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天下,十全十美【19】
「掌柜,今天城裡這麼熱鬧,不去看看才叫可惜。」夥計笑嘻嘻地跑了個沒影。
「看熱鬧看熱鬧,小心把命給看沒了。多事之秋,躲之尚且來不及,還要湊過去看!真是沒見過世面的臭小子。」掌柜搖了搖頭,撐著傘,腆著肚子往回走。
因為鬧刺客的事,這裡的生意清淺了不少,不少客人怕受牽累,這幾天都不來了。後院的狗吠叫個不停,聽得惹人心煩。
他把傘收好了,伸長脖子往狗舍里看了半晌,打了個哈欠,捧著一壺茶,坐在櫃檯后慢慢品。
大雨嘩啦啦地下,砸在青石板路上,一隻小黃狗從雨里匆匆奔來,跑過賭檔門口時,尾巴夾得緊緊的,分明被裡面的聲音嚇到了,四腳飛踏過積水的小窪,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頭煎。
「張寶,你說女人做了皇帝,會不會也像男人一樣,弄很多面首在後宮,由她寵
幸?」掌柜的轉過頭,笑得有些猥瑣。
正在大堂里掃地的夥計抬頭,笑著說:「也可能吧。戒」
「哎,女人當皇帝,真是不可思議。」掌柜拿出旱煙袋點著了,搖頭晃腦地說:「不過,我看也就是個檯面上的,真正的皇帝啊,是攝政王!聽說王與王后早就死了,所以才故意說什麼去外面求醫問葯,鎮著那些不安份的王爺們。呵呵,我就說這遲早要露餡。這不,開始鬧事了。先是刺殺,然後就是起兵……又要打仗嘍。」
「掌柜懂得真多。」夥計狡黠地笑道。
「你小子,好好乾活,少偷懶。要不是看在你爹的份上,我才不讓你進我這金窩裡享福呢。試問這大元城中,哪裡做事有我這裡清閑,工錢高,還能威風八面?」掌柜吐著煙霧,滿臉享受。
「托掌柜的福。」夥計拖著掃把過來,在他的腳邊掃動。
「哎,你們聽說了嗎,這才半天,銀莊裡就出現了擠兌呢!說是一定會打仗了,所以大家都把銀子取出來,隨時準備逃命。」一名護院大步進來,擰了把衣服上的水,大聲說道:「你們存了銀子的,趕緊去取出來,晚了就沒有了。」
「是嗎。」掌柜的趕緊起身,把旱煙袋一丟,拔腿就裡屋跑,「我去取印章和兌票,你們把這裡看好,不許都跑出去,若鬧出事來,我扒了你們的皮。」
「我們是珠璃國大錢莊的銀子,應當沒問題吧?」張寶沖著他的背影大聲問。
「你有幾個銀子。」掌柜扭頭,輕蔑地掃他一眼,兩手拎高袍子,不讓雨水沾濕袍腳,步子更大了。
張寶笑笑,小聲說:「小丫頭,我看你怎麼辦。」
「你說什麼呢?」還在擰衣服的大漢扭頭看他,狐疑地問。
「我說,這裡交給我了,你趕緊去換衣裳去。」張寶笑眯眯地拖著掃把去了另一邊。
大漢打了個噴嚏,大步跑開了。
沒一會兒,賭檔里僅有的幾名客人也拍拍
屁
股跑了,趕去兌換銀子,賭檔索性關門休息半天。張寶拎著小木桶從後院出來,左右看看,靈活地鑽進了一條昏暗的巷子,往前奔去。
一路上,果然見到各大銀莊裡擠滿了人,呼喊著要兌銀子。他站在街對面,神色陰冷地盯著擠得人仰馬翻的人群,右手輕抬,做了個手勢。不一會兒,人群擠得更加瘋狂了,有人瘋喊道:「將軍府要造反,要打仗了。南彥公子已經被秘密處死了。」
「小丫頭片子,看你怎麼力挽狂瀾,不做登基大典,我也法子讓你哭。」
「主子,已經接回來了。」一名男子從他身邊走過,以旁人無法聽懂的語言說了句話。
他輕輕點頭,不遠不近地跟著那人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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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麗的大宅中,上官鶯正躺在榻上,一身濕漉漉的,頭髮凌亂,傷口處還有血流出來。十數名全身黑衣的男子雙手垂在腿邊,神態恭敬地看著緩步走進來的男子。
「主子,她還要一會兒才能蘇醒。」站在榻邊的人抱拳,向他行禮。
「秦挽呢?」男子看了一眼上官鶯,淡漠地問道。
「依先前之計,讓那老頭兒救她,引著官兵走了。」
「我們詭劫宮的人可都到齊了?大家辛苦了。」他轉頭,唇角噙笑,眼底卻毫無溫度,甚至讓人感覺到幾分殘忍。
「為主子赴湯蹈火。」大家趕緊齊聲應道。
男子微微笑著,突然伸指點向了上官鶯的穴道。
上官鶯一陣劇痛,醒了過來,一臉駭然地看著站在眼前的男子。
「主子。」她忍著劇痛,爬起來行禮。
「說說,怎麼出來的。」男子在一邊坐下,盯著她看著。
上官鶯把牢里的事說完,出了一身大汗。
「這小丫頭還挺狠。」眾人面面相覷。
「她父母是那樣的人物,她怎麼可能心軟如棉?」男
人不置可否地笑笑,轉頭看向外面的大雨,慢吞吞地說:「越來越有趣,小丫頭片子挺好玩。」
「主子,現在怎麼辦?不然,把她綁出來吧。」大家期待地看著他問道。
「我親自去。」男子咧嘴一笑,把扇子往掌心一拍。一道閃電從窗外游過,慘白的光投在他的眉骨上,依稀可見一道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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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十披著一身蓑衣,薄唇緊抿,緊盯著在粹銀號京城票號的大門。在這裡擠的都是富商派來的家丁,所用的借口都是需要採購,要大筆銀兩。
粹銀號不是拿不出銀子來,但只要粹銀號放鬆了口子,把銀子兌出去,京中各大錢莊就完
蛋了。
小十有些焦頭爛額,甚至生出了力不從心的感覺。她有點沮喪,更多的是難過和擔心。南彥沒回來,傅石沐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京中銀庄大亂,勢必殃及各行各業,百姓對女子為帝本就不怎麼信任,如此一來她威信動搖,諸侯再發難,她到時候要怎麼辦?
