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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43章 四十一 凜然巾幗是將軍

  決鬥的場所就設置在國都城門前的廣場。 

  如果以青丘的標準來測定的話,就是在一個半徑七七公尺的圓的內部。圓的四周挖了溝渠,裡面放滿了柴薪,同時澆上了油。一旦決鬥開始,柴薪就會被點燃,火圈將會阻斷決鬥者的逃生路線。而且在火圈的內側還打上了十根大樁子,樁子則系著綁著餓狼的鐵鏈。十隻餓狼已經刻意被餓了兩天,處於極飢餓的狀態。 

  火圈和餓狼這雙重的重壁使得決鬥者根本無以逃生。 

  胡曌穿著黑衣,站在死亡圓陣的正中央。她以長劍為杖,長長黑髮直直垂下,左耳際長發串著一枚雪白的劍形玉飾,一張臉清俊如霜,口角含著一絲訕笑,一雙眼睛半睜半閉,帶著一種慵睡才醒的懶洋洋的神情。 

  城壁上設置了觀眾席。面對著烏桓左邊的是烏曼和其一黨,右邊則坐著烏獲和他的同伴。胡曌、房玄明、華彥泉、逢儀、若葉、蘇銘以及流真還有五十名的士兵都坐在那裡。原本烏曼反對讓青丘人進城,但是,在烏獲的懇求下,烏桓終於點頭了。然而,在青丘人的四周緊緊地聚集著黑齒的士兵,這其實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然而,一個女人站在決鬥台上,以眾神的名義決定黑齒國的命運,未免惹來看台上的眾人非議。 

  【一個女人?烏獲你這是在嘲弄父親嗎?】 

  烏曼本著差點活捉自己的流真而興師動眾,見決鬥的代理人不過一名女子,心中難免不忿,一個嘲弄國主的罪名便狠狠扣下,然而更深層的意義確是要烏獲無法以女子為借口搪塞決鬥,將台上女人再也下不了台。 

  【獲兒,決鬥乃是在眾神的關注之下進行,你可明白這場決鬥的意義?】 

  烏桓明白兒子的想法,但還是本著作為國王的威儀質問烏獲,其言語中卻是有意給烏獲換人的機會。 

  【父親,孩兒無意褻瀆眾神,更不敢嘲弄您,如若台上女子倒下,那便是天意如此。】 

  烏獲信誓旦旦,臉上一片慨然。 

  【哎,希望如此。】 

  烏桓吁了口氣,想到烏獲雖然平日驕縱了些,但在自己面前倒是乖巧孝順,斷不會拿儲君之位開玩笑。 

  稍後出現的黑煞的體格不論在身高或體重上都遠超過胡曌,簡直就是個可怕的巨人。他的身高超過約二公尺,褐色的肌膚上隆起一塊一塊的肌肉。他雖然穿了黑齒風格的武裝,但是,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讓一個直立的猛獸穿上衣服一樣。長著深色長毛的臉上,那對黃色的小眼睛閃閃發光。 

  當第一眼看到黑煞的巨大身軀時,風桐心中不禁掠過了一陣寒風。他對胡曌的神勇有著絕對的信心,但是,在看到黑煞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把一個太過危險的任務強推給胡曌了。他從觀眾席上探出了身子,呼叫著對他而言再重要不過的勇者。 

  【胡曌……】 

  或許是聲音傳到了胡曌的耳里吧?胡曌回過頭來仰視著城壁上。他看著風桐和守在他身邊的那些同伴們,十分沉著地笑了笑,行了一個禮。然後他回過身子面對著黑煞,再次把劍當杖,等待著決鬥開始的信號。 

  黑齒風的大鼓在城壁的一角響了起來。 

  夕陽的下半部已經碰觸到西方的地平線。 

  決鬥就要開始了。 

  胡曌拿起放在他腳邊的長方形盾牌,重新握好又長又大的劍。黑齒國的巨人黑煞沒有拿盾,只拿著一把用雙手來使的巨大戰斧。在他那褐色的臉上完全看不出有什麼可以稱之為表情的東西。 

