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方中元焦急的等著,掌心汗涔涔的,聽著夏蕾——也許是林靜靜的聲音逐漸低下去,最後趨於安靜。她這才發覺自己半天沒喘過氣了,連忙把胸口憋的那口氣吐出去。
陳簌簌打開門,用精疲力盡的對她說:“我覺得我們幹的就是體力活”。方中元顧不上去拄拐棍,挽住方清明的胳膊走進去。
室內一片狼藉,鑒於之前的震天動地,哪怕在牆上炸開了幾個洞她都不會驚訝。但是看到夏蕾將鍾吉羽堵在牆角拳打腳踢這一幕還讓她困惑了,鍾吉羽一副消極抵抗的模樣,頂多用手護住頭敷衍一下。
飄在旁邊的那誰誰本來在看笑話,見方中元進來立刻竄到她身邊邀功:“我說過什麽來著,信我的沒錯,你看看,夏蕾沒事了吧,活蹦亂跳的多精神。”
方清明抽出她的手臂,走了出去。
方中元的視線追著他,直到門關上後才問:“她為什麽在揍鍾吉羽?”
“沒什麽,鍾吉羽一開始想用金剪利刃符驅出林靜靜,沒成功,於是他們剝了夏蕾的衣服在她背上畫一淨身……”
“什麽?”
“你先別急,這裏我得幫鍾吉羽說句公道話,這是陳簌簌出的主意,鍾吉羽他本來還不願意,不過用別的方法一來我不看好他們的成功率,二來夏蕾也受罪。再說脫衣服這事都是陳簌簌幹的,我們背著身什麽都沒看。總之,等一切消停之後,夏蕾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衣衫不整,整理好衣服後立刻開始揍鍾吉羽。陳簌簌跟她說什麽都不信,堅信自己是被騙進邪教裏要被祭天了……哈哈哈,你快去跟她解釋,再晚一會鍾吉羽的臉都得被她打腫了。”
見他笑得快直不起腰來,方中元倒是有些擔心怒氣衝天的夏蕾會順便對自己動手。她試探性的小聲喊了一句:“夏蕾?”
夏蕾眼看要錘在鍾吉羽背上的拳頭停下了,她回頭看見方中元,立馬就撲過來了。之前林靜靜的那一撲,她到現在還心有餘悸,下意識就往後退,但是比不過夏蕾靈活,還是被抱住了。
夏蕾一邊假哭一邊在她耳邊嚎:“方中元啊,你知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對我的,我一個黃花大姑娘啊……一睜眼身上跟鬼畫符似的,陳簌簌那麵餅似的大臉還直衝我冷笑,鍾吉羽也跟著變態似的壓住我的胳膊,我還以為我晚節不保了啊,嚇死我了……你看看,他們給我畫成什麽樣子了。”說著,她推開了方中元,雙手抓住衣擺往上一掀,白花花的肚皮上用紅黑兩色的墨畫出的曲曲折折的線條。
方中元一把拍開她的手讓她放下衣擺,向她解釋被林靜靜附身了。
“難怪我這兩天跟睡過去似的,隻記得林靜靜撞了我的腦袋把我給撞蒙了,好像到現在才清醒過來。”
方中元掏出手機遞給她:“快給你媽打電話,隨便說點什麽,如果她問起來就說家裏是你自己鬧騰弄亂的,千萬不要說漏嘴了。”
夏蕾接過手機,惋惜的說:“這種事居然不能炫耀給我媽聽。”等待電話接通的時候她忽然衝正在清理地板的鍾吉羽齜牙一笑。
方中元見陳簌簌與鍾吉羽都在收拾,把大部分東西收拾進一隻大皮箱中:“你們這是要搬家啊?”
“事情解決了當然就回家了。”
方中元看見一件熟悉的便問:“你那個鐲子賣不賣?”
陳簌簌毫不客氣的說“你買不起。”
方中元的自知之明已經不允許她再問蠢問題了:“你們確定肯定真的解決了?不會再反轉了?”
“問你家軍師。”
方中元立刻把視線轉到那誰誰身上,他湊到她身邊抬手在空中輕輕劃過:“灰飛煙滅。”
方中元還挺感激他幫了大忙,但是也架不住那一臉邀功請賞的得意嘴臉:“你煩不煩?”
“我還沒說話呢。”他憋著笑故作正經。
“保持住。”
夏蕾把手機還給方中元:“你居然告黑狀說我要作弊?我媽跟我說了半天的誠實守信。”
“不然讓你媽報警抓我,然後我們登上社會頭條,‘白富美在校生慘遭綁架,同學見錢眼開計劃數年’?”
兩人正鬧著,方清明懷裏抱著那隻甕出現,問:“林靜靜的骨灰你們打算怎麽辦?”
方中元扭頭去看陳簌簌。
“檔案上說她的父母並沒有把她葬在家鄉,而是留在本市的公墓,好像還欠了公墓的管理費沒有交清。”
“如果沒有死亡證明的話,那麽應該不能隨意抱著一壇子骨灰送到公墓去吧。”方中元為難的說。
“可以查一查流程,就說是自家親戚。不然我們把她隨便埋在一個安靜的地方吧,或者撒進河裏湖裏?”夏蕾提議。
“我會把她安頓好的。”方清明大聲的說。
幾人看向他,方清明摟住骨灰甕的架勢仿佛是擔心有人上來搶似的。方中元心情複雜,但沒說什麽。
來時姐弟兩人開著夏蕾的車,走時夏蕾正好把他們送回家。
方清明用襯衫抱住骨灰甕,上身隻有一件石板灰色背心,方中元與那誰誰跟在他後麵。方中元感覺有些奇怪,明明應該有的輕鬆與解脫感如今卻變成不知如何的空虛填滿了她。
“林靜靜到底喜不喜歡我弟弟?”方中元壓低聲音。
“這種問題沒意義。”
“那些欺負過她的女生……她們,就是,會有報應嗎?”
“你真的想知道,可以去查你們學校的畢業年鑒,鍾吉羽找到的信息裏估計也有線索。但是,你真的想知道嗎?”
方中元搖搖頭,“她為什麽要做那些,有用嗎?”她其實並不想問這個。她大約是能理解林靜靜的,哪怕是裝模作樣的分析她是如何受到傷害然後錯誤選擇了應對方式。林靜靜為何要選擇夏蕾,為了傷害她還是試圖得到夏蕾擁有的自信光鮮的生活?為什麽要選擇方清明,是對自己黯淡悲慘的青春的一種補償嗎?
方中元知道一樣米養百樣人的道理,但是當她離這些惡意如此近的時候,道理忽然就毫無用處。她希望能有一種更直接、更安全的解釋可以讓自己規避這些。但她不知道該怎麽問出來,她不想知道“為什麽”,她想弄明白的是“為什麽是我們遇到這種事”。
“她想什麽做什麽和你沒任何關係,犯不著因為他人折騰自己。開心點,好歹你也出力解決了這個問題,還向你弟弟和夏蕾坦白了。”
方中元雖然覺得他說的都是廢話,但是此刻卻是願意聽這種廢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