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行至分舵
薛雲義和上官羲走到街道的盡頭，找了個小店住下。吃過了飯，二人在客房裡喝茶。
「羲兒，這一路上我使的都是你家的孤雲劍法。」喝著茶，薛雲義對上官羲道：「你看這種劍法威力如何？」
上官羲喜道：「伯父，我已經看出了，它真是好大的威力，能壓倒一切劍法。」
薛雲義道：「我也是初使這劍法，有些招數使得潛力未能全部發揮。你父親研練多年，每一招一式，都使得精到毫巔，出神入化，變化層生，所以天下無敵。」
上官羲道：「伯父，此劍法真能使得每招盡活，招法似有似無，無招勝有招嗎？」
薛雲義道：「我不是給你講過岳武穆對陣法的議論嗎？劍法、刀法、拳法……都是『運用之妙，存乎一心』的，武當派的創派祖師張三峰在談劍時就說過：『死招式，不如活招式；活招式，不如無招式』，這話很有道理的。死招式易防易破，活招式不易防也不易破，但活招式也能防，而無招式卻不能防。劍使到最高境界，是劍招在有無之間，劍法的演進也是如此，由一招一式，變為一招兩式、三式，又進而到一招多式。一招多式，就近於招式有無之間了，再將各劍招兒使得兩招之間如同行雲流水般、毫無間隙，就更近於招式在有無之間了。你父親的劍術就已經達到這個境界了。」
上官羲道：「今天李儒淵使的也是上官家劍法，他使不出威力，自然是因為劍招太死了？」
薛雲義點點頭，表示贊同。
上官羲擔心地問道：「那麼搶我家劍譜之人，若將此劍法練到和我父親那樣的境界，我豈不是報仇無望了？」
薛雲義道：「這就要看你家劍法，落在了什麼人手裡？你父親可是號稱詩、書、劍三絕的。這就是說，他的武學造詣是得助於文學造詣深。他精讀了天下好詩，廣覽天下好字，然後以詩意入劍法，以筆勢佐劍術。他編的那秘訣多處是以古詩代口訣，或以草書代圖解的，一本秘訣里字裡行間皆是詩意、是字形，非得文學造詣很深的人，是很難讀懂的。特別是乃父編此秘訣時，是故意倒編的，得秘訣之人不知斯理，更難理出頭緒。」
上官羲問道：「那麼這個世上，只有伯父一人能練此劍法了？」
薛雲義道：「不是的，羲兒，有兩人，除了我之外，還有你。我編那本《孤雲劍法秘訣》，就是為給你，或能為你家報仇之人編的，不意天竟垂憐，鬼使神差讓你跌進那個山洞裡……」
上官羲釋然，又看看薛雲義道：「伯父，您既然編了《孤雲劍法秘訣》那本書，一定記住了秘訣中每一句口訣，並對它們加了詮釋。我的時間珍貴，伯父能不能在路上教小侄？」
薛雲義點頭道：「好。你暫且只記住口訣和詮釋可以，但內力恢復之前，劍法卻練不得。」
上官羲點點頭稱是，當晚二人睡下。
第二天，薛雲義和上官羲在店中吃了早飯，又繼續趕路。路上二人邊走路，薛雲義邊教上官羲背誦《孤雲劍法秘訣》。上官羲聰明穎悟、過目成誦，走路也背，睡前也背，不幾天就背會了。薛雲義和上官羲都很愛詩詞，這劍譜里很多句，都是詩詞，上官羲一路背秘籍，談詩詞很有意境。
一日，他們又走進一個市鎮吃飯，一問才知道這裡已離濟南不遠。吃罷飯，二人又繼續趕路，約走了兩個時辰已到了濟南。
濟南自西漢以來歷代為郡府，元為濟南路，明初又置山東中書省行轅，市內有趵突泉、大明湖、南平祠、歷下亭等名勝古迹，人煙輻輳，市井繁華，參差十萬人家，殊不知丐幫濟南分舵在哪裡？
