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天下,十全十美【十八】
女帝天下,十全十美【十八】
儘管救得及時,但將軍府還是被燒去了大半,滿眼狼籍,黑煙繚繞中,不時傳出人的哭泣聲。
「夫人。」小十匆匆到了佳煙面前,扶住了她。
佳煙用帕子擦眼睛,哽咽著說:「將軍不在,我把家給燒了,怎麼向將軍交待。彥兒去接他父親了,也不知道父子二人現在在何處?」
小十聽她的話,似乎還不知南彥遇襲的消息。儘管心焦如焚,卻不敢在佳煙面前表現出分毫戒。
「怎麼會起火?」小十安慰了她幾句,扶她到一邊空地坐下,找來將軍府的侍衛詢問。
「回公主的話,火是從東廂房后燒起來的。」侍衛抹了把臉,汗水把掌上的黑灰抹開,一條一條地印在臉上。
「去找將軍和公子的人回來了嗎?」佳煙焦急地問道。
侍衛們扭頭看小十,不知如何答話。
「你們看公主幹什麼?」佳煙也轉頭看小十。
小十猶豫了一會兒,小聲說:「南彥哥哥去找將軍了。」
正說話時,只聽南月的聲音從人群後傳來。
「這是怎麼回事?佳煙,佳煙你在哪裡?」
佳煙破啼為笑,扒開面前眾人,疾奔向南月。
「別哭了,怎麼在家能把房子燒起來?」南月的大掌抹過她的臉頰,安慰了幾句,環顧四周,大聲問:「彥兒呢?怎麼不陪著母親?」
場面一陣靜。
「將軍……你沒有遇襲嗎?」小十突然反應過來,急促地問道。
「沒有啊,我聽聞南部大營里有人虐
待兵士,所以喬裝去看看,逮了幾個蛀蟲,什麼遇襲?」南月丈二摸不著頭腦,輕輕推開了佳煙,盯著小十問:「是不是彥兒出事了?」
「你的侍衛來報,說你返京途中遇襲,彥兒急著去接應你……到現在還沒回來呢。」佳煙急了,眼前一團團黑霧,用力拉住小十的袖子問:「公主啊,告訴我實情,到底出了什麼事?」
「南彥哥哥被引進了陷阱……生死未卜……」小十艱難地說道。
「什麼?」佳煙眼前一黑,一頭栽到地上,暈了過去。
「哪個侍衛?」南月怒火攻心,跌坐在石凳上,怒吼道:「快帶上來見我。」
眾人面面相覷,大家到了現在才知道是陷阱,那人肯定早跑得沒影了。
「回來報信的人在何處?」傅石沐從起火處察看完,回到小十身邊。
「在別院治傷。」
侍衛帶著眾人到了九死一生逃回來報信的侍衛床前,他身上數箭,剛上了葯,意識還很清晰。
「那些人都著黑衣,說要教訓公子,讓他霸著大哥的女人……」侍衛在氣憤中,把噴著火焰的眼神投向了傅石沐。
眾人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傅石沐鎮定地站在人群后。
「真的是你嗎?」佳煙大步過去,一把揪住了傅石沐的袖子,大聲哭道:「你說實話。」
「公子騎馬逃離,起碼中了三箭,刀傷無數。」侍衛激動著想坐起來,扯動了傷口,鮮血立刻急湧出來。
「若是我,一定不會留活口。」傅石沐眉頭緊皺,轉頭看著小十說道。
「你這是示威,你們那群人,常對公子使絆子。尤其是於靡和唐東止,不止一次暗算公子。」有名侍衛大聲指責道。
此言一出,常跟在南彥身邊的侍衛都激動起來,圍著傅石沐大聲指責。
小十頭痛欲裂,南彥生死未卜,她可沒心思在這裡追究責任。
「夠了,立刻派京畿衛的將軍們過來見本公主。」小十怒斥道。
眾人匆匆散開,小十扶著佳煙的手,哽咽著說:「夫人放心,我也想南彥哥哥,一定會找到他的。」
「你是公主,能挑的夫婿千千萬,但彥兒從小心裡就只有你,一定守了這麼多年……公主查將軍府的事,他悶在心裡,夜夜難眠。公主與傅石沐出雙入對,他看在眼裡,心裡難受也不能對誰說。公主,是我們將軍府……高攀了!」佳煙搖搖頭,推開她的手,踉蹌著往院外走,「我要去看看彥兒出事的地方,我要把彥兒找回來。」
