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第179章 釋然
月夕走後,顧瀟然放下了手中的賬簿,她已經沒有任何心思看這些密密麻麻的東西,整個大腦已然亂成了一鍋漿糊。
帝辛這是在與她冷戰么?
顧瀟然寧願他毫不保留的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也不希望他如此的躲著她,徒留她一人在這裡,無時無刻不在琢磨著他的想法的感覺,真的是太煎熬了。
翌日,朝歌,王子府。
由管府門役通稟后,比干便走進了王子府內,他幾乎是剛剛拿到帝辛的飛鴿傳書後便來了這裡。
當他看到書信內容時尤為震驚,真不知道箕子究竟在搞些什麼鬼名堂,竟然推崇什麼募兵制?
而帝辛卻由著箕子瞎胡鬧,再次搞什麼官員募捐?
這的確是件十分棘手的事情,朝堂上下定會因此怨聲載道,這要讓他如何集資?
此刻,帝辛與箕子,乃至上大夫費仲都不在朝中,唯有他一人監國,這件事可大可小,他一時沒有拿好主意該如何在朝堂上提及此事,只好求助於微子啟。
當走進院落時,一身白袍加身的微子啟正站在院子里逗弄著籠子里的金絲雀,惹得籠中鳥兒不停地嘰嘰喳喳叫喚,當他見比干走進來,便放下手中的草稈,看了眼一旁的石桌,對比干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王叔請坐下說話。」
比干正要作揖的動作微微一滯,爾後見微子啟坐在了石桌前,他也一併坐下。
兩人坐下后立刻有侍女上前斟了兩盞茶,又細心地將茶盞送到微子啟與比乾的面前,須臾畢恭畢敬地退至一旁。
「不知王叔行色匆匆來此,所為何事?」微子啟拿起茶盞,優雅的抿了一口后,狹長的丹鳳眼看向比干,幽幽的開口問道。
比干並未端起茶盞,而是從衣襟內取出了一塊絹帛,遞到微子啟面前,說道:「這是陛下命人飛鴿傳書過來的,王子殿下過目后自會知曉。」
微子啟狐疑地接過絹帛,在半空中甩了兩下,摺疊工整的絹帛展開后看了看,須臾說道:「募兵制?」
很顯然,哪怕是微子啟在得知募兵制的時候也不由得一驚,他同樣對箕子生出一絲敬佩,他竟能想出這樣前無古人的募兵制度,同時也向人證明了他的過人之處。
「不知陛下此番又是打的什麼主意,竟然由著箕子瞎胡鬧?」比干灰白的眉毛微微一蹙,眼中的神色與微子啟截然不同,更多的是對帝辛的決定感到質疑。
「胡鬧?」微子啟勾唇輕笑,又說道,「不見得。」
比干眉頭深鎖,問道:「若是再次募捐的話,那豈不等同於告訴周邊國家,殷商就是一個空殼子,更加令他們對殷商虎視眈眈了,難道還不是胡鬧么?」
微子啟卻輕笑一聲說道:「王叔怎的突然就糊塗了?」見比干一臉疑惑,微子啟又道,「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比干一怔,不由得問道:「好事?何以見得?」
他雖是依舊希望微子啟能一統大業,卻也不願殷商落入他人之手,帝辛這樣一鬧,定會將殷商逼到四面楚歌的境地,這樣的結果豈是他想要見到的?
