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老騙子身邊的小油條
小鎮中最出名的十里香酒館旁,一個算卦攤子邊上坐定一名玄門羽士,正口若懸河的給一名身材壯碩的大漢排憂解難。羽士是中州大陸上對玄門中人的尊稱,民間的叫法叫老道。
聶歡立在一旁,手捧一隻卦盒,裡邊裝了幾根卦簽。外人看來,很像是老道士的弟子。
「你有難言之隱?若貧道所料不差,你心中之苦在於家有悍婦,可對否?」老道士的頭髮鬍子全白了,身上的玄門袍服早已破舊不堪,卻洗的泛白十分素潔,模樣蒼老,身形清瘦,腰間掛了個酒葫蘆,手上拎著把馬尾牛骨拂塵,看上去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老道士一語中的,那大漢聞言頓時吃了一驚,心中卻不想讓人知道他畏妻如虎,斷然否認道:「絕無此事!」
聶歡一聽,心中冷笑,這大漢的底細別人不知,自己卻最是清楚。鄰鎮之上無人不知的母老虎豬肉西施米小花便是大漢的老婆。據聶歡所知,那個成親十幾年都沒擠出半個蛋,卻能單手將一頭活豬在半個時辰內整治成滿案子肉貨的彪悍娘們兒可不是好相與的。
這漢子名叫劉大虎,雖叫大虎,其實難副。平日里早被悍妻拾掇的服服帖帖。聶歡幼年時住在臨鎮,因特殊緣由多次被寄放在米小花家中,對他們家的情況自是熟悉無比。只是當時還是個不足兩歲的小娃娃。
劉大虎決計想不到面前小童是個生而早慧之人,從出生到如今,點點滴滴盡數記得。甚至還知道他曾多次背著老婆在家中叫嚷,我要納妾!其志金堅且蓄謀之久,此信念之誠,便是過了多年也不會有多大改變。
劉大虎的底細早被聶歡告之老道士,此刻他想要抵賴卻不容易。老道士胸有成竹,將臉一沉,道:「問卦者既無誠意,何苦褻瀆祖師之學,貧道所言皆是神明告之,你若不是畏妻如虎之輩,貧道豈會這麼說?就憑你這無賴漢子的行徑還想納妾生子?喏、喏、喏,這便離去吧,如何治你那悍妻的法子雖已有,卻不能告訴你這褻瀆祖師神明之輩。」
老道士玩了一手算卦者常用的大言欺人的伎倆,其中的關鍵是要說到求卦者的心坎上。否則便會適得其反。此招實是算卦人非有絕對把握不會輕易寄出的法寶。
劉大虎與妻子婚配多年,始終沒有生下一兒半女。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便以此為由動了納妾生子的念頭。奈何家有悍妻,他雖有此念卻絕無此膽。但每個男人心中永遠藏著一個比他老婆好的女人,他雖然粗鄙怯懦卻也自覺是個漢子,家中也還殷實,這納妾的念頭一起,便如熊熊烈火易發而難收。
尤其是每晚受迫與他那滿腿生毛的悍妻敦倫之後,這火苗便更是嗤嗤的增長。
昨日他在江邊碼頭聽人說起吉祥鎮上有一名玄門羽士擅長替人排憂解難,鐵口斷金無有不準。便動了求教的心思。不想今日一來便被老道士一語道破其畏妻本色,心中雖已震駭莫名,卻一時礙於面子嘴硬未肯承認老道之言。卻不料這老道竟憑地了得,又一口道破了他的真實來意,還說有法子替他解難。
這一喜非同小可,劉大虎被搔到了癢處,忙陪起笑臉,連連作揖道:「仙長莫怪,仙長莫怪,某是個粗魯人,還請仙長看在某家九代單傳著實不易的份兒上指點一二。」說罷,忙從懷裡掏出兩錠銀元寶放到桌上,續道:「這是卦資,還請老仙長慈悲,給某指條明路,若能成就美事,某定然還有重謝!」