「夫人,何苦說這些氣話。」南月眼睛通紅,扶住佳煙勸她,沒幾句,佳煙又暈了過去。
「我去伏擊的地方看看。」傅石沐走過來,小聲說道。
「我也要去。」小十抬起紅紅的眸子,輕輕地說。
傅石沐點點頭,剛抬步,小十的身子已經軟軟地往下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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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葵水。
小十的成
人禮物來得這樣突然,小腹里絞痛得像有無情冷酷大掌在肆意撕扯,冷汗往外涌,讓她幾乎以為自己
要死掉了。原來,長大是這樣痛的一件事,女人除了生孩子,還有一種事能讓人疼得死去活來。
雨淅淅瀝瀝的下,已是辰時了,黑壓壓的天,卻還像是在半夜。小十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只見大殿門口立著一道高大的人影,彷彿是南彥拿著她的珠釵看著她笑。
「南彥哥哥。」她欣喜地坐起來,向那人伸出雙手。
「公主。」傅石沐眉頭微皺,憐愛地喚了一聲。
小十的雙手垂下去,輕輕地說:「是你啊,有南彥哥哥的消息了嗎?」
「還沒有。」傅石沐輕輕搖頭。
「小十,還疼嗎。」許雪櫻端了補血湯放到她的面前,小聲勸道。
「為什麼還沒有消息呢?攝政王手下的人不是最厲害了嗎?」小十捧著湯碗焦慮地問。
「還在找,別太擔心了,自己身子要緊,一定會找到的。」許雪櫻憐愛的撫了撫她的頭髮,輕聲說:「南彥很機靈,小時候就知道帶著你逃跑,現在已經成了威武的將軍了,壞人當然更捉不住他。」
「小時候……」小十完全不記得那麼小發生的事,她輕輕嘆息,自責地說:「原來南彥哥哥心裡難受,我都不知道。若他不能回來……
「會回來的。」許雪櫻撫著她柔順的長發,柔聲說:「你再睡會兒,有消息我會告訴你們。」
小十乖巧地點點頭,躺了下去,輕合上了眼睛。
許雪櫻給她掖好被角,叮囑了傅石沐幾句,退了下去。
傅石沐垂手站在榻邊,低聲問:「公主相信我嗎?」
小十沒睜開眼睛,輕輕地說:「信。」
「後天就是登基大典,待看著公主登上帝位之後,臣會親自帶回南彥公子,捉住亂
賊獻給公主。」傅石沐小聲說完,轉身就走。
小十偏過頭,看著他高大的身影遠離視線。
「到底是誰?要挑拔我和將軍府的關係呢?」她翻了個身,秀眉緊皺,看樣子這些人是想攪黃她的登基大典!昨日那叫安然的姑娘和這些人有沒有關係?
她坐起來,想了片刻,叫進小梨子。
「公主還是不要出去了。」小梨子擔憂地說道:「若公主再出事,那可怎麼辦?」
「我看得出,安然並不想刺殺我。」小十輕輕搖頭,「她說不定知道些什麼事,那只是她在提醒我而已。」
「毒腸那樣惡毒的葯,怎麼會是提醒,好多人都因為毒腸灼爛了皮
肉,今天還不能沾水呢。」小梨子氣憤地說道。
小十沒理會她的抗議,換上衣裳就走。
安然和上官鶯都關在皇宮地牢里,進了走廊,陰冷的風吹過來,夾帶著血腥味兒,讓人不寒而慄。
小十皺眉,輕聲問:「上刑了?」
「安然鞭打三十,還吊在那裡。」侍衛跟在她身後,小聲回道。
「另一個呢?」小十問。
「另一個堅稱沒參與此事,只打了十鞭,關在牢里。」侍衛趕緊說道。
小十停下腳步,看向吊於牢中的安然,輕聲說:「放下來吧。」
侍衛大步過去,解開安然腕上的鐵環,把她拖了過來。
安然一身是血,緩緩抬眸看向小十,苦澀地笑了笑。
「為什麼要這樣做?」小十輕聲問。
「生無可戀,有什麼不能做的。」安然淡淡地說道。
「你恨我啊?昨晚有人刺殺了我的南彥哥哥,你知道是誰嗎?」小十坐下,盯著她滿是血跡的臉問。
