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煲羹
走進庖屋,一陣沁人心脾的香味撲鼻而來,庖屋內燃著數盞油燈,雖不及現代的白熾燈通亮透徹,卻也讓剛從外面走進來的顧瀟然有些許刺目。
她並不是有意來取什麼蓮子羹,只是給自己圓個謊而已,萬一惡來沒有走遠見她空手而歸就不太好了。
承應善差人各司其職,分工明確,一個個手拿食材從顧瀟然眼前匆匆走過,忙的不可開交。
大堂正中央站著一個氣場十足的男人,目測下已到不惑之年,他對人指手畫腳的模樣不難看出他應該就是這裡的庖長:「這個送去中宮,這兩份送去西宮與東宮,還有這個是壽仙宮的。」
聽到壽仙宮,顧瀟然微微一怔,她險些忘了幾乎每晚都會有人送去肴饌。
「你還杵在這做什麼?拿著,跟他一起把這些送去各宮娘娘那。」
顧瀟然還沒回過神來,手裡便多了一份吃食,她怔怔地看著庖長,正要解釋自己來此的目的,不遠處便傳來一道急促且驚恐的聲音:「不好了庖長大人,這份是送去嘉善殿的,竟然給落下了!」
聲來人到,顧瀟然發現這個人不過舞象之年,比蘇妲己都要小上幾歲。
「什麼?」庖長霎時臉色鐵青,顧瀟然清楚的感受到他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嘉善殿?那難道是……
顧瀟然還在疑惑,手中的托盤已經被庖長拿走,然後便響起他的吩咐:「娘娘那你不用去了,你趕緊隨辰巳把這個送去嘉善殿,不得有誤!」
顧瀟然完全被眼前的陣勢也震懾住了,能讓這些人如此膽戰心驚的人物恐怕只有帝辛了,可帝辛那裡是她萬萬不能去的。
事也趕巧,庖長吩咐與她一同前去嘉善殿的辰巳可能太過驚恐,手一直抖,突然一個不穩,只聽咣當一聲,整盤羹便應聲掉在地上。
緊接著辰巳撲通一聲跪在庖長腳下,臉上瞬間失了血色,連連叩頭求饒:「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的知錯了!」
顧瀟然瞬間擰眉,心中不免腹誹:如此低級的錯誤他居然都犯了,卻不知庖長要如何責罰他。
再次抬眸,顧瀟然看到庖長的臉色瞬間青白不定,他面露凶光,憤然喝道:「拖出去,處以劓刑!」
劓刑?那豈不是要削去他的鼻子!
「饒命啊大人,大人……」辰巳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庖屋內差人不少,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求情,很快便走來兩名差人將其架起往外拖去。
顧瀟然知道這個時代的刑罰十分殘酷,雖有所了解可當這樣的酷刑真正出現在她身邊時,難免震驚,聽著辰巳撕心裂肺的哀求聲越來越遠,顧瀟然心下沉了又沉,抿抿唇,突然對庖長說道:「大人!」
「怎麼,你想為他求情?」庖長面露譏誚。
「大人,這羹既然已毀,即便處決辰巳也於事無補,倒不如先想辦法彌補,儘快解決眼下棘手的事。」
「你在教本大人如何做事?」庖長的臉色已然極為難看。
「奴婢絕沒有冒犯大人之意,大人慈眉善目,定是位寬以待人、采善貶惡的好大人。」
顧瀟然見庖長惱怒,也深知自己方才太過衝動,若是此刻她一併被人拖出去行刑誰也救不了她,思於此不免后怕,趕忙扭轉乾坤,適時奉承幾句,給他個台階下。
果然,庖長在聽到顧瀟然接下來的話后眉宇舒展了些,爾後道:「好,就依你所言,本大人暫且放過辰巳,即刻命人再做上一份。」
「大人英明。」
「大人,為陛下煲羹的人去了中宮,恐怕一時半刻回不來……」
「大人,不防讓奴婢試一試。」事已至此,顧瀟然根本沒得選擇,她既已救下辰巳,更也無法全身而退,只得硬著頭皮自告奮勇。
「你做?」庖長一臉鄙夷地看著顧瀟然,面前的女孩兒雖是清麗可人,可他卻不免懷疑她是否能做出令帝辛滿意的肴饌!