「唐東止回來了嗎?」她微偏過頭,看著身邊的曹宇問道。
曹宇點點頭,小聲說:「我讓他回去梳洗更衣了……」
正說話時,唐東止一臉愧色地從馬上跳下來,大步跑到了小十面前,抱拳就跪。
「陛下,臣無顏見陛下……」
「別跪了,辦事吧。」小十扶起他,小聲說:「如今我們要齊心協心,不要再生起斗心,你們趕緊分成三組,趕緊去各大錢莊,扮成商客存銀子,大造聲勢,讓他們趕緊散開。」
「是。」唐東止點頭,招呼過一個兄弟,大步走開。
「陛下不回宮嗎?這裡雨大,若著涼了如何是好?」曹宇擔憂地問。
小十抬頭看雨,小聲說:「不了,我就在這裡看著你們。」
曹宇向眾人點點頭,大家散開,各自去辦事。
小十站在屋檐下,小臉上蒙著薄薄細汗,憂慮地看著雨水從屋檐落下,忍不住抬手去接。水珠在她手裡很快聚成一汪晶瑩,她抿抿唇,雙手微微分開,讓水珠滑下。
「陛下往裡一點吧。」曹禺用帕子給她擦了擦額上的雨水,給她緊了緊蓑衣,關切地說:「不然去酒樓坐坐也好。」
「陛下,果然有人來救安然,我們的人已經跟過去了。」於靡匆匆跑來,興奮地說道。
「太好了。」小十眼睛一亮,拔腿就往雨中走。
青石板路早就濕滑不堪,人群又擁擠,小十被人撞到,差點摔到地上。一隻大手從旁邊伸出來,穩穩扶住了她。她匆匆抬眼,只見雋喆眼底含笑,正盯著她看。
「謝小王爺。」她淡淡點頭,抽回了手。
「公主這是去哪裡?」雋喆一閃身,攔到了她的前面,大有糾纏到底的意思。
「請讓開。」曹宇和於靡上前去,怒視雋喆。
「公主別生氣,我是奉王叔之意,來幫銀庄解圍的。」雋喆唇角噙笑,手中摺扇在掌中輕敲,扇尾墜的孔雀藍寶石晃動不停。
「謝了。」小十眉頭微皺,急於擺脫他,繞著他又想走。、
雋喆一伸臂,擋住了她,快速說道:「公主不與我同去嗎?」
「小王爺去就好,還有,我已登基為大元君主。」小十推開他的手,冷冷地盯了他一眼。
雋喆的嘴緩緩咧開,抱拳說道:「是,大元君主,還是與小王同去吧。」
「閃開。」小十心情不爽快,被他纏得怒火萬丈,一掌推開他,帶著人匆匆往前走。
「喂、喂……」雋喆趕緊追了幾步,笑眯眯地說道:「這是規矩了,我們珠璃的銀子存進去,大元的主子得給我們立下契約,蓋上玉璽才行。」
小十深深吸氣,扭頭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先存,難不成我還賴你的?」
「倒不是怕賴,只要公主……哦,陛下同意將南街的街鋪也給我五年經營權。」
「五年?」小十倒吸了口涼氣,真是獅子大開口,若是真給他五年,整條街他都能有力買下來了。她冷冷一笑,輕啐道:「想得美,你愛存存,不愛存拉倒吧。五天也辦不到的事,你也好意思開口。若這是薩雷米的意思,你回去告訴他,他老了,眼神也不好用了,居然會帶你來我們大元,趕緊回珠璃國呆著吧。真不服氣的,你我兩國,下國書來議,現在給我讓開。」
雋喆的笑容僵在臉上,半天沒能說出一個字來。小姑娘就有這優勢,她能像君王一樣威風八面,她也能像所有被寵在掌心的嬌小姐一樣啐你一頓,你還還不了嘴,與這小丫頭斗不了氣。
「陛下,有幾家大商戶的人撤走了。」
「是嗎,怎麼這麼快就走了?」小十好奇地問。
「有個大客人到了粹銀號,當著眾人的面存進了十萬黃金,那人一身綾羅,手戴雞血紅的寶石大戒指
,聽說是太上皇的密友,特地趕來慶賀陛下登基的,這十萬黃金是給公主的賀禮。還指著幾名大商戶的管家說,要麼立刻退出去,不然就擠兌到那幾個商戶在國外的生意血本無歸。他一連報了好幾家在珠璃和大南的商戶的名字,連上個月的成交量是多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那幾家商戶根本不敢再出聲,灰溜溜地跑了。」
