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為人受過
楊淩雲重重歎了口氣,慢慢走向梅碧瑩對著大夫人問:“發生什麽事了?”他蹲下身要將梅碧瑩扶起,大夫人坐在位子上沒有動,她看著梅碧瑩,大概是知道她不會起來。
果然,梅碧瑩推開楊淩雲的手,搖了搖頭。
“阿碧,你先起來。你肚子裏還懷著孩子,不能在地上久跪。”楊淩雲勸她,梅碧瑩卻執意跪在地上,不論他怎麽說都不起來。
看著楊淩雲對梅碧瑩這樣,大夫人心中的妒意更甚,她慢慢站起身,走到梅碧瑩身邊溫柔地說:“妹妹別跪了,姐姐方才要你不跪,你卻執意要跪,你這樣不是讓老爺覺得我心腸歹毒嗎?欺負一個懷了孕的女人。”
楊淩雲一聽,怒目相視,怒氣衝衝地說:“你既然知道她懷孕了,見她跪著為何不扶她起來?”
“妾身可不敢,是妹妹執意要跪的。妹妹說她摔碎了九龍杯,知道老爺回來一定會責罰,便跪在這裏等老爺回來。”大夫人解釋,她一說“九龍杯”,楊淩雲的臉色“唰”的一下便變了。
秋其站在門口看著那三人,感覺今晚又有一場好戲要上演。她看著梅碧瑩隆起的小腹與慘白的小臉,就像一隻在森林裏慘遭追捕的小鹿,四處逃竄,卻哪裏都不是生路。秋其突然明白這個女人似乎不在乎這裏的人或事,她就像一個局外人,看著這一切。
楊淩雲此時臉色也十分慘白,但他依舊勸梅碧瑩起來,可梅碧瑩像是沒有聽到一般,還是跪在那裏。最後楊淩雲左手一攬梅碧瑩的腰,右手抱起梅碧瑩的腿,將她抱到了座位上。大夫人看著這一幕,心有不甘,她的雙唇顫動,似乎氣得說不出話來。
“九龍杯摔碎的事你們誰要是說出去了,就按家法處置。你們聽到了沒!”楊淩雲背對著眾人,英氣的臉龐在燭影中半明半暗。
“老爺這樣做是不是有些偏私了。尚且不論這九龍杯的貴重性,就是這樣不處罰一些,我這個主母將來還怎麽管理全府。”大夫人不死心,逼著楊淩雲要做懲罰。
“而且……”大夫人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梅碧瑩,似乎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說。
“你有什麽話就說。”楊淩雲毫不客氣。
“我的丫鬟彩月前幾日晚上去廚房拿東西,路過妹妹的院子,竟然看見妹妹和她的丫鬟在燒紙錢,不知道是為誰燒的。”大夫人說完看著梅碧瑩,略帶譏誚。
楊淩雲聽完雙手握拳,額頭上青筋暴起,怒不可遏。梅碧瑩此時臉上才有了些表情,她臉色發青,看著楊淩雲,似乎有些悲傷。
“我問你,她說的可是真的?”楊淩雲捏著梅碧瑩瘦削的臉龐,惡狠狠地說。
梅碧瑩原本清秀的五官被捏的扭曲,雙眼裏有痛楚,可她咬著嘴巴,就是不喊出來。
“彩雲,我問你,大夫人所說是否屬實?”楊淩雲甩開梅碧瑩,轉身問她的丫鬟。
那丫鬟臉上還留著被掌摑的印記,她滿眼是淚,低著頭絞著手指不說話。
“老爺問你話呢,還不快答。”大夫人吼了一句,使了個眼色給自己的丫鬟彩月。那彩月得了主子的命令,走到彩雲麵前,一巴掌用力扇了下去。
清脆的巴掌聲在前廳回響,秋其嚇了一跳,她看著那個彩雲,隻見她捂著自己的臉,跪在了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楊淩雲沒說話,他此時臉都是黑的,梅碧瑩看著彩雲,有些不忍,摸著肚子喘著粗氣。
“好一個護主的奴婢。”楊淩雲冷冷一笑,走到梅碧瑩身邊說。
“彩月,繼續打。這樣的丫鬟,不打她是不會說的。”大夫人像是得了命令,十分得意地說。
那個叫彩月的丫鬟得了命令,為了表現自己,更是用力起來,揚手正要用力打下去,卻被秋其一把握住。楊淩雲見她過來插手,有些吃驚,旋即說:“小妹,家事沒有你管的份。”
“可你們也不能這樣處罰一個下人吧。她這樣不說,你們就一直打,萬一她一直不說,你們就要把她打死嗎?”秋其義正言辭地說。
“妹妹你不懂,這些下人啊,平日裏被寵壞了,彩雲是其中之一。今日若是不給她一點顏色看看,將來恐怕就會越來越囂張,隻怕以後還會騎到我們頭上來。”大夫人添油加醋地說。
“嫂嫂這話我倒覺得十分不合情理,這人要是能靠打聽話,那那些調皮的孩子早就被打死了。”秋其反唇相譏,絲毫不留情麵。
大夫人一聽臉色一變,她心中對這個來路不明的妹妹有些反感。她剛才那番話不就是詛咒自己的兒子嗎?這個野丫頭,一回來就與自己作對。
“你們都別吵了。”楊淩雲打斷他們,他走到彩雲身邊,蹲下來問她:“彩雲,我再問一遍,大夫人所說是否屬實?”