  不知道為什麼了什麼原因,風桐不禁打了個寒顫。他轉過頭問烏獲。 

  【烏獲王子,那個叫黑煞的男人相當強悍吧?】 

  【哪兒的話?再怎麼樣也敵不過胡曌大人。】 

  雖然這樣回答風桐,然而,烏獲的臉上卻浮起了沒有把握的表情。風桐把視線投向稍遠的地方,他視線中的烏曼臉上浮著淺淺的笑意。烏曼的臉動了動,和風桐的視線碰個正著。充滿優越感的嘲笑慢慢地在烏曼的臉上擴散開來。 

  不安和後悔的情緒開始滲進風桐心中。他肩膀上的蒼羽彷彿感受到他心情的變化,發出了小小的鳴叫。 

  胡曌奉風桐為【重要的主君】。對風桐來說,他覺得這是太過鄭重的稱謂。對風桐而言,胡曌才是真正重要不可或缺的夥伴。自己讓胡曌參加這樣的決鬥是不是錯了? 

  蘇銘小聲地鼓勵風桐。 

  【請不要擔心。胡曌大人應該不會輸的,神使大人,因為他是青龍七宿,是青龍國的天命之子。】 

  蘇銘的左半邊臉突然閃著紅銅色的光。柴薪終於點燃了。 

  火焰一邊發齣劇烈的爆裂聲,一邊延燒到整個環狀的溝渠,形成紅銅色和金黃色的火圈。 

  陸洱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 

  【現在開始舉行決定黑齒國下一任國王的神前決鬥。決鬥的結果是神聖而不可侵犯的,雙方都不得有異議。】 

  因為烏桓沒有站起來,所以陸洱就代理了他的工作。烏獲對著世襲宰相投出了嘲高和不信任的眼神,然而,他什麼也沒說出口。他甚至對父王也感到厭惡了。 

  突然,黑煞張開他巨大的嘴巴。駭人的咆哮聲從他的咽喉中迸了出來。 

  他的聲音壓過十隻餓狼的嚎叫,傳到了觀眾席上,幾乎使所有人和餓狼在一瞬間都歸於安靜。 

  當回聲還沒有完全消失的時候,決鬥就開始了。黑煞的巨大身軀往前進。雖然這是一場攸關國家的命運和他自己的生命的決鬥,但是,他毫不造作的前進方式卻讓人覺得他根本就不曾想到過這一層意義。 

  巨大的戰斧反射著火焰,劈開絮繞胡曌周身的風屏,朝著胡曌襲過來。 

  胡曌一邊往後退,一邊舉起了盾牌承受這一擊。即使風壓卸掉了一部分力道,她感到左腕上一陣麻痹,然而還是擊出了長劍。這是一次強烈的斬擊,但是,卻被對方的戰斧給擋開了。 

  黑煞的蠻力真是令人難以想象。在被擋開的那一瞬間,胡曌失去了重心搖晃起來,長靴發出了劇烈的磨擦聲。穩住了腳步之後,胡曌的眼裡又映出對方揮砍而來的戰斧。這次對方從右邊攻過來,達龍想擋回去。 

  異樣的金屬聲響徹四周。 

  胡曌的長劍折斷了。銀色的破片飛向半空中,胡曌的手上只剩下手掌大小的劍刃。在觀眾席上屏住氣息的風桐又看到了戰斧揮出的第三擊。 

  胡曌的黑色髮帶飛鬆開來了。產生裂痕的頭盔飛向空中,掉進火環當中。胡曌的黑髮也散了開來,她俊美的臉龐和纖細的臂膀完全暴露出來了。 

  戰斧又朝著腳步踉蹌的胡曌襲殺過來。 

  【啊!】的聲音從黑齒人們當中傳了出來。 

  在青丘人的觀眾席上,白陽發出了小小的慘叫聲。風桐發不出聲,他只是睜大著如晴朗夜空顏色的瞳孔凝視著那一場死斗。 

  胡曌揮起了盾牌。 

  戰斧打碎了盾牌,直擊風桐的肩膀。然而,這一擊並不重,護身的風壓迫使戰斧偏離的准心。胡曌閃開了,隨之一轉身彈跳開來,把盾牌往失去平衡的黑煞的側臉打過去。 

  這一擊直可把人的頰骨給打碎。然而,黑煞站穩了腳步,又朝著胡曌砍下。 

  胡曌往後一跳,讓對方的一擊扑了個空。同時,胡曌刺出折斷了的劍。變短的了劍刃纏繞著薄而利的細小鋒刃絞開黑煞的手腕,鮮血飛濺而出。如果劍沒有折斷的話,一定早就把黑煞的一隻手給砍了下來。 

