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接近真相
南寶七年，曲丘縣誌記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隻是後世所知者並不多，故此事也隻當一般鄉野傳聞記述，並未令人有更多的聯想。
縣誌上所記述：“南寶七年，我軍與華國之師於安江開戰，我軍死傷慘重，但所幸華國之師均數殲滅，我軍大獲全勝。次日清理戰場之時，安江之內，血水橫流。我軍戰士的屍體漂浮於其中，隻是屍體幹瘦，形如枯骨，如此詭異之景象，令人可怖。統軍主帥立即下令，將屍體撈起，隨後於安江旁就地火葬，才平息了軍中恐慌。”
隻見那名善德聖女緩緩從朱紅大門中踏出，她眉心一點朱砂，嘴角一抹紅，帶著明媚的笑容看著初雲。
初雲微眯著眼，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柳柳的樣子，那時她真是個妖女，渾身都散發著一股妖氣。現在的她，似乎學會了收斂，在她傾城的容顏之下，竟帶著一絲仙氣。
“聖女！聖女！”信徒們跪著看向她，就像黑暗之中突然照射進來的一縷陽光，他們爭先恐後，隻想一睹她的真容。
初雲捏緊拳頭，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為何如此緊張，明明柳柳什麽都沒做，卻總有一種無形的壓力逼迫著她。
“各位信徒，聖女剛剛得到神諭，三日後，即是女兒神真正顯靈的日子。”剛剛帶領他們走近神祗的白衣女子麵帶微笑。
“天降神跡，天降神跡。”他們大聲疾呼，行跪拜禮。
高湛看著那些狂熱的信徒，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那位善德聖女一句話未說，她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一直看著他們。
“你阻止不了我的。”那聲音又出來，這周圍的人卻似沒聽見，隻管在那邊狂熱地跪拜著。高湛看著那善德聖女，她轉身朝門內走去，頭也不回的，站在她身旁的白衣女子攙扶著她，兩人就像兩尊木偶，走進門，緩緩關上了那扇大門。
高湛步子向外一邁，初雲此時卻拉著他的手微微搖頭，高湛立即明白初雲另有打算，隻好放棄去看那位善德聖女。二人轉過身從神邸走出，朝城內走去。
“你剛才為何阻止我去看那位善德聖女，萬一她有問題呢？”一回到客棧，高湛與初雲便坐在桌旁，稍作歇息。
初雲卻似還有疑慮，她心中對於早上所見已知曉幾分，隻是對柳柳此次的行動還是不太明白。她見高湛心煩的樣子，便決定將自己所知先告訴他。
“我們今日所見的那位善德聖女，與我五年前不辭而別去追的那個妖怪是同一人。”初雲這樣一說，高湛頗有幾分驚訝，他隻想此事與穆王府滅門一案有關，卻是沒想過與初雲五年前的離開有關。
“那時我得到消息，說曲丘因為戾氣要出妖。當時各地的除妖人都朝曲丘而來，我也不例外。當時我連夜趕路，到了曲丘才發現這地方因為戰爭而人丁凋零、破敗不堪，當時我入住的地方就是這家客棧。”
初雲說完喝了一口水，她臉上隱隱有些不安，卻又極力控製。高湛不知她經曆了些什麽，那五年他一直都覺得自己很可憐，是自己苦苦等待她，可現在看來，自己對初雲所經曆的一切一無所知。
“我在曲丘待了幾天，查到了一點蛛絲馬跡，但是因為戰亂，一同而來的其他人沒待多久便離開了。我當時沿著安江而下，在那附近搜尋了許久，終於在安江大戰的前夜查到了她的身影。我和她正麵交手了一次，可是卻終究被她逃了。”初雲眼神落寞，她心中始終對自己當初的粗心大意感到不安，若不是自己沒有布置嚴密，也沒有今日的事情。
“她逃脫以後，我也受了傷。也在那時，我被女兒族的一家族民所救，了解到了女兒神。”高湛坐到她的身邊，將初雲拉入懷中，有些難過地說：“對不起，我沒想到又讓你陷入今日的事情。”