「不知道。」安然還是淡漠。
「你還有家人嗎?」小十輕聲問。
安然緊抿雙唇,不再出聲。
小十看了她一會兒,起身說道:「放她們兩個走。」
「什麼?」侍衛們驚訝地看著她問:「攝政王可知道此事?」
「我是主子,我下令,誰敢違抗。」小十起身。
「你想派人暗跟著我?」安然顫抖著問,一雙眼睛里全是絕望。
「原來你害怕出去,你怕見到你的主子?你並不想殺我,所以才選了這樣笨的辦法。但你畢竟傷了人,我給你機會,你不願意說出幕後之人,我只能推你出去,讓你去見你的主子。你的生死,都在你自己的掌心裡。」小十彎腰看她,小聲說:「最後一次機會,是誰?」
「看來你是抱著必死的心了。」小十輕輕點頭,扭頭看著關著上官鶯的牢房說:「把那個同謀抓出來,划畫她的臉,換上安然的衣裳推出去……」
「什麼?公主饒命,這與我無關啊!」上官鶯懵了,連滾帶爬地過來求饒。
侍衛打開大鐵鏈鎖,把她拖到了小十面前。
「你與她一同進宮,若說不是同謀,也沒人相信啊。」小十搖搖頭,輕聲說道:「還不動手,划她的臉。」
上官鶯眼中狠光一閃,大叫道:「我知道…
…我知道她不叫安然。她叫秦挽,我看到有個老頭兒半夜進了她的房間。我昨晚偷看到了,還偷聽到了她們說話,說要刺殺公主……」
「你……」安然愕然看著她。
「既然知道還不報道,你就是同謀。」小十皺眉,上下打量安然,「秦挽……好吧,秦挽,就把你們兩個都推出去。」
她招招手,大聲說:「把她們兩個弄暈,帶出宮扔到街上。」
「是。」侍衛點頭,拿了蒙
汗葯過來,弄暈了二人。
「公主,屬下會緊盯著她們,不過,不要告訴攝政王嗎?」侍衛背起了二人,小聲說道。
「我現在去見攝政王。」小十快步往外走,她不僅要告訴攝政王此事,還要去城樓上見百姓,告訴那些賊人,若真的傷了她的南彥哥哥,她會讓他們百倍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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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之後,皇宮城樓上響起了悠長的牛角號聲,鑼鼓聲聲,禮炮齊鳴。
大元百姓被這動靜驚動了,紛紛走上街頭,往城樓方向湧來。大雨越下越大,傘與傘擠在一起,蓑衣擠著蓑衣,議論聲幾乎蓋過了雨聲。
「出什麼事了?怎麼會響禮炮,不是後天登基嗎?」
「不知道,不過昨晚將軍府起火了。」
「是不是要抄了將軍府?樹大招風,伴君如伴虎。」
「小丫頭片子,君什麼君?」
「別說了,出來了。」
明黃長裙的小十齣現在高高的城樓之上,髮髻高堆,金絲珠串垂到肩頭。
衛長風給她舉著傘,二人緩步走進人們的視線。
小十掃視眾人,大聲說道:「我的子民們,我是你們君主,焱婥妤。我的父王,曾忍辱負重二十六載,帶著大元子民奪回家園,重建大元國。我的父王深愛我的母親,只生下我一個女兒,把這大元江山交於我的手中。我以我的性命起誓,要保護大元子民,不讓妖魔作崇。父王與母后因為當年重傷的緣故,一直在外拜求名醫。做為女兒,必要擔起這重擔。」
「但我們的敵人,輕視我,藉機作亂,想顛覆我們的大元國。他們謀害將軍府,謀害我,謀害南彥公子,我在此起誓,你敢傷害我的南彥公子,我一定要親手捉住你,讓你帶著痛悔站在此處,看我大元永遠強大。登基大典只是形式,從此刻起,我就是大元女帝,那些妄圖加害我,要在我大元掀起波浪的人,勸你們就此收手。」
「那些覺得女子無用,女子低賤的人也擦亮你們的眼睛,好好看一看,現在你們的君王,我就是女子,女子不會比男兒低下。我決定取消大赦天下,那些作惡多端的人,不配再看世間青山綠水。若實在有冤屈,我會派七名巡使去各地,發朝廷和百姓財的官員們最好自己呈上辭呈,向朝廷請罪。」
