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的罪
霧氣瀰漫，裡面夾雜著黑與紅不祥力量。
隨著霧氣鋪滿全場，糾纏著葛德文和趙肆的幽靈，在此顯形。
這些半透明、透著冰冷死氣，乾枯扭曲的幽靈糾纏著葛德文，像是一層湖在身上的衣服和披風，基本上就露出來一張臉。
無數的手抓在他健碩的身軀上，扯著他的頭髮。
腦袋重疊著擠在葛德文的腦袋邊上，彷佛要把自己的鬼腦袋，擠進去。
無數的幽靈扭曲糾結著，一直向外蔓延，一眼都望不到邊。
可以知道的是，它們都墜入深淵，與其中相連。
葛德文就是背負著這些，走到了赫芬黑尖塔之下。
即使如此，他也毫不動搖，每一步都堅定不移。
「你知道這些是什麼嗎？」斯卡提亞的聲音再次傳來。
風暴王讓開路，擺擺手：「直接對話。」
「我以為我要跟你打一場。」葛德文眼珠晃動看向風暴王。
風暴王扛著巨劍：「我沒接到指令。」
葛德文又看向濃霧：「這些拖累我的幽靈？不過是你的鬼把戲罷了。」
「不，你太小瞧死亡了。」斯卡提亞說道，「這些，是你們黃金的罪孽。」
葛德文愣住，童孔先是放大再是收縮。
其實在斯卡提亞點明之前，他已經隱隱約約的有猜到一些東西了。
熔爐王、巨人王，再到現在的風暴王。
這三個算是代表人物，幾乎是涵蓋了葛孚雷在交界地的經歷。
分別是初始、輝煌與落幕。
而這些幽靈則是低吟著：
「邪惡的黃金，該死。」
「骯髒罪惡的血脈。應該絕種！」
「對，絕種，讓這世界上再也沒有黃金。」
「葛德文，你帶我走吧……」
「為什麼要殺了我？」
「我們全家都死了，都死了。」
「全家，我們一族全部死光了。」
是的，被滅族的不止是火焰巨人。
火焰巨人屬於是種族上的滅絕。
但是在戰爭之中，還有很多家族被趕盡殺絕。
無數的族徽、紋章，隨著河流衝進了大海。
暴雨、河流與時間，能夠沖澹很多事。
瀰漫在交界地的血腥氣味，也總有消散的那一天。
一將功成萬骨枯。
黃金王朝是建立在敵人的累累屍骸上的。
黃金樹能夠茁壯成長，也是因為樹根下埋藏著屍體。
輝煌的黃金樹樹榦與樹冠，跟地下縱橫交錯的深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看起來殘酷又悲涼。
可話又說回來，又有哪個王國的建立是靠嘴說出來的呢？
用溫和、和平的手段，如何能統治交界地呢？
黃金王朝不出手，也總會有其他外神動手的。
艾爾登法環的吸引力是巨大的，那是無可比擬的權勢。
能夠一家獨大，誰會留著那些潛在的對手。
這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包容敵人，誰來包容自己人？
為了避免農夫與蛇的故事上演，自然會趕盡殺絕。
只不過黃金王朝實力夠強，成為了淘汰其他對手的勢力，而沒有被其他外神淘汰掉。
難道在黃金樹倒塌瑪莉卡與葛孚雷身死之後，會有人來給他們哭墳嗎？不會的！
勝利者只會高舉著艾爾登法環，坐在王座上嘲笑葛孚雷無能。
善心、修生養息，那是在打完仗之後才該做的事。
這也是拉達岡要出現的原因。
征戰不休的交界地疲憊不堪，葛孚雷是個戰狂。相比之下拉達岡更加平和，適合帶領交界地平穩的發展。
交界地上被時間沖刷過的罪，在靈魂世界再次被抖落出來。
這些已死的幽靈，還記得葛孚雷的所作所為。
它們有怨恨同時還有希望。
這種感情異常的複雜，既想要報復葛德文，又想要葛德文來「凈化」它們。
在交界地這個破地方，是沒有超度這一說的。
不過黃金樹以及黃金律法所包含的聖屬性，算是能夠剋制這些幽靈。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將它們清理掉。
