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林靜靜把她拖進衛生間後一把將人甩進去，方中元半邊身子撞在浴缸上，傷腿雪上加霜。她顧不上喊疼，抓住浴缸邊緣剛站起來，林靜靜已經再次抓住她後腦勺的頭發，猛地將她的頭砸進浴缸裏，方中元的腦袋重重磕在光滑的瓷麵上。


  浴缸內一滴水都沒有，方中元的臉緊緊的貼在冰涼的底部，緊接著就是聽到了水嘩嘩的流下來，直接澆到她的頭上。方中元一邊尖叫一邊反手去抓林靜靜，沒想到她的力氣大得出奇，僅用一隻手就按住了方中元，另一隻手則抓住她的左手手腕。


  水在浴缸底部已經蓄了薄薄的一層，方中元心一橫，用打著石膏的腿去蹬她。林靜靜的膝蓋挨了一下，身子稍微不穩，手上的力量也卸去一些。方中元借著這個機會猛地彈起用後背去撞她，林靜靜直接坐到了地上。


  方中元連滾帶爬跑到衛生間門口，眼看林靜靜就要追上，她抓起她媽用來坐著泡腳的實木小板凳，轉身就往林靜靜頭上夯。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林靜靜挨了這一下後上半身頓時往後一撇，血從頭頂順著臉往下淌。方中元剛想鬆口氣，卻見林靜靜非但沒倒下，反而頂著被暗紅色的血鋪滿半邊的臉衝到她眼前，抓住她的頭發又把她拽了回去。


  浴缸裏的水已有兩指節那麽高，方中元伸手按在浴缸裏用力撐住肩膀，林靜靜抓過板凳直接砸在她的肩膀上，方中元隻感覺疼痛敲開了骨頭鑽進骨髓裏，手臂一時沒撐住腦袋再次被按下去。不過她反應還算快將手背墊在臉下，沒被溺進水裏。


  方中元心想自己難道真是要死了，她還不知道方清明怎麽樣了，等她媽回來看見自己女兒溺死在浴缸裏……


  她把灌進鼻子裏的水嗆出來，同時努力把頭往一邊偏，想把鼻子抬高一些，林靜靜捂住她的臉按下去。方中元完好的右腿跪在地板上，小腿被林靜靜狠狠踩住，鞋跟幾乎紮進肉裏


  方中元覺得這根本不是一個女生該有的力量。浴缸裏的水越來越深，她用力撐起自己的手，努力握成拳頭好撐住自己的臉。她感覺自己的頭被往上拽了一下，心髒仿佛也隨著這個動作往上提了一點，但是緊接著方中元撐在浴缸裏的那隻手就被林靜靜抓住反折到背後，同時使勁的拽著她的頭往上一提，朝浴缸的邊緣磕砸了三四下。


  方中元聽到“砰”的幾聲巨響在自己耳邊炸開，緊接著她的頭又被按進水中。整張臉，以及腦袋咆哮著發出帶著鈍痛的轟鳴，這聲音順著水一層一層的往外蕩，震得她頭昏眼花，眼前不斷有鮮紅的顏色在水中暈開。


  方中元雖然隻有腦袋被埋進水裏，但她越來越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飄在水上，而涼水灌進鼻腔則有一種麻木的酸疼……在這截然兩樣的感官下，她覺得自己快化進這片水裏，哪怕頭頂的力道已經消失了，她仍然抬不起沉甸甸的腦袋。


  “起來，快起來，方中元！”


  一聲高亢的喊聲差點刺破方中元的耳膜，她抬起重有千斤的胳膊抓住浴缸邊緣，把腦袋從水中拔出來，力道一時沒收住整個人往後仰，她感覺自己像是穿過一陣寒風，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便已經摔在了地板上。


  “我都忘了自己接不住你……方中元？方中元？給點反應……”


