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第204章 急火攻心
直至天明,晨光緩緩撥開雲霧,一道道灑向大地,泛黃的枯草經過暴風雨整夜的洗禮,多數東倒西歪的貼在了地面上,乾枯枝葉上的水珠正散發著點點晶光。
帝辛一行人搜遍了整片林子仍未見到顧瀟然的身影,他渾身濕透地站在雜草叢中,僅僅是一|夜之間唇邊就長滿了短髭,那張原本俊逸不凡的面龐滄桑了許多。
他就這樣靜靜地立在那裡,絕望充斥著整個大腦,雙手緊緊地攥著拳頭,那偉岸的背影不停地顫抖著,全身無一處乾爽,整個人透著無限的凄楚。
「主上,屬下發現了這個!」
惡來的聲音從帝辛身邊響起,話音落,他已經將雜草中撿到的一小塊兒白色的布料交到了帝辛的手裡。
僅是一眼,帝辛便認出了這就是顧瀟然所穿的衣物,那雙充滿了血絲的鷹眸里溢著滿滿的絕望之色,彷彿他已然預料到了顧瀟然可能會出現的意外。
他將布料狠狠地攥於掌中,眼中似是有淡淡的波光閃過,一字一頓的說道:「繼續找,務必找到阿然。」
「是!」
簡短的一句話從那兩片菲薄的唇瓣中溢出,比起昨夜的憤怒,他似乎已經平靜了許多,只是,他的聲音有著些許的顫抖。
不知是因著強烈的冷意還是因著對顧瀟然的擔憂,總之,這樣的他讓一旁的月夕心底蒙上了一層灰濛濛的毫無生氣的顏色,胸口像是鬱積了滿滿的棉花,堵得發慌,險些快要透不過氣。
她看看帝辛,現在正是深秋時節,雖有絲絲晨光罩在地面,氣溫依舊冷冽異常,更何況,他們身上的衣物已經濕透了,眼前的帝辛還在不停地顫抖著,薄薄的嘴唇更也凍得青紫,月夕不免憂心他的龍體,遂即輕聲說道:「主上,您還是先回去換身衣裳……」
她的話被帝辛一記冰冷的眼神給打斷,那神情里溢著滿滿的怒火,儼然將她視作了罪魁禍首,月夕知趣的禁了聲,她正要融入到搜尋的隊伍中,卻察覺到帝辛臉上溢著一抹隱忍的痛苦神色。
他捂住腹部,身體在瑟瑟的秋風中踉蹌了兩步,險些摔倒時月夕突然扶住了他!
「主上!」
兩個時辰后,陶然居。
疾小臣為帝辛診斷後,將他的手掖入暖暖的被子下面,看向月夕,緩緩說道:「殷公子是因著急火攻心,肝氣上行,殃及脾胃所致,切記,不要再讓殷公子受到過大的打擊,不然情況不容樂觀。」
聽到這樣的話,月夕神情黯淡下來,她垂眸看看躺在床上緊緊闔著眼眸的帝辛,心中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稍後,小人為殷公子開幾副方子,還勞煩月夕姑娘派人隨小人去取葯。」疾小臣恭聲說道。
月夕收回投在帝辛身上的目光,對疾小臣說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小人告退。」疾小臣躬身施禮。
待疾小臣走後,月夕看了看熟睡中的帝辛,那張俊逸孤傲的臉上早已沒了曾經的霸氣,唇上的胡茬使他看起來越發滄桑,她沒有料到蘇妲己的失蹤會給他帶來這樣大的影響,他當真愛蘇妲己已達到如此的地步么?
曾經那個從來都與兒女情長無緣的男人,竟然也會落到這樣一步田地。
她緊緊地蹙起了眉頭,蘇妲己,你究竟有什麼本事,竟然能令他為你如此?
