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啊,孤單的掌聲送給孤單的身影
得到李安的肯定回復,陳璇顯得很開心,歪著頭帶著點小興奮問道:「你說我們搬去哪裡?」
這個問題稍顯有點快。
「有心儀的位置嗎。」
李安想聽聽陳璇的想法,既然對方提出來了,想來心裡多少已經有點方向了。
哪知。
「暫時還沒有。」
陳璇還真就是今晚回家的路上考慮到這個問題。
動機來源於今晚新收的這名學生,聽到那位老姐姐最後說以後帶著孫女來找她上課的時候,她心裡多少有……嗯.……怎麼說.……
在孫雨曼介紹她的話里,簡直把她描述成了什麼不得了的人物。
結果人家帶著孩子過來上課,一進門,油煙與貓毛齊飛,灰牆共泥地一色。
撓頭。
人家可是第一次見面就交了十節課的課時費,不僅豪爽,包括後續的樂器購買也委託給自己,然後讓人家孩子在這樣的環境上課,只用想想就讓人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並且未來兩個人還將有更多的學生,只要他們的機構沒開起來,他們就得一直在家上課,這是個長期問題。
再者兩人這幾個月來的收入明顯沉上揚趨勢,未來還有不小的上浮空間。
索性借著這次新收的學生,她就提了這個想法。
「換換換,我們陳老師不要面子的嗎?」
「你討不討厭,我的面子不是你的面子?」
「是是,這樣,18號吧,18號下午我們都沒課,請假去周邊踩踩點。」
「然後晚上我還要吃好吃的。」
「吃完再看場電影如何。」
「這得看你到時候的表現。」
「行,那我也和你商量個事唄。」
「什麼事。」
下一秒,陳璇反應慢了半拍,沒擋住李安伸來的手,一聲驚呼引得八萬跑到了卧室門口。
沒眼看。
八萬接著掉頭走掉了。
擇日不如撞日。 -
啊,距離藝考的日子又近了一天。
次日早,小季同學在去往昱東的路上心情有些激蕩。
時間回到她一個半小時前。
昨晚她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到3點半才迷迷湖湖睡了過去,結果六點的鬧鐘還沒響,五點半她就坐了起來。
說來也不奇怪了,最近這一個月她發現自己的精神狀態特別好,每次只用睡一會,醒來就能得到一個飽滿的精神狀態。
「老爸早。」
「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睡不著了。」
「這是啥?」
「之前李老師不是給你做了午飯讓你吃嗎,今天爸爸也給你準備了三份,你一會兒帶上,中午和你兩位老師一起吃。」
「哇!謝謝老爸啊,太愛您了。」
今天是蓉城遠網上報藝考名的最後一天,她還沒有提交個人信息。
老實說,最近這一段她不是不願意再認真聆聽李安的課。
就像今天上午這節課,她很努力的在聽,可心裡就像是長了草,屁股上漲了釘子。
整個人又興奮、又惶恐、有期待、又緊張。
可以說是坐立不安本安了。
「不至於吧,這還有一周呢。」
李安其實早就感覺到了,從季洋來昱東的第二天他就發現了,季洋練琴的時候頻繁抖腿。
吃飯的時候要麼胃口巨大,吃什麼都吃不夠,要麼沒點食慾,吃什麼都三兩口。
前天還偷偷給陳璇說失眠。
這些都是臨近走上考場前的正常心理波動導致的行為異常,李安是過來人,他也經歷過。
所以今天這節課他本也打算和對方聊聊考前心理調整問題。
「老師,我說了你別生氣,我恨不得明天就上考場。」
李安笑:「怎麼,練不動了。」
季洋點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也不是。」
「嗯——」
「怎麼說恩,我覺我大概也就這樣了。」
「昨天晚上我自己在家模擬考場,錄了三遍,第一遍錄完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狀態特別好,第二遍錄完的時候我覺得這遍不好,第三遍錄完我都沒有什麼感覺了。」
「今天早晨睡醒之後我就想聽聽昨晚的錄音,結果發現第二遍的效果是最好的。」
李安不用逐一去聽這三遍錄音,他相信季洋說的。
同時他也清楚季洋的,季洋麵對這種失去判斷能力的情況多少都會有些迷茫,自己是怎麼了,越練越不會了,聽都不會聽了,於是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無所適從。
季洋不像王小虎他們還小,沒有太多思考能力,所以針對青少年階段的孩子,用講道理方式開導顯然不太合適。
道理他們都懂,所以比起聽道理,他們更想聽到的是,接下來我該怎麼做。
他們更期望從信賴的人那裡得到行動指南,如果不是照本宣科的正規日常,那就更好不過了。
當然,根據每個孩子的性格不同,作為老師也應該給你不同的行動指南策略。
比如季洋。
通過這幾個月的接觸觀察,季洋無論在練琴問題還是生活上,從不缺乏冒險精神和熱情,她缺少的是計劃性和行動目標。
