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告而別

  我走了,再見。


  孫無痕啪的一聲將信紙拍在桌上,咬牙切齒詛咒道:“該死的易翩然!”好歹也算共過患難了,竟然留下這麽幾個字就不告而別了!

  “來人!把易翩然給我追回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麵對著一個失去理智的男人,而且這人還是高高在上的城主大人,沒有一個人敢在此時觸他的逆鱗的。


  “譚宗!”某人又開始吼了!


  “回城主,譚統領不在。”一個青衣侍衛手心握著一把汗,硬著頭皮上前回話。


  “什麽不在?是死了還是沒了?”這該死的家夥,三天兩頭不見蹤影,敢情是玩失蹤玩上癮了!


  “呃,是――走了。”


  “什麽叫走了?”孫無痕眉峰擰起,好不容易才恢複了些理智。


  “回城主,譚統領自覺有罪,卸職出走了。”


  “誰準他卸職出走的?為什麽不早點來稟報?”‘啪’!又是一掌拍在桌上,孫無痕隻覺得火冒三丈,走了一個不行,又來一個!他們當他城主府是什麽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招呼都不打一聲,以為他這個城主是空氣嗎?

  “城主,譚統領也是今天一早才留書出走的,屬下才要回稟您就問起了。”青衣侍衛忙將譚宗的書信呈上。


  孫無痕手捏著那封卸職信,抿唇不語。他是不會允許譚宗卸職的!他知道他為了什麽事想不開,可是在他看來那根本就不足為慮。


  “即刻派人去追譚宗和易翩然,無論哪個,追到了都重重有賞!還有,替我備馬,我要親自去把他們揪回來!”


  易翩然,你別想這麽輕易就逃走!


  孫無痕握緊拳頭,暗暗發誓一定要把那個死丫頭臭罵一頓。好歹也算相識一場,正經道個別都不行嗎?李寒清與金無數昨日相繼離去,還親自到城主府告辭呢。可她倒好,一句話沒說,偷偷就走了。她就非得一再以這種方式提醒他,他城主府的防禦對她來說形同虛設嗎?好吧,這點他也認了,反正再沒有第二個人有她那樣的感知。不過他還是不爽就是,為什麽不告而別呢?跟他告辭一下有那麽難嗎?她到底有沒有當他是個朋友?好歹他也抱過她那麽多次了,她就真那麽無感無覺嗎?

  不甘心!就是不甘心!

  越想越氣,手中馬鞭狠狠揮動,胯下的馬兒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憤怒,如箭一般的極速奔馳著。


  本來他也不知道易翩然會去那個方向,不過好在手下人一番查找後,發現易翩然今天一早從東門出城了,於是他便快馬加鞭的一路追了過來。那丫頭似乎不喜歡騎馬,所以徒步而行的她肯定走不遠,他相信他一定會追到她的!


  如果翩然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又惹惱了孫無痕,她一定不會悠悠閑閑的漫步在清水河邊。是的,此時的易翩然的確沒有走太遠,出了城之後,她便來到了清水河邊。這裏環境清幽沒有什麽閑雜人等,很適合坐下來想一些事情。她是偷偷離開了城主府,可她並不是漫無目的的。那天晚上冷旭離開時,她就再次囑咐他,不要忘記替她帶話給冷禦天:她會去冷域的。


  “我很期待你上冷域的那一天,易翩然,我會記住你的。”


  這是冷旭的回答,他當時的表情很耐人尋味,像是很有些――激動?

  易翩然蹙了蹙柳眉,她要找的是冷禦天,他激動個什麽勁?這人好奇心實在太重,差點把命都丟了,還不長點記性。不過,這關她什麽事?下次他再遇到危險,她可不保證會救他。這次是因為他在她的計劃之內,不然她才不會費功夫去救他。


  陸府的風波終於告一段落了,陸家得到了應有的下場,城主府也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孫無痕並沒有殺陸悅音,隻是將她武功廢去,送到了阡陌城附屬四鎮之一的青石小鎮上做了一名普通的女工。這個結果已經算孫無痕仁慈了,不過易翩然猜以陸悅音的脾氣大概永遠也學不會感恩的,不過她的後半生隻怕再也掀不起什麽浪了。


  平靜的生活一直都是易翩然所希望的,她太討厭世間的紛紛擾擾了,能避開一點就是一點吧。其實她也是個不會感恩的人,孫無痕救過她也一直照顧她,李寒清雖不曾明言,對她的關切她也是知道的,還有金無數,自己總是用毒舌辣他,卻也沒見他真正跟自己計較過。這些人對她都不錯的,可是她還是不願意太過跟他們親近,她想要離開阡陌城,她想去弄清楚心裏的疑惑。如果這世上還有什麽能成為她前進的動力,那麽非葉雲開莫屬。