這也算是中解脫了。
被金光壓到灰飛煙滅，總好過沉淪在地獄中一遍一遍受著折磨，重複著黃金的罪孽。
地獄的折磨與自我折磨，在雙重的痛苦下打造了扭曲的幽靈。
復仇與解脫擰巴在一起。更何況，它們都不具備向葛德文復仇的能力。
這些死在黃金軍隊鐵蹄之下的冤魂，本該由這個世界的主人斯卡提亞為它們解脫。
因為這裡不參與交界地的生命輪迴。
人死了就是死了，靈魂不會被洗刷乾淨，重新投胎到新的人家裡。
那是黃金樹才會做的事。
這些幽靈也不會聚集起來，像祖靈之王那樣從死亡中誕生出新的生命。
真是永恆的悲劇。
「我故意留著它們，就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承受得住黃金的罪孽。」斯卡提亞說道，「是不是覺得又血腥又沉重？」
「它們也進不去黃金樹，無法重獲新生。只能窩在這裡每天詛咒著你們，備受煎熬。」
「啊，『黃金』葛德文，你該怎麼做呢？背著它們繼續前行，還是想辦法甩掉它們？」
「黃金樹是處理不了這種數量的亡魂的，你也沒有那種能力。就算是艾爾登法環上的律法，都有做不到的事。」
斯卡提亞並未危言聳聽。
交界地確實不存在「全能」這個選項。就算展現了律法，從神人躍升為神，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
更何況葛德文充其量只能是個王。
他未來的神還懸而未決，展現的律法和擁有的能力，可能與瑪莉卡大相徑庭。
更難解決這些問題了。
「哈，你的意思是這些鬼東西會一直跟著我？」葛德文看著身上密密麻麻噁心的幽靈，甩都甩不掉。
「是這樣的。幽靈是沒有腦子很空虛的東西，虛無、只有憎恨，嗯，你也許能填滿它們？呵呵呵。」斯卡提亞的嘲笑很明顯。
「有種解決辦法：你成為我的王。」斯卡提亞進行引誘，「與我在這裡過快活日子，這些罪孽彈指之間也能消除。」
「為什麼我們不能輕鬆的生活呢？交界地的紛爭，真的有意義嗎？」斯卡提亞的聲音有種魔力，似乎能瓦解人的意志。
「人生的經歷，大多是無意義且虛無的。就算成了艾爾登之王，最終也會歸於虛無。」斯卡提亞說道，「就像你的父親，丟失了人生目標，只能灰熘熘的離開交界地，去尋找新的目標。」
「你也想做一個被『目標』這種虛假概念，牽著鼻子走的人嗎？」斯卡提亞的話很奇怪，「人會登山，可登到山頂還剩些什麼？什麼都沒有。沒有夥伴，沒有家人，看到的只是荒涼的風景。」
「你留下來，至少有我陪著你，有一個靈魂世界供你隨意捏造。怎麼不比交界地好呢？哦，這裡還沒有無上意志。」
斯卡提亞覺得自己提出了相當誘人的條件。
「你又懂交界地多少？」葛德文反駁，「你都沒去過交界地！」
「我去過。」斯卡提亞呵呵一笑，「通過我的神選，我親愛的義妹，被你們成為宵色眼眸的女王的斯卡莉。她擁有著我一部分死亡權柄。」
也就是命定之死。
「可惜，她戰敗了，我借給她的權柄，居然被那個瑪利喀斯搶走了。真是……滑稽。」斯卡提亞呼喚著，「斯卡莉，我的妹妹，現身吧。」
隨著斯卡提亞的指令，趙肆感覺到手臂上有一瞬間的灼痛。
而後，宵色眼眸的女王的虛影，出現在趙肆身上。
一身白裙身材高挑苗條，皮膚如瓷器一般細膩卻有裂痕，臉上虛幻一片懸著一隻宵色眼珠的女王，對著石門伸出手。
「姐姐，哦，斯卡提亞大人。」她輕聲呼喚著，「我還沒有完全失敗。」
「不重要了，你能回來就很不容易了。」斯卡提亞嘆息，「雖然殘缺不全，可終究是我的妹妹啊。」
葛德文扶額：「怎麼就又敘舊了呢？」
趙肆也很無語：「快點吧，我們趕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