李安為季洋定製過一個短期的練琴計劃和一個中期的練琴計劃,今天他打算為季洋接下來的七天定製一個小小的生活計劃。
行動目標就是在保證健康睡眠和休息的前提下,能在21號一早有一個極佳的狀態走上考場。
「來,先吧名報了。」
「哦對,老師你的充電器一會借我用一下,我昨晚忘充電了。」
季洋說著拿出手機,在李安的陪同下沒三分鐘就把信息填完。
「再檢查一遍,專業表別選錯了,選錯了你就準備明年再戰吧。」
季洋嘿嘿一笑,最後掃了眼專業,是鋼琴表演。
【提交】
『為了保證考試順利,請各位考生提前一天將准考證號列印保留好。』
接著頁面一跳出現了一封至考生的信。
上面寫著各種考生須知。
「呼————」
認真看了一遍,好正式的感覺,看完季洋長出一口氣。
「老師。」
她把手機遞給李安。
李安大致翻了翻,現在連個考試須知都搞得那麼人性化,簡直可以說是保姆式額關懷入微了,哪像他們當年藝考,一個城市幾個學校之間來回跑,報名都是現場排隊。
「行了,今天的月光三,速度就卡著84練,不要切換其他速度。」
「你練吧,中午吃飯的時候有驚喜給你。」
驚喜誰不喜歡!
有了84的速度提示,小季很快重新入定,開始了練習。 -
李安回到四號教室琢磨起另一檔子事。
關於季洋接下來這一周的生活計劃他心中已經有數,並且期間的專業訓練他也早就有他的安排。
現在的問題是他在想明天正式走台的時候要不要帶著季洋一起過去。
明天鋼琴系的老師都會去看他的綵排,而這些人當中的一部分就是一周后的考官。
他拿不準這個做法會不會在這個時間節點有些刻意或是冒險因素在其中。
魏老師又會怎麼看待自己這種做法。 -
中午吃飯的時候,季洋把他老爸為三人準備的餐盒拿出來,熱好打開一看,真是挺豐盛。
「你爸這手藝不錯啊。」
李安叫嚼著嘴裡清香可口的脆筍納悶道,「怎麼你這麼瘦。」
季洋鼓囊著腮幫子,一口咽下嘴裡的飯道:「印象里初二之前我爸就沒怎麼在家做過飯。」
陳璇:「你爸爸在你小的時候工作很忙嗎?」
季洋:「他和我媽都忙。」
李安:「那誰看你寫作業。」
季洋:「我姥姥,我幼兒園小學都在北面上的,上了初中才搬到南邊,搬家之後我爸媽也沒那麼忙了。
李安大概腦補出了季洋的成長過程,「今天下午咱們不在昱東練琴了,帶你去彈施坦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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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季洋別說彈了,見都沒見過,「陳姐姐去嗎?」
「我還有課,你們去玩吧。」 -
飯後李安讓季洋去六教室休息一會,四號教室剩下他和陳璇。
「一會兒咱們一起走?」李安問。
從這周天開始,陳璇把周二周四晚上的兩節家教課安排到了周天下午集中上。
「我這就回去,回去再把客廳收拾一下。」
陳璇說著將三個人吃剩的一次性餐盒疊到一起裝進了手提袋,「和林幽幽聯繫好了嗎?」
「聯繫好了,下午她直接過去。」
今天下午調試現場音響效果,李安在舞台上邊聽邊彈的時候需要一個有經驗的人幫他在觀眾席聽,陳璇下午要上課,所以李安想到了林幽幽,正好把票給對方。
「嗯,那我走了,你加油。」
「你到家把那塊牛肉拿出來化一下,今晚咱們做水煮牛肉。」
「好,你看情況,下午要是結束太晚你們就在外面吃點,別再回來折騰了,馬上音樂會了,你也注意休息。」 -
14:50。
蓉城音樂學院紅樓音樂廳。
舞台上李安拿著手機,眺望著最後一排觀眾席,「這回怎麼樣。」
「我覺得沒問題了,我錄了一段你來聽聽。」
李安下台聽過之後覺的還有一點點濕,不過因為現場還沒有坐滿觀眾,所以濕點也是正常的。
林幽幽接過手機,「你在上面覺得怎麼樣?」
李安:「正好。」
林幽幽:「那就不用再調了。」
李安:「行,那我就去叫師傅固定音罩,你等我一會兒。」
林幽幽:「我和你一起上去吧。」
有了林幽幽幫忙,不到一個小時,工人師傅們徹底將反音罩調至李安的理想聲響狀態。
接下來就等明天的正式走台了。
傅天鳴去送工頭,李安這邊和林幽幽回到觀眾席。
「季洋,上去吧,正好也讓我聽聽現在的舞台效果。」
季洋聞言摸了摸鼻子,她還沒有在這麼大的舞台上彈過琴,而且台下還同時坐著李安和林幽幽兩位老師。
「老師我有點緊張。」
「台下就這麼幾個人,你知道你上了考場台下一屋子坐著多少評委嗎。」
靠在舞台邊緣的文曉聽見李安的話,沖著季洋揚了揚手裡的攝像機,「再給你點壓力。」
季洋見狀深呼一口,大步走上舞台。
接著身後傳來李安的聲音,「記住,上了台你就是大師,就是演奏家,所有人都要聽你彈。」
別說,嚼著老師的話,溫熱的舞檯燈光往身上一打,季洋好像有點感覺了。
回憶著李安上台之後的每一個細節動作,季洋一邊調整著呼吸一邊向鋼琴走去。
撫琴,落座,調琴凳高度。
吐氣。
抬手落指!