  她聽到這個聲音，勉強張開眼皮，腦袋一歪，從鼻子裏、嘴裏嗆出來的水全順著下巴和臉頰流到了地板上。


  不知是因為睫毛上蒙了一層水，還是腦袋撞暈了沒緩過來，即使睜開眼皮方中元依舊看不清眼前的狀況，隻看到一個藍白色的影子飄在眼前。


  她眨眨眼睛，待看清楚後，揮出手臂就要打那團影子，它稍微往後退了一些，舉高手臂安撫道：“是我，你別害怕。”方中元往四周看了看，浴室一片狼藉，地板上血與水混在一起，林靜靜卻消失了。


  “你，你怎麽在這，林靜靜呢？”


  “她不在這兒了，你別害怕，我不會傷害到你的。”它慢慢的靠近，仿佛方中元就是一隻隨時會受驚逃掉的小動物。


  “你害我摔斷了腿。”方中元嘀咕，她一張嘴就感覺血跡從鼻子流進嘴裏，嘴唇也火辣辣的疼。


  “是我的錯，不應該嚇唬你。”


  它終於貼近方中元，跪在她身邊的地板上，“你的鼻子，他媽的，”它壓低聲音繼續用撫慰小動物的語氣說，“你能站起來嗎？”


  “我鼻子？”方中元抬手想摸摸自己的鼻子，可胳膊沒法抬起頭，同時發現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含混不清，不知道它有沒有聽明白。她覺得整張臉都在疼，眼前的一切越來越模糊，白色的瓷磚居然變成黑色的一團。


  它輕聲安撫：“你的鼻子很好，你會沒事的。方中元，你認真聽我說，你不能躺在這裏，你聽見沒有。你得去拿到手機然後打電話給你弟弟，或者你父母，你有沒有聽明白？”


  “我媽該……回，做飯……”方中元聲音越來越小。


  它的聲音猛地一高：“別暈，現在不是暈的時候，他媽的別閉眼，給我睜開眼睛，方中元！趁你現在還沒暈過去快去打電話。”


  “啊……”


  “你的腦袋被敲出一個窟窿現在血流不停，他媽的臉也都被砸平了，趕緊去拿你的電話找人送你去醫院，不然你就真掛了。”


  “變……跟你一樣……”


  “他媽的我現在隻想說髒話，這種危急的時候……”它一隻拳頭砸向地板上，結果輕輕巧巧的穿過去，它看起來更加憤怒。


  除了腦袋之外，中元根本感覺不到身體的其餘部分，她覺得自己快和地板長在一起了。


  它放軟語氣繼續耐心哄勸：“方中元你認真聽我說，我現在需要你相信我，然後照著我的話去做好嗎。你相信我嗎？”


  “你，摔斷……我腿了。”


  “咱能不能先別提這事，你現在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對不起我錯了我們能先忘記你的腿多關心一下你的腦袋好嗎？我一個死透的人都快被你給急活過來了……我求求你先站起來好嗎，站不起來也無所謂，你就是爬也要爬出去，然後去拿你的手機，你能做到嗎？方中元，回答我，別暈過去！”


  “疼，我頭暈，我還……想吐，”


  “你會沒事的，那女人撞傷了你的頭……方中元，別閉眼，你真想死嗎，趕緊動起來。你難道想讓你媽看見她女兒這樣死在浴室裏嗎，還是你想讓你弟弟看見……他媽的，方中元！”


  方中元被它的聲音吵得都沒法安生的暈過去，她隻好撐起肩膀，結果肩膀稍微一動，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她趴在地上被那個聲音催促著往前爬。等到半邊身體終於探出衛生間的時候，她終於撐不住了，把腦袋擱在手臂上。


  “加油，再爬到你房間……別暈啊，他媽的我怎麽就沒辦法……方中元？方中元……”


  方中元聽著他的聲音，她此刻居然沒一點害怕，趴在地板上，就像是趴在她的床上一樣舒服。哪怕它的聲音一直響個不停，她都沒覺得吵鬧，反而就像遠遠的催眠曲，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