「是的,大人。」
庖長見顧瀟然一臉篤定,思索片刻,道:「那好,本大人准你試做,不過你做得好便罷,若是做不好,你與辰巳要一同受罰。」
顧瀟然一驚,她在心底盤算了一遍庖長的話,爾後說道:「大人,奴婢不知這好與不好究竟要如何裁定?」
「好一個聰明絕頂的丫頭,你倒說說看要如何裁定?」
見庖長如此一說,顧瀟然心中便有了底,爾後說道:「奴婢願與辰巳一同去往嘉善殿,若陛下喜歡便是好,若不喜歡奴婢甘願領罰。」
「本大人姑且再依你一次。」
「謝大人。」顧瀟然微微作揖。
還好是一道最最簡單的蛋羹,輔料不必多,口味清淡最好,更也是顧瀟然本就十分拿手的一道菜肴,退一步講,即便不會博得帝辛的稱讚,只要離開這裡她也不會被罰,隨即吁了口氣徑自走到灶台前。
剛剛逃過一劫的辰巳連忙上前與她打下手。
不過一刻鐘,蛋羹就已蒸好,香噴噴的味道隨著蓋子的打開而溢了出來,絲絲縷縷飄進庖長著鼻子,他似乎也鬆了口氣,眉頭瞬間舒展開來,嘴角亦掛著一抹不易被察覺的弧度,可當他看向顧瀟然時,臉上的表情卻又變得嚴肅起來。
須臾對辰巳吩咐道:「辰巳,你隨她一道去嘉善殿。」
「是!」
顧瀟然見辰巳一直在抖,便親自端起托盤,從始至終沒有絲毫緊張,淡然的彷彿所有事情都與她無關,身臨險境卻又處變不驚的樣子隱隱的透著一股高貴,而這抹高貴是宮中婢女身上沒有的。
庖長突然很好奇地看著顧瀟然,問道:「看著你面生,你是新來的?」
顧瀟然提了口氣,微微作揖道:「回稟大人,奴婢是新來的。」
「何日來的,本大人怎的沒有一絲印象?」
顧瀟然一驚,面色始終如一,淡淡道:「大人,這羹快涼了。」
「你們去吧。」
「是,大人。」
出了庖屋,辰巳先前的恐懼似乎平靜了一些,他跟在顧瀟然身後,看著她的眼神充滿感恩:「姐姐,你確定陛下會喜歡這道菜嗎?陛下若是不喜歡你我是不是要一起受那肉刑?」
顧瀟然淡淡地抿抿唇,微笑道:「怕什麼?該來的總是要來,若結果無法選擇,倒不如自己爭取。」
辰巳若有所思了一會兒,似是明白了顧瀟然的意思,又好像不太明白,索性他就不想了,然後轉開話鋒道:「我倒覺得陛下定能喜歡姐姐送來的肴饌,聞上去香噴噴的,就連打翻的那碗也不及這萬分之一。」
顧瀟然莞爾一笑:「你這小子真是貧嘴。」
「我說的都是實話。」
「記住,在這宮裡當差如同走在懸崖峭壁,一不留神就會丟了性命,方才我在這裡暫可保你,倘若我今日不在,你定要受那劓刑之苦。」
「姐姐教訓的是,辰巳記下了!」
「記下便好。」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不消片刻,便來到嘉善殿門口,顧瀟然突然停下腳步,身後的辰巳差點撞到她身上,不免疑惑著問道:「姐姐為何不走了?」
顧瀟然長吁了口氣,她現在這個樣子要怎樣進去?若是被帝辛看到她這身打扮又出現在庖屋,還親自做了肴饌,那豈不是給自己惹出了大麻煩?
思於此,顧瀟然將手中的托盤遞到辰巳手中,道:「辰巳,你把這肴饌送進去,我在外面等你。」
「姐姐這是為何?」
「別問了,快去快回,我就在門外等你。」
「好吧,辰巳去去就回。」
顧瀟然在嘉善殿外等候多時,仍不見辰巳出來,難免不胡思亂想,她面露焦急,不停地在殿外踱著步子,若是帝辛不喜歡她煲的羹怪罪到辰巳的頭上該怎麼辦?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之際,殿內突然走出一名奉御官,見顧瀟然在外,忙來到跟前說道:「你就是遂辰巳一起送肴饌的人?」
顧瀟然心下一驚,難道真的出了事?
還好天色很暗,旁人無法看清她此時的樣子,她故作鎮靜道:「大人,奴婢正是同辰巳來此的人。」
「跟我走吧。」
顧瀟然明顯一怔,遂淡淡作揖道:「是。」
事已至此,她根本無法脫身,只得遂奉御官一道進入嘉善殿中。
從殿外一直到內殿的路上,顧瀟然始終懸著一顆心,若不是她不願把辰巳一人扔在這裡她大可回到壽仙宮,可她真的不忍見到辰巳有任何閃失,只得在外候著第一時間知道他的安全便也安心。
思緒中,顧瀟然以遂奉御官踱至殿內,昏暗的光線下,她一眼便見到案幾前獨坐一襲暗色身影,只消一眼,便被他逼人的氣勢所震懾,如此卓爾不凡的男子除去帝辛還會有誰。
顧瀟然快速將目光轉開,開始在殿內搜尋辰巳的影子,只見他正靜靜地跪在帝辛一側幾米遠的地方,一動不動,可顧瀟然還是感受到了他對帝辛的畏懼。
「稟陛下,人已帶到!」
顧瀟然緩緩下跪,故意壓低聲音道:「陛下萬安。」
昏黃的光線下,帝辛銳利鷹眸微微眯縫著,在打量了下跪之人好一會兒方才淡然開口:「你就是煲羹之人?」
「奴婢正是。」顧瀟然答話時始終跪在地上,額頭幾乎與地面相碰撞。
「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