  黑煞大叫一聲,把戰斧高舉過頭,朝著胡曌的頸部猛砍下來。 

  防禦的盾牌發出轟然的一聲,裂成了兩半。胡曌用剩下一半的盾牌的狹窄側面毆打黑煞的鼻樑,黑煞只後退了半步。一頭拖著鐵鏈的餓狼咬住了他的腳。黑煞抬起了被餓狼咬住的腳,左手抓住餓狼的上顎,輕輕鬆檢地提了起來。 

  下一瞬間,餓狼的頭部便被上下撕開了。 

  血和粘液飛散開來,黑煞的左手中剩下血肉模糊的狼屍。恐懼的呻吟聲從觀眾席上傳了出來。黑煞狂笑著,丟下了屍體。屍體就落在其它餓狼的面前。餓狼群立刻就一涌而上,爭食著同伴的屍體,同時發出了咬碎骨頭、令人毛骨聳然的聲音。 

  【那根本不是人。雖然是用兩隻腳站著,可是根本不像人。】 

  華彥泉喃喃說道,逢儀不由得用她的指尖擦拭著白皙額頭上的汗水。 

  【到處都有披著人皮的野獸,可是,他根本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猛獸嘛!如果是跟人決鬥,胡曌是不可能會輸的,不過……】 

  話只說到這裡就打住,或許是因為不想讓風桐更難過吧?風桐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了。逢儀撫著風桐喘著氣的背。 

  【黑煞,拼了!把青丘人撕成八塊。就像那隻狼一樣。】 

  烏曼煽動著巨人,他的兩眼中閃著熱切而殘忍的光芒。烏獲不禁咋了咋舌,看著房玄明,似乎在問道:難道沒有什麼辦法嗎? 

  房玄明也沒有什麼辦法。不但如此,這個被稱為冠絕一國的智者也像風桐一樣,只能蒼白著臉看著雙方繼續死斗。 

  流真的手已經悄悄握上腰間的長劍。 

  白陽彷彿要賦予他力氣似地握著他的手,只是他好像也沒有發現到。 

  【哇!】地一聲,觀戰的人又發出了驚恐聲。胡曌勇敢地跳到黑煞的身旁,再度揮起他那折斷的風劍。比短劍還短的劍刃刺進了黑煞的側臉,纏在其上的風刃爆發似的卷開,深及骨頭,造成了龜裂。鮮血噴了出來。歡呼聲從青丘人的席位中響起,然而,這個興奮的聲音立刻就轉為驚愕的呻吟了。 

  【可惡!為什麼還不倒下來?】 

  逢儀和華彥泉不禁異口同聲叫了起來。受了那麼重的傷應該倒地不起了,即使不倒,動作也應該會因為劇痛而遲鈍起來才對的。然而,黑煞只是微微地晃了晃他巨大的身軀。連胡曌這樣的常人面對如此異常狀況也不得不感到驚異。原本他也預測黑煞會像承受落雷直擊的巨木一樣倒下來。可是,她的預測失誤了。黑煞朝著胡曌的身體勇猛地反擊,發出了劇烈的磨擦聲,胡曌的胸甲出現了裂痕。她腳踩風步,勉勉強強地閃過第二擊,往後退開。就在這一瞬間,一頭被鎖鏈鎖著的餓狼咬住了胡曌的長靴。胡曌扭轉半身,甩手一道風鐮砍向餓狼的臉部。餓狼的兩眼突了出來,牙齒掉落了,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著。其他的餓狼便又咬上它的身體,開始餵食自己飢餓的肚皮。 