初雲搖搖頭，她貼著高湛的胸口，可以聽見他有力的心跳聲，過了半晌，她才說：“就算沒有這件事，我也遲早要和她見麵的。這五年我一直都在搜尋她的下落，從曲丘開始，五湖四海，直到長信城。”
“那剛才你又為何什麽都不做？她就在你麵前。”高湛心生疑惑，雖然看著那個善德聖女，他就很不舒服，可初雲追尋了如此之久，為何在見麵之際卻什麽都沒做。
“這個妖精，名柳柳，是安江旁聚戾氣而成的一個柳精，剛才我們所看的，絕對不是她的真身。”初雲下此結論，她現在所想就是柳柳到底想要做什麽，她以女兒神顯靈為名，聚集大量信徒，到底是要做什麽？
高湛聽完初雲的話，腦海中又想起在穆王府的那些屍體內發現的黑色物質，難道和這個柳柳有關？況且十裏畫舫的老板所言，那個與穆王世子交好的花魁不也叫柳柳嗎！
“阿湛，我們現在去租兩匹快馬，去女兒族吧。”初雲堅定地說，她心中隱隱覺得，要解開柳柳這件事，必須去女兒族了解一下。
“好。”高湛一口答應，將初雲緊緊抱住。
從曲丘城內向外麵的郊外走去，放眼一望，皆是平坦的田野與偶爾聚成一片綠色的小林子。高湛與初雲快馬加鞭沿著大道飛馳而去，穿過這些平地，路變得越來越崎嶇，他們放慢速度，等到了林子越來越密的地方，初雲勒緊韁繩翻身下馬，將馬係到一旁的樹上。
“我們徒步進去。”初雲看著還坐在馬上的高湛，語氣平靜。高湛聽完，像初雲一樣，翻身下馬，隨著她往林子裏走去。
正值春日，曲丘的日光要比長信城熱烈，林中草木茂密，那一縷縷陽光從樹木的枝丫裏透出來，照在地上形成一個個白點。高湛能聽見鳥兒在樹梢上鳴叫的聲音，那一聲一聲的鳴叫，在這樣靜謐的林中，頗有些吵鬧。
“女兒族將他們的部落分為三個部分，即前寨，中廟和後寨。救我的那戶人家住在前寨，我們先去那裏，然後再找女兒族的族長與大祭司了解情況。”初雲邊走邊說，高湛跟在她的身後，他看著她將手劃過那些草木，身上偶爾沾著一些葉子，在陽光之下，那些綠色有些通透，看著很輕薄。
“我不知道我們此時做的是否是對的？”高湛忽然說，初雲頓了頓，陽光剛好停留在她的肩頭，就像來自神邸的仙女。“也許我們在這裏待一輩子也好。”他繼續說。
高湛感覺自己此刻十分懦弱，當那件事情發生在你眼前的時候，你的內心還是會有起伏。可現在在這樣靜謐的林子裏，他不再想到陳棋痛苦的喊叫，也不想理會穆王府那死去的一百零七人，也許他們就是有罪，自己又何妨去管呢。
初雲的身體在起伏，她深吸一口氣，高湛看得出來她此時思緒起伏很大，也許她也想過，隻是沒有做成。
“阿湛，我們要是能這樣，五年前就可以了。”初雲頭也沒回，高湛沒有想到她會如此簡潔地回答，但他心中早有答案，剛才那一問，也隻是想釋懷當年的事。他表情輕鬆，這五年他以為很多東西都在改變，可是現在看來，所有東西都沒變。
“初雲，解決完這件事我們回去就成親吧。”高湛隨意地說，初雲此時才轉頭，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高湛卻抬頭看著被樹遮蓋的天空，假裝不在意。
“哈哈”，初雲突然笑出來，她眼睛中含著淚，這句話多簡單啊，可她卻等了五年，因為她執著，執著在除妖衛道上，從未想過還能有另一種人生。
如果沒有他……
“好啊。”初雲一口答應，此次重逢便不想與你分離，隻想與你，白頭到老。
高湛終於不再假裝看天空，他望了一眼初雲，沒有想象中的驚喜若狂，隻是淡淡一笑，走過來牽過初雲的手，笑著說：“那既然如此，你便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從今天開始，天涯海角，我都追隨著你。”
“人家不是說：’夫唱婦隨’，到你這怎麽反了？”初雲嬌嗔地問，高湛拉著她往前走，一臉溫柔地說：“這啊，我得給你慢慢解釋。”兩人在林中慢慢走著，陽光偶爾照在他們肩頭，看起來就像一對老夫老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