鏗鏘有力的左手和弦在右手絲滑的三連音下一瞬將寧靜的舞台劃破。
黑鍵練習曲。
小季的初試曲目。
流暢清晰的旋律帶著目的向前奔涌,鋼琴前的額前劉海一抖一抖的。
「簡直和你現在一模一樣。」
林幽幽看著季洋時不時俯下又抬起的上半身,忍不住感慨道。
李安不認為這是對季洋的吐槽,「這季洋上台的狀態還真是挺出乎我意料。」
林幽幽贊同,比起她去燕京前,季洋確實在整體的演奏狀態上又精進了。
李安從包里掏出五張票,「夠不夠?」
林幽幽只接過三張,「我幫師姐拿兩張,剩下你自己留著給別人吧。」
李安:「明玉姐的我給她了。」
林幽幽:「你給了她幾張。」
李安:「六張。」
林幽幽:「師姐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手裡那麼多學生,你就算給她十張票她都分不過來,怎麼會給自己留。」
「這兩張幫師姐和她男朋友留一下吧,你去參加比賽的時候我們一起吃了一頓飯,她男朋友對她挺好的。」
李安點點頭,確實是他疏忽了,「那就麻煩你了。」
林幽幽:「馬昱的票你沒給他留吧。」
李安:「沒有。」
林幽幽:「給他留一張吧,就算看在老師的面子上,這幾年你一直沒參與師門的事情不清楚,好多事情都是他幫老師處理的,老師也一直挺器重他。」
李安:「知道了,你和秦校長那天溝通的怎麼樣。」
林幽幽:「還好吧,我年後打算去趟德國。」
李安:「幹嘛去啊。」
林幽幽:「考察。」
李安點點投,EPTA總部在德國,想來林幽幽年後就著急動身自然有其理由。
「那你音樂會什麼時候開?」
林幽幽回國之後就說要開場音樂會,結果一直都沒有動靜。
「本來計劃是一月中旬,這不一直忙工作,也沒有時間準備,年後吧,等開完音樂會我就走。」
李安:「聽你這口氣這趟出去時間不短。」
林幽幽嘆:「大概吧,EPTA的分支遍布歐洲,可能的話我都想去了解一下,去看一看。」
說著舞台上季洋的月光三也快彈完了,林幽幽起身,「等你音樂會開完抽個空,我請你和陳璇吃飯,上次在燕京咱們說好的。」
「你忙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目送林幽幽離去,片刻后李安目光回到舞台上。
看著狀態越彈越好的季洋,他也愈發猶豫明天到底要不要帶季洋過來。
單從季洋在舞台上的這兩首曲目餐走,如果季洋在考場上也能拿出這種發揮,他覺得百分百沒問題。
參見完比賽回來,尤其在見過國內各大的院校的頂尖選手之後,李安整個人的心理狀態確實發生了不小變化。
他現在可以肯定的說,蓉城院的鋼琴藝考難度之前是被他的心裡預設放大了。
現在再看,他認為季洋已經達到了邁入蓉城院鋼琴系的門檻,甚至還有餘。
可即便如此他心裡依舊放不下心。
他想象不到季洋麵對落榜名單時會是何種表情。
這孩子半年來所付出的努力只有他最清楚。
至少季洋今天的舞台,已經在他這裡拿到了一個堂堂正正的通過。
隨著舞台上的琴聲落下,李安鼓起了掌。
碩大的音樂廳,他一個人的掌聲顯得那樣單薄。
季洋起身走到舞台前,向著掌聲深深的彎下了腰。
不遠處,文曉看著鏡頭裡的畫面。
從明亮的舞台到昏暗的觀眾席,形成了鮮明的色彩對比。 -
孤零零的掌聲,送給舞台上孤零零的身影。
鏡頭繼續移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