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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鎮妖之石

  “我想去看看。”北偌道。


  “草原上風大,你身子還未恢複,改日再去吧。”梅溪語氣強硬得不容商量。


  北偌輕輕“哦”一聲,也不知怎的,就是不敢稍稍反抗他一下,明明自己年歲比他長,而且還有圖謄做靠山。


  梅溪望望北偌,態度緩和一些:“這裏雖看不見鎮妖石,但能看見天幕,我扶你去房外麵瞧一眼吧。”


  北偌還沒說要去,他便自作主張掀了被,將她扶起。


  走出氈房,迎麵撲來一股大風,聞見清香的草土味,混雜著遠方牛羊的氣味,是純粹的屬於遼闊草原的自然風。


  剛走了幾步,北偌便不覺縮了起來。多年修煉出來的強健身體被這空間穿越一弄,竟變得比普通人還要脆弱,她深感無力。


  頭上突然一黑,一件紅色外袍迎頭蓋下,將她圍在小小的溫暖裏,袍子裏透著藥香,嗅起來淡淡的,卻濃烈得連風也吹不散。


  她抬頭看看梅溪,臉略有些羞紅:“不用,我不是很冷。”說著就要將衣服還給他。


  “風大,蓋著吧。”梅溪二話不說將她肩膀一摟,走向營地門口。


  迎麵幾個大漢扛著虎豹走過來,其中一個皮膚黝黑些的一見梅溪便扯嗓子喊道:“梅師傅!這麽早便回來啦!”


  梅溪道:“朋友身體不適,便先帶她來休息。”


  他們瞧了瞧北偌,沒看清她臉,但也知道是個姑娘,再見梅溪摟著她,當即神色曖昧地調侃說:“原來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啊!我們的梅師傅終於也開竅了!”


  北偌在心底無奈地翻白眼,正等梅溪解釋,沒想到他隻是說:“先走了。”


  待與那幫鬧哄哄的大漢分別,北偌問他:“你為何不解釋清楚?”


  梅溪麵不改色:“隻是幾句玩笑話,說多了反而越抹越黑。”


  北偌不置可否地撇嘴,又聽他說:“到了,就是那兒。”


  循著梅溪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從草原與天空的接壤處,出現一道直入雲霄的紫色巨幕,它聳立在遠方,仿若一堵圍牆,看不見盡頭,更尋不見牆頭。


  “好大!”北偌抬頭仰望,不覺感慨說。


  “當年一獅皇是自仙界直接將鎮妖石降下的,那天幕也從凡仙界的過渡部分,一直通到了地下極深處,幾乎算是完全將妖域隔絕起來了。”梅溪道。


  她試著閉上眼睛感受那道紫色的天幕,神識跨過腳下寬廣的草原,穿過成群的牛羊,淌過汩汩流動的河水,一尊高大的石碑赫然出現在眼前。


  這石碑起碼有十丈高,碑上書鎮妖二字,一隻猙獰的凶猛大蟲俯在碑頂,碩大的眼睛蔑視著所有麵對它的生靈。


  紫色天幕將這鎮妖石一分為二,背後的一部分已經不是逐土的領域,隻是為了這麽幾寸的跨越,妖族兩千年前掀起抗爭的大旗,以如今萬洲會興盛的程度,他們依舊沒有放棄!

  那大蟲眼珠突然轉動起來,嘎嘎幾下的爬行聲,它石刻的身軀竟動了起來,而後猛撲向北偌。


  “啊!”


  眼前一黑,世界一瞬間陷入了完全的死寂與黑暗。


  “哼,為自由為平等?真是可笑至極!沒有力量的人敢談這些就是不自量力,就是愚蠢!”常拜君的聲音似蕩漾的水波一般,隨著眼前緩緩擴大的光明,也逐漸清晰起來。


  前方是黑壓壓的天空,烏雲宛若鬼影一般,扭曲著飄過沉沉的天際,地麵上坑坑窪窪的坑洞冒著大戰後的硝煙,戰況一看便知十分慘烈。


  麵前,跪倒三名男子,是圖謄、朱常與梅溪的父親梅椰。


  他們個個已是遍體鱗傷,圖謄傷勢最重,一向無堅不摧的身軀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昏死。可這種情況下,他們的眼神看著她身旁的常拜君,精神百倍,狠毒地似要將他生吞活剝。


  “既然你們都輸了,按照約定,本皇有權殺了你們,並且處置你們的種族。”常拜君冷笑一聲,手中歿蛖大晁斧揮起。


  圖謄撐直身軀,突然仰頭長嘯道:“這到底是為什麽!我哪裏錯了!我到底哪裏錯了!老天,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為什麽啊!”


  他的吼聲透著深深的不甘與惱怒,這種恨意不是針對常拜君,而是衝著上天,譴責這個不公的世道!


  視野突然拉近,八榕皇上前一步道:“你沒有錯,你隻是不夠強。”她伸出手,“做本皇的守護靈吧,這種情況下你肯定是要死的,做了守護靈至少還有複活的機會。”


  圖謄冷笑:“哼!我黃楠邁洲虎圖謄堂堂天符師,豈是這等苟且偷生之輩!你莫要癡心妄想!”


  他身旁的梅椰與朱常也轉向八榕皇,將圖謄護在身後。


  “嗬嗬,圖謄,這不是苟且偷生,是忍辱負重,為了你們三兄弟乃至整個妖族的夢想,隻這點苦難道不值得嗎?”