  黑煞看也不看餓狼的爭食,他舉起了戰斧,揮砍下來。巨大的兇器帶挾帶著強勁的風勢襲向胡曌的身體。就在這一瞬間,胡曌翻轉過身體,逃向決鬥場的中心。 

  【風卷樓殘。】 

  騰出的雙手和危局讓胡曌徹底展現出自己的力量。 

  狂風過境,狼嚎四野,碎屍遍地。 

  然而,一時的靜止,不是喘息,而是更凝重的壓迫。 

  汗水從豪勇的女戰士臉上滴落。 

  【嗷嗚——】 

  身處風暴中心的黑煞發出怒嚎,揮舞著巨斧劈開暴風圈,渾身浴血的野獸早已模糊的臉龐,每走一步,台上便留下一個血的腳印。 

  在觀眾席上,烏獲看到了風桐強悍的視線,大概是知道再也隱瞞不了了吧?他這才半開著口,老實地招了。 

  【黑煞不是一般的常人。那個男人就像只鯊魚一樣,沒有痛楚的感覺。所以不管受到什麼樣的傷害,他也會繼續作戰一直到死。他唯一的信念就是殺掉對方。】 

  如晴朗夜空顏色的瞳孔在風桐的臉上燃燒了起來。他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睨視著烏獲。 

  【你……你明明知道這件事還刻意選胡曌做為你神前決鬥的代理人?你讓胡曌和這種怪物決鬥?】 

  【請不要激動,神使大人。】 

  【我無法不激動!】 

  風桐大聲叫著,把手搭上了劍柄,凝視著烏獲的雙眼。 

  【如果風桐被那個怪物殺了,我以性命發誓,我會把你和那個怪物的腦袋一起掛在這裡的城門上。我發了誓我就會做到!】 

  這是風桐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脅迫別人。烏獲不禁感到心虛,一時也無法提出辯駁。他之所以半站了起來,顯然是要應戰。 

  【請安靜下來,青丘來的客人。】 

  烏桓以不像一個病人該有的嚴厲而充滿力量的聲音制止了少年。 

  【烏曼選擇神前決鬥的代理人是在烏獲之後的事。或許客人的部下是一個天下無雙的勇者,沒有人可以勝得過她,烏曼才為此費盡了心思。身為主君應該信任一個這麼讓敵人懼怕的部下。】 

  風桐沉默了,他紅著臉行了一個禮又坐了下來。帶著淺淺的笑容看著這一幕的烏曼對著父王竊竊私語。 

  【父王,青龍神的代理人竟然會表現出這麼慌亂、輕率的行為啊!】 

  【烏曼啊!】 

  烏桓和聲音和表情在薄暮中有著微微的沉痛。 

  【如果和青龍神使相較之下,你若有他一半那麼關心部下的話,我早就立你為王太子了。國王自己一個人是無以成為國王的。因為有部下才有國王的存在啊!】 

  【知道了,父王。】 

  【……最好是這樣。】 

  烏桓似乎很疲倦地閉上了嘴,他把視線投向火圈。 

  如果是普通決鬥的話,黑煞早就敗死,胡曌也早就高奏凱歌了。然而,失去長劍和盾牌的胡曌只能依靠敏捷的風步一直閃躲黑煞那永不知衰竭的斬擊。 

  房玄明重重地吐了一口氣,重新坐了下來。風桐和烏桓的談話似乎使得他恢復了往日的知性。他伸開了兩手,把被解放的手臂交抱在胸前。 

  低低的聲音從他的嘴邊流出來。 

  【事情就快結束了。】 

  在他的眼中,胡曌已佔優勢。或許是只有在他眼中才是這樣吧?看在其他人的眼裡,胡曌在黑煞那野獸般的腕力和生命力之前似乎已經無計可施了。烏曼更是一副志得意滿的表情。烏獲像是嘔氣似地半把臉扭向一邊。 

  胡曌用一隻手解開斗蓬的扣子。他把拿在左手上的斗蓬往後方一揮,掠過了火圈。斗蓬著了火,立刻燃燒了起來。 

  胡曌把化成一個薄火板的斗蓬擊向黑煞的上半身。斗蓬捲住了巨上,接著狂風,燃燒的火焰包圍住了他。巨人發出了咆哮聲,抓著斗蓬想把它丟掉,然而,他的眼睛都已經被灼傷。黑煞在上半身化成火焰之後,仍然揮著手中的戰斧,朝胡曌砍過來。 