人群議論了片刻,開始歡呼。
鼎沸聲中,一道身影緩緩抬頭,薄唇咧開,冷酷地笑了起來。
「主子,這丫頭還挺有氣勢。」
「小丫頭有意思。」
「還有,上官鶯被放出來了,不過還沒有醒。」隨從又說道。
「哦?居然放出來了。」男子微露愕然,扭頭看向隨從。
「是,就丟在城外廟裡,不過我們沒敢去,似乎是故意放出來,想捉住我們的。和她一起的還有那位叫秦挽的。」隨從壓了壓斗笠,小聲說道。
男子轉了轉傘柄,油紙傘上繪的小船似乎遊動起來,雨水往四周飛濺,惹得眾人不滿地瞪向此處。
「秦挽的外公是個莽夫,想趁登基大典公主到百姓中接受朝拜的時候刺殺她。」男子冷酷地笑道:「那就看他要不要這個外孫女,你們趁亂把上官鶯搶出來。」
「若被人盯上……我看這枚棋子不要也罷了。」隨從小聲問。
「怎麼,這麼點能耐也沒有?」男子冷酷看著他問。
「是,屬下這就去安排。」隨從被他盯得打了個冷戰。
男子抬眸看向城樓之上,小十正往城樓下走,青絲沾上雨滴,如綴了亮亮的細鑽。側臉時,白瓷一樣的小臉緊繃著,居然帶了幾分威嚴。
男子唇角的笑意更濃了,抬手指向小十,做了個抓住的手勢。
城樓上,小十打了個冷戰,扭頭看向人群里,傘連著傘,雨水又大,根本看不清人的臉,但她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了兩道刀鋒般銳利的眼神。她折返回城樓邊上,往人堆里搜索,視線落在了一名穿著黑袍,舉著油紙大傘的身影身上。
那人抬頭看她,隔著密密雨簾,看不清模樣。
「在看什麼?」衛長風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那傘已經壓低了,擋住了半邊身子。
「你說,幕後之人,會不會躲在人群里看我?」小十問。
「或
者吧。」衛長風點頭,是他輕視了這次的事,如今想想,對手還真不簡單,而他甚至連對方什麼來歷都不知道,還把南彥賠了進去。
「盯著廟裡的動靜,一定會有所收穫。」小十收回視線,大步往城樓下走。
衛長風扭頭看了一眼人群里,那打著傘的男子已經不見了。他心中一動,身形掠起,直接跳下城樓,踩在人群的街頭,直衝向那人剛剛站過的地方。
地上有一雙深深的腳印,已灌滿雨水。人群擁擠來時,他定是紋絲不動,才會在地上留下如此完整一雙腳印,可見武功了得。
衛長風心一沉,小十說准了,這人真的在人群里看著她!
「方才站在這裡的人,往哪裡走了?」他拉住旁邊的人,厲聲問道。
「啊?」這人已經嚇壞了,顫抖著指向東邊,「也沒看清,好像、好像是這邊。」
衛長風拔腿就追。
往東是嘈雜的大街,一直追到了賭檔、勾欄院聚集的地方,也不見那人的行蹤。賭檔里有青衣小夥計出來開門,見到了站在門口的衛長風,趕緊鞠躬行禮。
「是你。」
衛長風盯著這張白皙的俊臉,眉頭微微皺起,這是那日雋喆帶進宮稟報刺客行蹤的賭檔小夥計。
「你可看到有個穿著黑衣的人從這裡過去了?」他沉聲問。
「回王爺的話,沒有。」小夥計垂著雙臂,恭敬地說道。
衛長風又深深看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去。
小夥計抬眸,唇角噙著一絲冷笑,死死盯住他的背影。
「寶貨,還不進來幹活。」
賭檔的大掌柜出來,一腳踹在他的小腿上。
他往前栽了一下,很快站穩,轉過身,堆著滿臉的笑說:「馬上就去。」
「我說你這個寶貨,這麼大的雨,你一大早跑得沒影。」大掌柜又瞪他,怒聲道:「給狗喂吃的去,再偷懶,小心把你丟去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