  圖謄一愣,喃喃道:“八榕皇,你……”


  “八榕皇,你什麽意思!這是陛下指派給我的任務,你憑什麽插手!”常拜君走近,寒聲說,“別以為陛下寵愛你,便可為所欲為了!”


  “你不服,大可以去陛下麵前告我的狀。但今日,這三人我八榕皇保定了!”視線一移,常拜君氣得發紅的臉映入眼簾,“還有,妖族的人你也不準碰!”


  “八榕皇,我倒要看看你憑什麽!”常拜君當下怒發衝冠,猛地將歿蛖大晁斧劈向她。


  “就憑我比你強!”


  手上綻放黑色光芒,拉好弓弦的烏瞳滅天弩以奇快的速度對準常拜君,一支烏黑的箭矢化作一道勁猛的烏光,直直貫穿過他的胸膛。


  大晁斧轟地砸在地上。


  轉頭,那邊三兄弟已經看得目瞪口呆。


  “你們莫以為我是站在你們這邊,救你們不過是一時興起。帶著你們大哥的屍體,回去好好安葬了吧。”她說著,手中烏瞳弩一閃,竟成了一把紫黑的毛筆。


  這是法器嗎?

  北偌還未看清,八榕皇便隨手將那毛筆一揮,虛空竟就這麽直接被劃出一道缺口,將圖謄三人吸了進去。


  與此同時,圖謄的靈魂呈半透明狀飛出他的身體,呈一團氣體浮於八榕皇麵前。


  “大哥!”梅椰與朱常的叫喊自那逐漸合攏的缺口之內遙遙傳來。


  “等我……”圖謄的聲音很虛弱,卻很堅定。


  常拜君顫巍巍地自地上爬起來,惡狠狠地看著她道:“八榕皇,此仇不共戴天!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將這些加倍奉還給你的!”


  他頹然的背影漸行漸遠,黑袍飄飄而去。


  北偌睜開眼睛,那慘烈的戰場被美麗廣闊的草原取代,昔日舊人也消失不見,隻剩恩怨情仇自始至終叨擾著她。


  曾記得那年,她在望重山被常拜君尋到,被迫去旋火域的路上,他難得地袒露心跡:“……讓我真正對你恨從心起的,是鎮妖那次……”


  鎮妖,鎮壓妖族,說的便是這件事吧?


  當初看似一時的氣話,常拜君卻做到了。他將這番屈辱加倍奉還給了她,幾度令她痛不欲生。


  但若給她再次選擇的機會,她依舊會救下圖謄他們。


  他們不該為他們的夢想付出生命。


  “想什麽?”梅溪問。


  她搖搖頭說:“沒什麽,我們回去吧。”


  兩人回到朱藝寒的氈房,進門發現裏麵已經擠滿了人,原本還算寬敞的小屋子一下變得擁擠了起來。


  站在角落裏的朱藝寒目光在北偌身上停了片刻,北偌才意識到自己還穿著梅溪的外袍,連忙脫下還給梅溪。


  圖謄忙問:“小姐,您這是去哪裏了?身體可還要緊?”北偌吩咐過圖謄,在外人麵前不必喚她主人,他便叫了小姐。


  北偌還沒說話,梅椰又皺眉說:“溪兒,北姑娘身體不適,你怎麽還帶她出去吹風?”


  “是我考慮不周。”梅溪頷首。


  朱藝寒不悅地嘟囔:“外族的女子就是嬌貴!”


  “藝寒,出去。”朱常低吼一聲,朱藝寒氣鼓鼓地瞪他一眼,撒氣似地離開了氈房。


  圖謄扶北偌坐下後,梅椰看了朱常一眼,後者有些不情願地走上去,拜了一拜道:“殿下,八年前青木域……是朱常的錯,朱常竟想對殿下動手,實在是罪該萬死,還請殿下寬恕。”


  “朱先生不必如此,我本就不曾怪罪於你。”北偌淡淡地說。


  圖謄沉聲說:“當年若不是主人出手,不僅是我們三人,可能整個妖族都要毀在一獅皇手上。如此大恩不報便算,你竟還想趁人之危,你那毒算子的綽號還真是實至名歸啊!”


  被圖謄責罵,朱常一張文雅的俊臉紅得幾乎要滴下血來,孩子似地垂頭,不敢吭聲。


  慕容晏趕緊拍拍圖謄:“好了謄哥,朱常知道錯了!你就別生氣了!”對此,圖謄隻哼哼兩聲。


  北偌笑了笑,而後神色嚴肅道:“圖謄,你們是不是一直在想如何除了鎮妖石?”


  圖謄眸光閃了閃道:“是。”


  梅椰說:“這鎮妖石是一獅皇利用他的神器,歿蛖大晁斧的斧魂煉製而成的,仙君之下根本無法撼動。我與朱常嚐試多年也奈何不了,如今梅溪也位臨仙君之列,加上大哥,或許有一拚之力。”


  北偌看向一直低著頭的圖謄,抿嘴笑笑:“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有在了解妖族的事,也一直在尋找破解鎮妖石的方法。你不必有所愧疚,因為要你做我守護靈的時候,我不曾對你有任何要求。”


  氣氛突然僵硬了起來,所有人都齊齊看向北偌與圖謄。


  圖謄噙著淚凝望北偌,聲音沙啞:“主人……”


  “說吧,有什麽我能幫你的。”


  他哽咽幾聲,道:“必須借您的有囚執天筆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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