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村裡的老五

  我們村有個老五，這是出了名的，不僅僅因為這貨的痴獃，平常走路都是左手比七右手比八，腿腳還不好使，一顛一顛的，老是有一群孩子跟在他屁股後面，邊學他走路邊喊：「一米六、一米七」，他還有神經病，犯起病來經常無緣無故的撿起磚頭就砸人家的大門，這傢伙沒有名字，因為在家裡排行第五，村裡人就喊他老五，上面還有四個哥哥，他爸媽在的時候，就天天把他帶在身邊，他爸媽在給他四個哥哥都娶了媳婦以後，就累病了，沒多久老兩口就一起走了。出殯那天，似乎是老五這輩子最高興的一天了，看到那麼多的人，老五神經病又犯了，拿著根孝子棍當做金箍棒耍，把前來弔唁的人都挨邊敲了一遍，還一邊跳著自創的舞蹈，一邊哈哈大笑，沒有辦法，父母不在了長兄為父，老大便一邊哭爹喊娘，一邊抬頭對眾人說：「把這個不孝子給我關起來，我的爹…你怎麼死這麼早，我的娘，你好苦命啊！嗚嗚嗚嗚嗚嗚…你們快點，把那個不孝子給我關屋裡，嗚嗚嗚嗚…我的娘哎…」 

  就這樣，老五都沒能參加他爹娘的喪禮，不過他確實是過了一把癮，一把歌癮，大家七手八腳連哄帶踹的把他鎖進屋子裡之後，他便放開了公鴨子搬的歌喉，咿呀咿呀的唱著自創的歌曲，看到這一幕，哥四個哭的更歡了，眾人本來都哈哈大笑笑彎了腰，聽到哭聲似乎才明白過來這是什麼場合，於是大家便說起了老兩口的生平，貌似東家西家的都受到過老兩口的恩惠，一個自家種的南瓜了，幾個自己種的西紅柿了等等，結果，老兩口一起去了，是的！他們在同一天死在了同一張床上。 

  有人說老兩口是放心不下彼此，有人說是老兩口這輩子太苦了，他們要一起去投胎，去享下輩子的福，不管怎麼樣吧，人是死了！大家再也見不到他們兩個老好人了，於是，一些人開始眼圈發紅，一些人開始抽噎，哥幾個聽到這些閑言碎語之後，哭的更大聲了，個個都是上氣不接下氣，似乎肺會隨時爆炸一樣。眾人又一次受到感染，大家一起哭起來，連隔壁村前來討飯的，也受到情景的影響，一個個哭的跟死的是自己爹娘一樣。 

  唉！好人好報，老兩口能受到如此待遇也可以含笑九泉了吧，在老五的歌聲中，在一群送葬人的哭聲中，老兩口下到了地下。 

  哥幾個送走親朋好友之後，把院子門鎖了起來，該說說分家產的事了，老兩口一生都是為了他們幾個而活的，攢下來的積蓄都給了他們，給他們蓋了房子，娶了媳婦，就連去世也是沒有任何徵兆，昨天還去地里轉悠呢，今天就雙雙去世了！唯一的家產也就是這塊宅基地和這一間瓦房了。 

  為了表示公平，他們把老五也叫到了現場，老五似乎發現了家裡的變化，清醒了不再唱歌了，在明白家裡發生的事情之後，老五哭了，他一路狂奔跑到了爹娘的墳頭邊上，跪在墳前，哭嚎著！全村人都覺得老五又犯神經病了，能發出這樣的聲音，沒有人知道老五哭到什麼時候，當清晨第一個早起的人去地里轉悠時，發現了昏倒在路邊的老五，這個人迅速跑回村莊，大家把老五抬進老兩口遺留下的屋子裡，村醫來了，看看了老五說，沒事讓他歇歇就好了！ 

  老五在昏睡一天後，睜開了眼睛，睜開了紅紅的似乎下一刻就能滴出血的眼睛，他楞楞的看著他的幾個哥哥，在下一秒之後，他又大笑起來，張著嘴，儘管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大家明白，老五又犯病了，而這次犯病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清醒過，哥幾個一合計，得！這塊宅基地以及房屋是老五的了，而現在的老五似乎也不需要家了，大家經常見到他睡在路邊，穿著不合季節的衣服，即使是夏天，他也把家裡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頭上戴著狗皮帽子，身上穿著灰色的棉襖，在破洞的地方似乎還能看到棉襖裡面的大褂和襯衫，下身穿著一條灰色的皮褲子，沒有人知道這條皮褲子的真正顏色，反正現在他全身上下都是灰色，也沒有人知道他到底穿了多少件衣服，反正，他就像一顆移動的聖誕樹，而他的兜里永遠都是鼓鼓的，裡面裝著他隨處撿來的寶貝，大家都受到過老兩口的恩惠，所以也東一家西一家的給老五送點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