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水城奇景
即便沒有觸動,但這句話也還是給她帶來了些許動容,這個伴了她萬年的魔君,即便手段殘忍、聲明狼藉,即便人神共憤,天地不容,但對她還真是挑不出一處不好的地方。
「我不會辜負你的好意。」
見她不再自稱本尊,他突然釋然一笑,覺得所做所求也不過如此:「你從未辜負過。」
太陽剛照在身上的時候她突然笑了起來,從來都是冷凝的臉上開始冰雪消融,偏彎的嘴角似乎掛起了一輪明月,柔和得讓人心神晃蕩。
菘藍突然覺得做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能換得她舒心一笑,自己委屈些又有何妨?
伏羲琴之力,惑心惑人,無人能避,天下萬物,唯有真正無心之人,方能不為其所惑。
即便是魔,也避不了。
萬事俱備,現如今只待掐準時辰,崖香坐在院子里看著天邊卜著卦,十卦下來九卦大凶,想來這趟差事是無法善了了。
落羽一直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明明已經不動聲色到與身旁的枯樹融為一體,但偏偏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他仔細盯著崖香算卦的過程,發現看不懂的地方還會微微蹙眉,但始終沒有開口問過。
李漫辰只敢躲在門后偷偷打探著,他既不敢靠近這夥人,也不敢遠離他們,誰知道這個地方還會有什麼危險。
就這樣到了午夜時分,連菘藍都開始睡眼惺忪,崖香終於起身,右手悄悄召喚出伏羲琴之力,讓身邊的幾個人都陷入了沉睡。
但唯獨落羽還站著,一臉疑惑地看著她:「師尊,這是……」
「你怎麼會……」
崖香右手再次祭起那帶著火鳳的火團,左手捻指為花在火鳳上繞了一轉,化為一縷紅色的絲線在落羽的頭頂盤旋了一圈后,最終還是重新又回到了自己手裡。
他依然還是清醒地站著,甚至還抬頭看了看,一臉無辜地瞧著她。
血族體質特殊這一點她知道,但特殊到竟然能無視伏羲琴之力卻頗為詭異,畢竟他們並非無心,只是軀體已死而已。
她在千年前也曾遇見過一個純種血族,在斷了那人性命前,他也是對著自己百般痴迷討好,儼然是受伏羲所惑,而如今落羽的表現卻與他大相徑庭。
收回手負在身後,她看著他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看來你得跟本尊去一趟了。」
「但憑師尊吩咐。」
掐了個結界罩著暈倒的幾人,崖香便帶著落羽步行去了水城,一路上無話,但她卻一直在觀察著他。
儘管已經熟悉了他的性子,但他這般識趣地不多問一句話,委實讓人摸不透。
到了水城外,崖香直接邁開步子走了進去,轉頭看了一眼還站在結界外的人:「怎麼不跟上?」
「這結界與之前那處相同,我怕是進不去。」
她側身對著他抬起一隻手:「拉著本尊的手進來。」
她雲淡風輕的一句話讓他晃了晃神,好一會兒才伸手輕輕拉向她的指尖,這是一雙柔若無骨的手,冰涼又細膩,渾似珠玉一般剔透。
抬步跨進結界,果真不再有阻礙,就連那結界外緣的水珠都不曾滴落在身上。
只是剛一進到結界之中,就感覺到一股徹骨的涼意,並不是周圍溫度降低的寒意,而是一種從靈魂深處發出來的凄涼之感,讓人只感到無盡的絕望和無力。
她收回了自己的手,抬頭看向結界內的布置,一時之間也被這裡面的奇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只見這裡鋪天蓋地都是用水流搭成的建築,有亭台樓閣,也有樹木花草,更有星宿和河流,宛如一個用水流打造的新世界。
而且這裡足足有十個赤雲殿這麼寬廣,上看不到天際,下瞧不見地底,人走在其中就像走在虛空之上,上不來下不去。
落羽拉了拉身上的袍子,好奇地看著這裡的布置小聲問道:「外面已是夜晚時分,這裡怎還是如白晝一般?」
「這裡與外面不同。」她抬手摸向身前的一顆「水樹」,那形成樹的水流便溫柔地纏上她的手腕,猶如一條蛇一般緩緩行走。
更令人驚奇的是,那水流像是有生命一般,在她手上無法癒合的傷口上停了下來,似乎是在思考一般。
「師尊。」落羽有些擔心地看著她的手:「這……」
「無礙。」
果然,在她說完話后,那水流突然召集了整棵樹的水流全部攀附上她的手臂,化為一條條藍色的細流鑽進她的傷口,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下,傷口開始癒合。
「這水是在給師尊治傷?」
「嗯。」
她的眼睛變得柔和起來,看著那已經恢復如初的手彷彿看見了從前長言替她療傷時的場景,也是如這般召喚水流一次次撫平她的傷口。
落羽看到她突然溫柔的神情身子一滯,這樣的表情在那張妖冶的臉上實在有些違和,讓他極度不適應。
跟著她慢慢走進水城中央,他看見了一個淡藍色的安靜世界,這裡沒有任何聲音,只有一座座院落亭榭,四處都是可見到樹木,即便是水做的,也可以看出它們開得很是枝繁葉茂。
腳下似乎是一片看不見底的積水,幽幽深深,像一隻潛在水底的眼睛在看著闖進來的人。
一路走來,落羽已經數不清眼前看到的是第幾座亭子,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絕非是之前看到過任何一座,因為這裡的每一處建築樣式都各有不同。
有的似婉約的竹中小亭,有的如粗獷的吊腳木樓,更有的像那戈壁深處的黃沙建築……
崖香似乎在尋找什麼,越過每一處時都沒有停下過腳步,眼見著即將走到結界中心時,身後突然起了異動,一股如腰粗般的水流突然打向兩人,宛如一條昂首挺立的巨蟒般掃尾襲來。
揪著落羽的衣領飛身退後,她右手掐訣擋在身前,眼神冷峻地看著那條「水蛇」,等它再次襲來的時候,她驟然躍到半空,揮手直接打斷了它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