  這個時候,胡曌的右手上第一次閃耀著玉劍的光芒。 

  大家都忘了。忘了胡曌除了長劍之外還有髮際系著的玉劍掛飾,那並不是純粹的裝飾品。或許是因為胡曌看來似乎極為執著於那把折斷的劍之故吧?當然,是胡曌讓人家有這樣的感覺,事實上作為血榜上的殺手,短劍突襲才是胡曌的強項。 

  胡曌完美地計算了時機和狀況,把手中的短劍一閃,這一瞬間,勝負就決定了。 

  黑煞的腦袋被玉劍貫穿,一道強風綻開。紅黑色的血像噴泉一樣射出,開始在他的腳下形成一個小小的血池。巨大而沒有表情的頭籠罩在一片火海中,左右不斷地搖晃著。看來就好像不知道該往哪邊倒下去似的。 

  當他的腦袋往前方倒時,巨大的身軀彷彿被這個重量所拉扯,也隨之往前倒了下去。在巨大的響聲之後,黑煞就倒卧在火圈中心了。 

  幾秒鐘之間,沉默包圍了四周,沒有人發出聲音。 

  胡曌用他的上半身重重地呼吸著,他將視線投向觀眾席,對著風桐深深地行了一個禮。靜寂在這一瞬間被打破了,狂熱的拍手和歡呼聲從觀眾席中爆發開來。 

  風桐也不例外。他站了起來,像要把手拍痛似地用力拍著手,同時如在夢中似地叫著胡曌的名字。 

  【胡曌獲勝。也就是烏獲獲勝。在所有的神明作證之下,下一任的黑齒國王是烏獲!】 

  在幕色中,烏桓這樣宣布,聲音像波浪似地傳向四周。 

  【烏獲!新國王!】的呼叫聲同時響起。 

  就在這個時候。 

  【我不承認!我才不承認!】 

  烏曼站了起來。他的兩眼像熔岩一樣充滿了炙熱的光芒,聲音雖然大,卻有著顫動。全身彷彿隨風搖擺的樹一樣戰慄著。 

  【誰聽眾這樣不當的審判?再說一次!我不承認!】 

  烏獲也站了起來,聲音中卻因為另一種興奮之情而顫動著。 

  【烏曼,你這沒有忠貞信仰的人!你竟然對神明的審判有異議?】 

  【眾神都錯了!】 

  聽到烏曼這些該遭天譴的話,黑齒人起了一陣騷動。華彥泉冷笑著低聲說道: 