比干又道:「殿下,有句大逆不道的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王叔請講。」
「陛下明明知曉北海已有所行動,卻依舊將守衛北海的軍隊調派到東夷邊防防守,這不是故意為北海流出可鑽的空子么?如今倒好,陛下又來了這麼一出,更加讓敵人小瞧了殷商,此番,豈不是將殷商逼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
微子啟極為耐心地聽著比乾的話,須臾,不緊不慢地拿起茶盞優雅的抿了一口,緩緩說道:「在王叔的眼中,子受就是一個如此碌碌無能的君主么?」
這句問話令比干不由得一震,他不禁回想著帝辛以往的所作所為,他幼年即位,能令殷商如此繁榮昌盛,確是件令人欽佩的事情。
而他卻始終視他為當年那個無知的孩子,除了被迫聽從命令以外,從沒有真正的衷心於他,以至,他看到的都是他的不足,忽略了他過人的才能。
見比干垂眸,似是思考著什麼,微子啟再次抿了口茶水,他長嘆一聲:「你我早就該知大勢已去,何必苦於遵循多年前的誓言?」
這句話更像是在說給他自己聽。
微子啟的話如同一記驚雷在比干腦海中轟然作響,他眉頭深鎖,深深凝視著微子啟,見他神情自若,眼神篤定,絲毫不像是在說假話來試探他的衷心。
比干驚詫道:「殿下你……」
「罷了。」微子啟輕笑一聲,帶著幾許自嘲的意味,「這樣的殷商……不是挺好么,誰能保證易主後會是怎樣?」
聽到微子啟如此一說,比干深深喘息了幾次,嘴唇抿緊,又漸漸劃開,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溢於唇邊。
微子啟突然釋懷的笑了,睨了眼比干,又看看手中的絹帛,幽幽開口道:「針對這件事,王叔準備如何應對?」
比干眉頭蹙起,說道:「老臣一時難以決策,才來此尋求殿下的指點。」
微子啟隨後說道:「只怕那些官吏並不會如同你我這般想的周全,都會只顧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為募兵而籌集資金定是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嗯,臣也是正在憂心此事,不知這件事該如何辦才好?」比干滿面愁容,帝辛這一次無疑是給他出了一個難題。
微子啟突然勾唇笑了,他揶揄道:「那就拿出王叔監國的威嚴,殺一警百,那些人自然不敢造次。」
比乾麵色更顯為難,他說道:「這都火燒眉毛了,殿下竟然還有心思跟老臣開玩笑?」
微子啟聽比干如此一說,霎時忍俊不禁,偉岸的神情隨著這樣的笑而一下下顫抖著,好一會兒才止住了笑聲,他說道:「此事說難也不難。」
「還請殿下明示。」微子啟一臉的從容不迫,著實令比干心焦不已。
微子啟對一邊的侍女擺擺手,侍女立刻作揖後退了下去,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他與比干二人,他這才說道:「王叔覺得,朝中哪些大臣是站在子受這一邊的?」
比干想了好一會兒,須臾說道:「首相商容對陛下忠心耿耿,只是年歲已高,早已歸隱,再有……」
比乾的話還沒說完,微子啟對他壓了壓手,又搖了搖頭。
比干霎時不明所以,問道:「殿下可有異議?」
「此忠臣非比忠臣,」微子啟微微一頓,又說道,「現在這種時候,司天監太師杜元銑、下大夫楊任、武將黃飛虎,乃至所有送女眷入宮的官員或是諸侯,均可以視作為與子受站在一邊的人。」
微子啟說到這裡,正給了比幹當頭一擊,令他茅塞頓開,他一臉敬佩地看著微子啟,自愧不如道:「臣真是老了,這些關係竟然都沒能想到,殿下真真是高見!」
微子啟勾起唇角邪魅一笑,須臾說道:「這些人即便不是真正衷心於子受,可他們之間卻有著十分微妙的關係,這種關係已經不單單隻是君臣之禮,而子受專|寵|妲己更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試問,自家有女在宮中不得|寵|,他們又怎會坐視不管?如今正好是他們獻媚的好時機,定會恐於落了人後。」
微子啟見比干連連點頭,又說道:「有這些人從中煽動,其他大臣也只能順水推舟,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時間如梭,轉眼過了兩日。
申寨。
三日前,雷開因身體不適,全身起滿紅斑,疼癢參半,萬分煎熬,據疾小臣稱,應該是誤食了山上的野果所致。
無奈,他卧床不起,只得由箕子代掌軍印,並同意他的所有提議,包括募兵一事。
古蘇撩開軍帳布簾時,剛好見到箕子坐在案幾前研究著什麼,她不忍打攪,緩緩走進帳內,將一盞藥茶輕輕放在案几上。
箕子聞到葯香味,方知古蘇進來,緩緩抬眸看了她一眼,古蘇這才說道:「丞相大人,這幾日您太過操勞了,我特意在山上采了一些養氣補血的草藥,給您熬了藥茶,您趁熱喝下吧。」
箕子看看銅盤內的藥茶,勾起唇角說道:「讓你費心了。」
「能為丞相大人做點事情是古蘇的榮幸,古蘇開心還來不及,何來費心之說?」古蘇精緻的小臉上溢著滿滿的溫柔笑意。
箕子拿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雖是藥茶,味道卻極佳,絲毫沒有酸苦味兒,他突然似想到了什麼,轉眸看向古蘇,問道:「前幾日|你有沒有……」
「嗯?大人想說什麼?」古蘇一臉茫然地看著箕子。
箕子又是淡淡一笑,說道:「沒什麼。」
他一定是忙昏頭了,怎麼會認為雷開誤食了野果與古蘇有關呢,思於此,他淡笑著搖搖頭。
「報!」
就在這時,帳外響起玄彬的聲音,箕子放下手中茶盞,抬眸對外面說道:「進!」
玄彬很快走進來,上前幾步,恭敬地將手中的絹帛遞給箕子:「大人,朝歌傳來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