老道士將拂塵一擺,暗施妙手將銀兩收入袖中。出家人不愛財,多多益善!這一下拂塵一擺乃是玄門絕技浮光掠影,旨在將銀兩與他人隔離。那一下將銀兩納入袖中的絕技卻是老道士浸淫此道多年苦練所得,喚作不拿白不拿。
只見他收了銀子卻搖頭道:「江山易改秉性難移,你那妻子性如烈火彪悍難馴……」
未等老道士講完,一旁忽有稚嫩聲音搶道:「她為人心直口快,最是善良不過,你得妻如此何必還要納妾?你們生不出娃來未必全是你老婆的問題,她吃了多年湯藥也不見效果,天道祖師有靈說你那妻子沒病,卻是你身上有毛病,玄師父剛好會醫你的頑疾,你只需拿出大把銀兩交給他,管保讓你得嘗所願,明年抱上胖娃娃。」
聶歡一言既出,劉大虎與老道士都愣了一下。老道士轉臉沖聶歡擠眉弄眼。
不料聶歡雙眼一翻,只做視而不見。又道:「什麼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還不是你嫌老婆醜陋彪悍,想著尋一個溫柔可人的滿足你那點慾念?動這念頭之前,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德行?你老婆吃了多年湯藥不見效果,為何你不去看看是不是你身上的毛病?若是你納了妾還是一無所出,你又該如何?」
聶歡口才極佳,說到此處微微一頓,不等劉大虎出言辯白,又搶道:「你當年因洪水泛濫毀了家園流落到此,眼看全家就要凍餓而死,是你老婆救了你全家性命,後來你為了闔家糊口的一碗飯,主動要求入贅到你老婆家,她卻心甘情願的下嫁給了你,從那之後,她操持家務殺豬販肉,裡外一人的忙活之餘還得伺候你全家,一直到將你父母都送走,如今你們家因她辛勤誠信,逐漸富裕,你卻借口無後硬要納妾……」
「小鬼住口!」劉大虎惱羞成怒,但他雖怒不可遏卻決計不敢當眾撒野。當下一甩袖子轉身便走,臨走前看一眼老道士,只見老道士將雙手抱在懷中,袖口扎的緊緊,雙眼微闔,端地是一派仙風道骨,凜然不可侵犯。劉大虎料想那銀子要不回來,只好狠狠對著老道士腳下啐了一口,終於不敢有所作為,恨恨的跺腳離開。
時近中午,四下里已無人看熱鬧,老道士看一眼身邊的聶歡,不動聲色問道:「何故不按計劃行事?」
聶歡道:「去他娘的計劃,這孫子就是欠揍,本來還想著騙他些銀錢的,突然改主意了,他奶奶的,等我有了錢,拜了那瑞榕城中的鐘大俊為師,學成本領后第一件事便是痛揍這廝一頓。」言辭彪悍,口氣殊無多少敬意。又道:「再說你是不知道他那個老婆有多厲害,反正咱們兩個吃不消就是了。」
老道士聽他說有錢后云云這句話不知聽了多少遍,並不以為意,道:「你這小子常說自己胸藏金山銀海,貧道與你搭檔半載,卻看不見那山在何處,海在何方。」又道:「說的那麼熱鬧,你小子還不是每日里隨著貧道混吃混喝?若不是貪你所釀的杯中之物難得,豈能容你這般胡鬧攪局?須知道,這樣的蠢人正是你我的衣食父母,你剛才萬不該說那些話的。」
聶歡一擺手,不耐道:「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時機未到,時機未到,那金山銀海就在前方,想去取來卻還需一個極佳的時機,時機不至,一切皆是妄想,別急,就這幾天了,等著吧。」