楊淩雲抬起她的臉,彩雲嘴角還帶著血,臉龐微腫。她兩眼蓄滿了淚水,嘴巴一抽一抽,看起來十分可憐。楊淩雲眼中卻沒有半分同情,他此時的眼神就像看著戰場上的敵人,殘忍而冷酷。
彩雲身上打了個哆嗦,她看著梅碧瑩,微微動了一下嘴巴。梅碧瑩看著彩雲的臉,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你們別打彩雲了,姐姐說的是真的。”
她語氣淡淡地,似乎已經做好了準備。楊淩雲此時全身如針紮,他擰著眉,一步一步走向梅碧瑩。
秋其不知道他們兩個人怎麽了,她看著梅碧瑩站在那裏,她的身後是一幅臘梅圖,冰天雪地,隻有一株臘梅悄悄綻放著。秋其覺得梅碧瑩就像那株臘梅,她有一種孤冷的感覺,似乎總是抗拒別人靠近。
楊淩雲看著梅碧瑩,他覺得自己好無力,過了這麽久了,原來她從來沒有忘記,是自己當初天真了。當他在塞北與那些異族的人戰鬥的時候,當他覺得自己快死了,無時無刻不在想她的時候,原來她還在想著一個已經死了的人,還在想著一段逝去那麽久的感情。
他眼中此時充滿了怒氣,他一直不去過問,因為他相信時間,可是現實給了他一擊,她從來沒忘,從來沒忘。楊淩雲感覺自己快要瘋了,他緊緊握著自己的手,咬著牙齒,恨不得將自己的心挑出來給她看看。
“周雄,二夫人打碎了聖上禦賜的九龍杯,該如何處罰?”楊淩雲一字一句,秋其能感受到他的憤怒,她有些擔心,不知他會做什麽。
“這……”周雄支支吾吾,看看梅碧瑩,又看看楊淩雲。
“老爺,二夫人還懷著孩子,什麽處罰都不好吧。”周雄委婉地勸道。
“既然這樣,二夫人房中的一切用度除了膳食,其他一律減半。二夫人禁足半月,丫鬟彩雲隱瞞事情,拉下去打十五大板。”楊淩雲還是不能對她做出些什麽,他知道她並不在意這些處罰,他隻是突然感覺很累,不想看見她。
“老爺,求你不要處罰彩雲,她什麽都不知道,她隻是為了我。”梅碧瑩一聽要處罰彩雲,拖著沉重的身子跪了下來。
楊淩雲冷著臉,一言不發。
“夫人,您不要跪了,您身子不好。才十五大板,彩雲熬得住,熬得住。”彩雲跪著過來拉著梅碧瑩,她的眼淚立即掉了下來,讓人看著難受。
秋其感覺自己頭都要大了,這次的劇情也太苦了點吧,哭來哭去的,看著真是心煩。
“你別哭了。”秋其對彩雲說,轉頭便告訴楊淩雲:“她這十五大板,我替她受了。”
楊淩雲的麵色更不好,秋其這是當眾不給他麵子,他一拍桌子:“好啊,你這麽仗義,那就替她。周雄,沒聽見她怎麽說嗎?還不快帶大小姐下去受罰。”
秋其倒是硬氣,也不向楊淩雲求饒,站到周雄身邊就要走。楊淩雲此時更是氣炸,他咬牙切齒地說:“周雄,把我的鞭子拿來,我要親自打這十五下。”
周雄感覺自己左右為難,隻好小心翼翼地勸道:“老爺,小姐身子弱,受不起十五鞭的。”
楊淩雲此時哪管得了,這府上的人都不聽他的話,梅碧瑩是這樣,彩雲是這樣,連這個秋其也如此。
“你還廢話什麽,她要逞這個威風,我就讓她逞。現在是不是連你都要來教訓我,這個楊府是要反了嗎?”楊淩雲怒吼,周雄無奈去拿鞭子。
秋其心裏倒是不怕,不是她不怕鞭子疼,而是她不怕這幻境裏的傷害。這些傷害對她來說都沒有什麽實質性地傷害,頂多是肉疼一下。
此時前廳中眾人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梅碧瑩想說話,秋其示意她不要說。現在她要是求情,不就是火上澆油,越燒越旺。況且那丫鬟彩雲受了傷,再多挨幾下,怕是沒個十天半月是下不去床的。想來想去,秋其覺得還是自己挨了這幾下比較好。
周雄拿著鞭子回來,秋其乖乖趴在桌上,她在想自己要不要想些事情轉移一下注意力,也許過一下就沒那麽疼了。還沒想完,楊淩雲一鞭子下來,秋其感覺自己的背火辣辣地疼,她慘叫一聲,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