「父王的好友?父王回來了嗎?」小十眼睛一亮,拔腿就往粹銀號奔去。
「沒有看到太上皇和太后。」
粹銀號前正人聲鼎沸,眾人圍著那珠光寶氣的大商人評頭論足。沒一會兒,又來了七輛華蓋馬車,同樣搬下了大大小小十數口大箱子,掀開來,全是黃金白銀,閃瞎人眼。
「女帝登基,乃天之詳兆,你們這些瞎了眼的,不知道跟著發財,還想取銀子,是想讓大元大亂嗎?再圍在這裡搗亂,統統抓進去。」衙門的人有了底氣,拿著銅鑼大聲呼喝。
人群終於開始退出銀號,但仍然站在一邊,看著華麗的馬車一輛接著一輛地停到了粹銀號門口,不一會兒,居然停了七十多輛,把整條街都堵上了。
而車裡的人莫不是各地大富大貴的角色,衣著打扮,都讓人嘖嘖稱奇,金髮碧眼的異域人居多,嘰里咕嚕的話,讓人聽著又好奇,又興奮。
「陛下來了。」曹宇高呼了一聲,人群扭頭看向小十。
小十眼睛有些濕潤,快步走向頭一輛華麗的馬車。
父王和母后的幫助來得真及時啊,若不是這些人及時趕到,粹銀號恐怕都得擠爆了。
「這位就是小陛下呀,我是飄渺島島主,你父王和母后曾在我那裡住過半年,與我是至交好友。」那男子豪爽地抱拳,笑著打量小十。
「我父王和母后在哪裡?」小十激動地問道。
「哦,我也有半年未見過他們二人了,不過一個月前他來信於我,讓我於今日務必趕到,在途中的時候又接到他們的飛鳥傳書,讓我們直接到銀庄存進銀兩。我來得還算及時吧?」
「太及時了。」小十又高興又失望,高興的是父王母后永遠料事如神,失望的是她還是沒能見著久未見面的爹娘。
「島主大人,我父王母后,他們身體還好嗎?」小十忍著眼淚,輕聲問。
「哦,你母后能唱能跳,能飛能跑,就是你父王身子弱了,需要你母后照顧,尤其不能見陽光。」島主的神情嚴肅,指著南邊低聲說:「在我島上避了一段時間,聽說了烏梅國有他們要的東西,所以趕去了。」
「上天保佑我的父王母后。」小十雙手合十,向著南邊拜了又拜。
「不過你放心,你父王只要不見陽光,活個六七十歲也沒有問題的。」島主拍拍她稚嫩的肩,讚賞地說道:「你和你母親長得真像啊,你母親在我島上半年,哄了我不少好東西去了,我有個兒子,想和你結個親,可她就是不願意。現在看到你,我更是喜歡了,恨不能帶回島去啊。」
「謝島主誇讚,他們也是您的朋友嗎?」小十轉頭看銀庄外,好奇地問。
「哦,我只帶了十輛馬車,其餘的應該也是你父王母后的朋友吧。」島主扭頭看向門外,樂呵呵地說道。
人群里緩緩走出一人,長眉入鬢,慈眉善目,一手拿著拂塵,一身暗紅道袍,上繪白色九尾狐狸,笑吟吟地向小十豎掌行禮。
「小陛下,貧道有禮了。」
「道長有禮。」小十趕緊還禮。
「你是慈悲殺道長……」聽聞風聲的衛長風匆匆趕到了,一見這人立刻楞住。
慈悲殺道長,,傳說已五十有餘,但看他的模樣依然只有三十齣頭的樣子,而且笑起來溫和慈悲,但是個實打實的惡人,這一輩子殺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他怎麼會和焱殤、阿九做了朋友?
「我欠令尊一個人情,他讓我趕來保護你。」道長豎掌,笑著把拂寺遞給她,「有了這個,起碼嚇住幾個人吧。」
小十猶豫著看了眼衛長風,她小時候聽焱殤說過江湖事,這慈悲殺可不是個簡單角色!
「收著吧,我與令尊已達成契約,他說要殺的人,我才會殺。他若搖頭,我是絕不會下手的。」他笑笑,眉目間光彩流轉,十分慈祥好看。
佛與魔,本就從臉上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