二人似這般鬥口已不止一次,老道士也並不指望真能靠他發大財,他畢生漂泊於江湖,難得有幾年安逸閑在時光。這一番在這小鎮之上已流連數載,實是生平難得際遇。聽聶歡又說起那時機的一套,老道士也不再計較,斜眼看日頭,已是三竿光陰,便道:「走,去你家吃飯吧。」
聶歡點頭道:「先買些吃食,明天起我要籌謀發財大計,今天剛好跟早看好的合作夥伴商談商談。」說罷,一指老道士腰間的酒葫蘆,道:「等一會兒把你這葫蘆借我用一下。」
老道士連忙搖頭,護住腰間葫蘆道:「你小子休要痴心妄想,這可是老道我遍行三大神州的法寶,生平從不離身,葫蘆在人便在,葫蘆不在..」
「你就另備一個酒罈子!」聶歡搶白道:「你就跟我吹吧,還遍行三大洲呢,你一個玄門棄徒,一點本事都沒學到的老酒鬼,你拿什麼遍行三大洲?別說三大洲,便是咱足下這中州大陸上的大周帝國你又去過幾處?這年月天下門派林立,紛爭不休,若不懂修行之道寸步難行,當我不知嗎?常聽人言修行之道共分十境,你算第幾層境界?」
老道士把眼一瞪,道:「頑童休得胡言亂語,誰說這天下不太平的?須知道,自從大周帝國一統南北以來,一直是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周室天子仁愛為先,這天下早太平一片,哪有你說的什麼門派林立?休得再聽那些說書人胡言。」
聶歡聽了嗤笑一聲,道:「你敢說當今天下沒有九宗十三派?你敢說自從大周統一南北以來,咱們這西南之地一直是風調雨順安居樂業?」
老道士將手中拂塵一擺,怫然不悅道:「你小小年紀卻為何生出這許多怨氣?這大周天下地域之廣,整個中州大陸三占其二,歷朝歷代又有誰能真箇統一南北后保證再無紛爭的?凡事還需往大局上看,懂嗎?」
聶歡不屑:「不懂,我就知道這大周皇室普濟天下澤被蒼生,卻唯獨拉下了我這個小倒霉鬼,我媽是瘋的,我不過小小頑童,家中沒有薄田半畝,偏偏苛捐雜稅一樣不得少交,唯一的原因便是我生在這南方富庶之地,可我又哪裡富庶了?幸好,再過些時日,我便真箇成為富庶之人了,也就懶得計較這些啦。」
又道:「當前我第一重要大事便是快些賺錢,把我媽的瘋病醫好,再有便是趁早拜在那鍾大俊門下,習得一身絕藝玄功,我聽說這人修道不管學禪密還是修武道,總需越早越好,若是能在十歲之前達到十境中的第一層境界裂石之境,那這個人今生修習武道達到七品飛天之境的機會就會很高,你說是不是這回事?」
老道撇嘴笑道:「你就是不信我之言,跟你說過多少遍休要信那些江湖騙子的話,什麼武道十境,全都是江湖傳言糊弄小孩子的,還什麼一品裂石,二品碎玉,三品斷金,還什麼四品..」
「四品力窮,五品藏氣,六品還道,七品飛天就是我的目標了,在往上,聽說書的說還有八品斷流,九品平湖,更有傳說中的超卓人物達到過超品移山的境界。」這些江湖傳說向來是聶歡的最愛,對這些關於武者修鍊的境界更是如數家珍,見老道士卡殼了,聶歡搶著說起來,說的時候神色間頗有神往之意。
老道士大搖其頭,冷笑道:「你這小子中毒太深,那些江湖人物都是些好吃懶做騙吃騙喝之輩,老道士這輩子見的太多了,又有幾個是有真本事的?至於你說的那些境界,倒是真有,可尋常百姓哪裡有機會得見?貧道出身天下正宗玄門一脈,位列苦字輩,雖無緣習練得玄門功夫,卻也是門戶中輩分極高者,難道還不如你了解外頭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