二人在通衢大街上走了一個來回，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二人有些發愁。丐幫分舵並無徽志可尋，即使有幫外人也認不出。倘若直接去詢問人，這種幫派會址多屬秘密，非一般人能知。他們從頭晌午進城，到過中午還沒找到濟南分舵，正在街上發愁，見對面走來一高一矮兩個叫化子。薛雲義靈機一動，上前道：「二位朋友請了！」
高個子道：「請了，二位有什麼事嗎？」
薛雲義道：「在下想向二位問一個人；有一個叫馮程程的二位可認識？」
高個子打量薛雲義后問道：「老先生認識馮程程嗎？」
薛雲義道：「和馮程程可算故舊，只是丐幫的濟南分舵，在下從未來過。」
高個子道：「既是馮分舵主的朋友，那二位請跟我來吧！」說完，他對矮個叫化子耳語了一陣，那矮個叫化子便離開而去了。他用眼神向薛雲義和上官羲打個招呼，然後折進一個衚衕。走到衚衕的盡頭，又拐向西，走了約四十丈；到了一個座北向南的大院前停住。薛雲義見四下無人，對那領路的叫化子問道：「朋友，丐幫是江湖第一大幫派，為何堂堂一個丐幫分舵，竟設在如此隱秘之處？」
只見那叫化子環顧四周，確保無人，俯近他們低聲道：「丐幫的確是江湖第一大門派，但是近幾年，有一股黑惡勢力與我們作對，情況並不景氣。」
薛雲義低聲問道：「敢問那事出為何呢？」
那叫化子低聲道：「丐幫歷來都是傾向朝廷的，當然傾向的是正統明君，十幾年前燕王出兵篡奪，使中原兵連禍結，丐幫傾向和靜、仁愛的建文皇帝，對燕王多有得罪之處。燕王為帝后，雖尚未公開取締丐幫，但也多所壓抑，因此分舵舵址設在僻靜處，且不掛牌標徽，只有幫內人能找到的記號和舵址。」
薛雲義又問：「在下曾到過很多城市，其他城市窮朋友很多，為何濟南獨少？」
那叫化子低聲道：「在丐幫內，濟內分舵是個大分舵，所屬弟子，數逾千人，怎麼獨少呢？只是最近我幫發生了一件不幸之事，此事發生后，馮分舵主有手令，不準濟南分舵屬下弟子公開在街上走動而已。」
薛雲義對他說的「不幸的事」已猜到八九，但還是問道：「貴派最近發生之事，能否告知在下嗎？」
那叫化子想了想道：「這件事是我幫之大恥，幫內弟子，只把仇恨記在心裡不為外人道。先生既是分舵主的朋友，我既告訴先生亦無妨。上半月，我幫石驚天幫主，在燕京分舵，被人殺死。」
聽了叫化子的話，上官羲一驚。他原以為關於他殺害石驚天幫主的話，只是敵人造的謠言，沒想到石驚天幫主真的被人殺了！既然石幫主真的被殺敵人又造了他的謠言，丐幫人怎不同仇敵愾？假若丐幫人對他傾巢誅殺，那就遭透了！再者，既然石幫主被殺是真的，那麼芳晗姐是否真的被殺了？他一陣心寒，凄然生悲。
薛雲義問：「貴幫知道殺害石幫主者是誰嗎？不知貴派對此持何態度？」
只見叫化子恨恨道：「持何態度，這還用問嗎？石幫主德高望重，我幫弟子，人人無不敬若父，凡我幫徒，人人把此仇視如父仇。殺我幫主者，殺人題名，為天下無敵劍上官忠雲之狗崽子上官羲。我幫對上官家狗崽子，已恨入骨髓，非把他碎屍萬段不可！」
上官羲聽了這叫化子的罵，臉上發燒，心如針扎兒。但是，他知道這是丐幫弟子的誤會，只得把羞把恨埋在心底，隱忍未發。
說話之間，三人到了一個黑漆大門前。大門緊閉，門口無人進出，冷冷清清，張羅可雀。但見叫化子推門，門是虛掩著的，一推即開。叫化子帶二人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