 

  關雷從他房間里出來,愣了愣:「夏小姐要出去嗎?我去幫你開車。」 

  「不用。」夏曉靈淡淡一笑,「我有車坐。」 

  關雷似乎有些看不懂,但沒有再做聲,又回了他的房間,然後拿了個小行李袋,出去了。 

  看見關雷出了大門,夏曉靈這才下來,看著客廳里的司徒逸:「走吧!」 

  夏曉靈的平靜,讓司徒逸似乎怔了下。 

  可他如海深的黑瞳,卻讓人看不懂。 

  田嬸看著兩人,雖然覺得氣氛有點怪,但看雙雙走向布加迪威龍,便歡喜了:「兩人多玩玩再回來。我幫著看家呢!」 

  司徒逸似乎沒聽見,深邃的眸子,掠過她白希的小臉,然後落上她足踝的位置。 

  小臉恢復了白希,足踝看不到具體,但走路如常。 

  田嬸這三天,確實照顧得很好。 

  一起坐進布加迪威龍,夏曉靈輕輕吁了口氣,緩緩轉向司徒逸:「我有話要說。」 

  司徒逸擰眉:「你想反悔?」 

  心中一澀,夏曉靈事梗在喉——他這是催著她快點辦離婚…… 

  「沒有。」夏曉靈靜靜地看著窗外,看著別墅里的一草一木,想著自己在這裡曾聞雞起舞,曾素手做佳肴,曾軟語呢喃,曾輕笑如花…… 

  仔細想起來,在這裡竟留下她許多快樂的笑聲。 

  「你說。」司徒逸頷首,「我在聽。」 

  夏曉靈垂了眸子,神色從容:「如果離婚,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希望,不會再有復婚的情形。」 

  說完,她屏住呼吸,等著司徒逸發話。 

  夏曉靈不否認,事到如今,她仍然在悄悄期盼,他能看在她如此決絕的份上,再仔細想想,不要真的走到離婚這一步。 

  老爺子的事,非她所願;而喬浪和她,真心六月飛雪,冤枉! 

  司徒逸淡淡一句:「還有什麼?」 

  夏曉靈心中一噎,淚意上涌。 

  他不否認,就是承認了……他壓根就沒想要什麼復婚不復婚,是她自作多情罷了。 

  她終於可以死心了。 

  「還有……」深呼吸,她拚命收住淚珠,「我們離婚的事,先不要告訴我媽。」 

  「哦?」司徒逸吐出一個字。 

  顯然,對於復不復婚,他不關注。第二個問題更令他關注。 

  他想要理由,她普給他理由。但夏家的事複雜,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那就暫時略過。更何況,這一離婚,他就不再是夏家的女婿,只是一個外人,夏家那些雜事,已經與司徒逸毫無關係。 

  「我媽現在心情不好。」夏曉靈淡淡道,「我現在不能刺激她。」 

  眸光一閃,司徒逸沉吟了下:「好。」 

  夏曉靈咬咬唇:「我沒有問題了。如果你有什麼話,也可以現在說。」 

  司徒逸沉默了下:「如果以後有事找我,直接找關雪。」 

  心中生生的疼,夏曉靈淡淡一笑:「我不會有事情找你。」 

  他們還沒領離婚證,關雪已經上位了啊…… 

  這速度…… 

  去了機關,夏曉靈才知道,為什麼司徒逸需要三天時間。 

  因為他是加拿大國籍,因為他還有自己必須要走的流程。 

  如果他不是加拿大國籍,估計三天前,她正狼狽不堪的時候,司徒逸就會把她逮著去辦離婚吧…… 

  這個血淋淋的事實,讓夏曉靈心頭殘餘的火焰,一點點熄滅。 

  辦好手續,夏曉靈看著布加迪威龍,生生地扯出個笑容:「司徒先生,再送我一程。我去收拾東西。」 

  她只是表明,她不要他的別墅。 

  她要和他所有的東西,都決絕。 

  司徒逸拉開車門,平靜地把她送回別墅,跟著她上樓。 

  司徒逸自己去了更衣室,拿了套西裝出來。要離開的時候,在卧室門口站了站。 

  夏曉靈正在剪長長的枕巾,從中而斷。 

  她那麼用力,似乎要把兩人曾經的情分,剪得一乾二淨。 

  手中的西裝緩緩落地,司徒逸忽然快步走進卧室,一把搶過已經剪到一半的枕巾。 

  夏曉靈緩緩抬頭,看著他,淺淺笑了:「你別誤會。我只是剪一半帶走。這樣,以後看到這半邊枕巾時,我就不會想你的好,也便能安心地過自己的日子。」 

  原本平靜無波的眼神,瞬間狂熱幾分。司徒逸久久凝著她臉上淡定的笑,忽然捧起她的臉,狠狠吻上她吐著絕情之語的唇。 

  她咬他,踢他,卻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屈從他的挑豆,不知不覺放棄所有的掙扎,和他一起倒進被窩裡,抵死纏棉。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終於趨於平靜。 

  緩緩坐起,她高高揚起手,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別墅:「滾你的關雪那兒去!」 

  慢慢拾起地上的衣褲,夏曉靈顫抖著一件件穿好。 

  挺起匈脯,拿起旅行袋,頭也不回,步步遠去。 

  身後,寂靜如雪山,雪落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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