  【那個王子好像到現在才發現到神明們總是錯的,總是把錯誤的結果推給人類。】 

  黑齒人有的站了起來,有的坐著仰望著天。世襲宰相陸洱嚴厲地叱責女兒的丈夫。 

  【烏曼殿下,不可以對神前決鬥的結果有任何異議。更何況這是國王所下的命令。】 

  【住口!】 

  烏曼大吼。 

  【畜牲!你竟然敢背叛我!一定是在私底下和烏獲那傢伙勾結吧?你那麼不捨得世襲宰相的地位嗎?】 

  【殿下,您在國王陛下面前胡扯些什麼?】 

  【吵死人了!我再也不相信你了!黑齒的王位是我的!】 

  烏曼的眼光是那麼強烈,然而卻也已經失去理性,彷彿要從他那睨視父王的眼睛中噴向鮮血一樣。 

  【父王,請把王位讓給我!在這把劍的名義下!】 

  【烏曼,你瘋了!】 

  烏獲大叫。他的聲音中有著些微但明顯的勝利的喜悅。烏曼在眾人面前公然違逆旨意,讓自己成了一個謀反的人。 

  【所有將兵,殺了烏獲!】 

  【救救父王!殺了烏曼!】 

  圍著決鬥場的觀眾席立刻就被一場混亂和怒吼聲所包圍了。 

  劍和劍在烏桓的四周交相碰撞,迸出了火花。兩個王子激烈地爭奪父王,不是出於孺子之情,而是為了使自己的王位正當化。 

  【殿下,我們不能被卷進事端里,請往這邊走!】 

  房玄明走在前頭,逢儀和華彥泉在左右方守護著,把風桐從混亂的旋渦中帶走。王蹇在背後守衛,蒼羽則展開它的翅膀在半空中飛翔。風桐一行人想避開混亂離開觀眾席。 

  一群黑齒的士兵擋住了他們的去路。當然,這些人都是烏曼的人。 

  刀、槍接二連三地殺到,刀刃在風桐的四周縱橫交錯。房玄明、華彥泉、逢儀每砍一刀就噴出一道血沫,開出了一條路。 

  黑齒士兵的刀刃也從後面逼了上來。 

  【神使大人!請趕快走!】 

  話還沒說完,王蹇拔劍出鞘,把攻上來的黑齒軍砍倒在血煙中。 

  真不愧是號稱強兵之將的青丘將軍。雖然已年過六十,但是,他那熟練的劍技卻一點沒有衰退的跡象。然而,就在他又砍殺了兩名敵兵的時候,烏曼拿起了槍,瞄準老將軍,從側面投了過來。 

  槍發出了破風的聲音飛了過來,狠狠地刺進王蹇左肩和胸口的接續部位。王蹇發出了短促的呻吟聲,倒了下來。 

  【王蹇!】 

  風桐狂叫著,想要跑過來扶住王蹇,然而,烏曼再度拿起一枝槍想投向風桐。這個時候,黑齒兵群瞬間崩散了。一邊撲火一邊越過火圈,從黑齒兵手中奪過劍的胡曌跑到了觀眾席。 

  胡曌的劍發出怒吼聲,一一砍倒了四周的敵兵。 

  血煙和慘叫聲噴向已然漆黑的天空,黑齒士兵倒了下來,想逃過胡曌的劍勢。現在他們已經了解達龍的豪勇,沒有人敢擋在他的面前。 

  【女戰神!】 

  恐懼和敬畏的叫聲從黑齒兵之間迸發開來。以無敵的身姿贏得決鬥的胡曌被異國的士兵們封了一個新的稱號。 

  被失望和憤怒迷失了雙眼的烏曼重新拿起了槍。陸洱張開兩手擋在他面前出聲制止;可是,烏曼已經分辨不出敵我了。他把槍往下一刺,下一瞬間就刺穿了陸洱的身體。 

  逢儀的弓弦發出了高亢而清脆的聲音,箭的軌跡在陰暗的天際劃過。烏曼的右手被箭射穿了。槍從他的手上掉落,他用左手拔出箭,滾轉著身子。逢儀搭起了第二枝箭,此時,烏曼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糾結成一團的人群中了。 

  【烏曼同時違背了神意和旨意。追隨他的人將成為大逆之罪的共犯!放下武器追隨法律和正義吧!】 

  確保住父王的身軀之後,烏獲大叫著。由於這個變化,混亂也漸漸平息下來了。烏曼的部下們丟下劍,跪了下來,對著烏桓垂下了頭。 

  陸洱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他被自己的女婿用槍刺穿了身體,卻沒有當場死亡,實在是不可思議的事。他在痛苦的喘息當中對著拚命照料他的陸羽耳語道: 

  【……不要難過,陸羽。我死不足惜。我跟錯了主君,也選錯了女婿。這樣的下場只不過是一個愚蠢的人最適合的結束。陸羽啊,我沒有什麼好給你的……】 

  話到這裡就中斷了,陸洱死了。 

  陸羽最終還是沒有辦法問到他最想知道的一件事。他沒有看過自己的父親。他曾經想過,陸洱是不是就是他的親生父親?然而,因為陸洱的死亡,他永遠沒有辦法得到答案了。 

  青丘的將軍王蹇也在瀕死邊緣。烏曼投出的槍深達他的內臟。姑且不論其他方面,烏曼在投槍方面似乎技高一籌。 

  【……風桐大人,請您務必幫助胡曌王子一個好國王!】 

  只說了這麼一句話,王蹇就噴出了血泡失去意識。他的肺受了傷。 

  對醫術也頗有心得的逢儀提出已回天乏術的報告時,聞訊而來的胡曌顯得有些慌張。他用兩手支著老將軍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 

  【王蹇,告訴我!在你死前一定要告訴我!我是什麼人?我到底是什麼人?】 

  胡曌身邊的戰友無言地交換著視線。王蹇回視著王子的眼睛,一句話也沒說。 

  胡曌的甲胄在一瞬間閃動了,反射著落日最後的餘輝。王蹇的瞳孔也在這個時候永遠失去了焦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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