  她很想知道,冷域的那個第一殺手到底和雲開有什麽關係?而那天晚上那個夢,真的隻是一個夢嗎?雲開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如果這一切都不是錯覺的話,他又在哪裏?她急切的想要弄明白這一切,急切的想要知道雲開的消息。她,真的很想他。在經曆這麽多事後,她已經能清楚的辨別她對雲開和對別人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她要找到他,也一定會找到他……


  她呆呆的望著河水中自己的倒影,那,是什麽表情?她,竟然在笑嗎?那笑容那樣迷人,那張因為有情滋潤而越加美麗的臉,是她的嗎?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撫上自己的臉。她從來沒覺得自己有多好看,相較於明豔的陸悅音,或者是嬌俏柔美的吳毓婷,她自認為平凡。可是這一刻,為什麽連她自己都覺得她變了呢?

  “哪裏不對?”


  她喃喃自語,伸手撫著已經長及肩膀之下的發絲,水中映出她一臉迷茫的神情。


  “嗚嗚……嗚嗚……”


  遠處似乎傳來斷斷續續的女子低泣之聲,翩然蹙了蹙眉,很想當做沒有聽見,可那聲音卻越來越近,同時一股淡淡的熟悉之感傳來。


  “吳毓婷?”翩然很奇怪,陸府倒台後,所有家丁丫鬟都被孫無痕勒令遣送回家了,怎麽吳毓婷會出現在這裏?


  很快,吳毓婷纖弱的身影便出現在易翩然的視線內,不過顯然沉浸在傷感中的吳毓婷並沒有發現易翩然的存在。


  就在距離易翩然幾十米的一棵大樹下,吳毓婷滿麵淚痕的掏出一條白綾搭在了樹杈上。搬了幾塊石頭墊腳,她踩上去,將白綾打了個死結。雙手握著白綾,吳毓婷淚珠再次滾落下來。她早知道自己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當初屈於陸悅音的淫威之下,做錯第一步之後,她就預感到自己總有一天會走到這一步。


  也許翩然姐姐說的對,任何事都應該想清楚了再做,一旦做了就必須承擔後果。可是她做錯了事,卻無力承擔。除了死,她想不出自己還能怎麽做。


  後悔自責,已經於事無補。隻希望她死了,能讓他……不再怨恨她。


  想起譚宗,吳毓婷淚珠再次滾滾而下。她騙了他,偷了他的令符,讓他召集不了援兵去營救城主大人。可他沒殺了她,還放她離開,自己卻為了取信於人斷指立誓。她害了他,他雖然沒怪她,可心裏始終怨懟她,她看的出來,那天晚上,他在發現她的圖謀後,那高高舉起又頹然放下的手掌,那不敢置信又痛苦無奈的神情,一幕一幕都成了她的噩夢。除了死,她還能怎樣平了他心中怨恨?心一橫,她踮起腳尖,頭便伸進了白綾之中。


  剛要踢掉腳下的石頭,她忽略左臂一麻,失力之下她整個人便從石頭上摔了下來。


  “啊!”吳毓婷驚呼著跌在地上,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周圍,在確定並沒有人後才再次站了起來,撫了撫發麻的左臂,毅然決然的踏上石塊。可她還沒站穩,右腳便又是一痛,再次摔了下來。不泄氣的她又站了起來,踏著石頭很快的把頭伸進白綾裏。


  “嘶啦!”可這次連白綾都斷成兩截了。


  吳毓婷愣愣的望著手中殘破的白綾,心中淒苦無比,難道她想死都死不了嗎?她暗暗咬牙,從腰間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雙手握住刀柄,眼睛一閉,就要將匕首狠狠的插進肚子裏。


  ‘當’的一聲,她隻覺的雙手一麻,一股勁力直擊而來,匕首脫手飛出‘咚’的一聲釘在了她身後的大樹上。吳毓婷瞪大了眼睛,此時她再笨,也知道有人在一旁了。“誰?是誰?我自殺關你何事?為什麽要阻止我?”“我也不想阻止你,可誰讓你離我這麽近。你若走遠些自殺去,我絕不攔你。”淡淡的聲音從吳毓婷身後傳來,她不敢置信的回頭,望著身著一襲淡蘭印花長裙宛若一枝空穀幽蘭一般的易翩然從容的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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