月夕眼神複雜的又看了帝辛一眼,抿抿唇,走出了房間。
「月夕。」
關上房門正要離開,身後突然響起了惡來的聲音,她不禁頓住了腳步,回眸,同樣充滿疲憊的翦水眸子睨向惡來,見他眼神有些許冷冽,她高昂起下顎,緩緩問道:「來閣主找我有事?」
惡來上前,原本英氣不凡的臉上此刻憔悴不堪,此時看著月夕的目光里溢著滿滿的質疑:「你根本不確定主上的交易地點,為何還要那樣對夫人說?」
月夕一怔,似乎沒有料到惡來會用這樣的語氣質問她,她冷冷地勾了下唇角,反問道:「這又如何?」
「如何?」惡來眉頭深鎖,月夕這樣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著實令惡來不滿,他說道,「那可是貴妃娘娘,是主上最為在意的女人,你竟然如此大言不慚的說這樣的話,你究竟安得什麼心?」
惡來的話同樣惹惱了月夕,她說道:「那樣一個愚蠢的女人只能給主上帶來麻煩,若她乖乖留在陶然居里等著主上回來,怎麼會有這麼多麻煩事?如今,更是害的主上身體抱恙,長痛不如短痛,這樣的女人最好永遠消失,主上將她忘得一乾二淨最好,若是那樣,此後再也不會遇上任何煩心事了!」
「月夕,你怎麼可以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惡來猩紅了眼睛,看著月夕的目光里溢著滿滿的怒意。
「大逆不道?呵……我大逆不道?我可以為了主上去死,我可以明明憂心著主上的安危卻還要聽他的吩咐乖乖留在雲良閣內,哪怕我已經有了會時刻為主上殉身的覺悟!」
月夕眼中的凄楚震懾了惡來,見惡來不語,月夕又道,「她有什麼?她只會自私的想要去見到主上,知道他的安危,可她到頭來還不是讓主上如此憂心成疾?來閣主倒是說說看,究竟是誰大逆不道?」
惡來被月夕的話問的啞口無言,月夕嘴角處突然勾起一彎譏誚的弧度,她問道:「難道來閣主與主上一樣……在意著夫人么?」
惡來一驚,面對月夕充滿挑釁意味的話語更加不滿,他道:「現在這種危急時刻,只怕人人都在擔憂著夫人的安危,因為夫人是否平安直接牽扯著主上的平安,難道你沒有這種擔憂么?」
月夕不以為然的再次笑了笑,那雙犀利的眼眸直直的看著惡來,譏諷道:「惡來將軍說的真是冠冕堂皇啊。」
惡來深深擰緊了眉宇,就連掌心也驀然收緊,他完全被月夕的話給激怒了!
「你不要扭曲事實!」惡來一臉憤懣,他雖是空有一身蠻力的武夫,卻還是聽得懂月夕言語中的尖酸與刻薄。
「是不是扭曲了事實,只怕來閣主自己心裡最清楚,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還要去尋找夫人的下落呢,來閣主說的沒錯,夫人的平安直接關乎著主上的安危,失陪了。」
說完,月夕輕佻的睨了眼惡來,徑自轉身離開。
站在原地的惡來卻狠狠地攥著拳頭,久久都沒能從憤怒中回過神來。
月夕確實戳中了他的心思,他或許真的如帝辛一樣關心著顧瀟然的安危,因為……她曾是他嚮往的人啊。
可當他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時,這樣的感覺也隨著現實慢慢消散了,她就像是一個觸不可及的夢想,他從不敢對她有一絲一毫的憧憬,心底原有的嚮往一點點變成了尊重與仰慕,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主上,屬下一定找回夫人!」
惡來信誓旦旦的在心底說完,睨了眼緊闔的房門,正要離開之際,晁田突然火急火燎地跑上了三樓。
惡來見他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不禁問道:「晁田,怎麼了?」
晁田臉上僅是焦急之色,他未直接回答惡來的話,遂即是問道:「主上這會兒醒了沒有?」
「還沒有,出什麼事了?」惡來眉宇間也顯現出一抹警覺,他似乎預料到了正有大事即將發生。
晁田蹙緊眉頭,道:「北海那邊的探子傳來消息,說是袁福通等人已經開始行動,最遲不過半月,便可攻至邊關!」
「什麼?」惡來似乎沒有料到袁福通的行動會提前,他回眸看看緊闔的房門,道,「可是現在,主上的身體,只怕沒辦法發號施令……」
話音未落,房門突然開啟,一臉憔悴的帝辛頃刻立在門邊,明顯有些氣息微弱。
「主上!」惡來與晁田見他這副樣子,異口同聲的喚著他的名字。
帝辛原本深邃的鷹眸此刻竟顯得有些無精打采,周身都散發著一股揮散不去的憔悴,充了血的眸子睨了眼他們二人,須臾看向晁田道:「你說的可是事實?」
晁田恭聲道:「回主上,千真萬確!」
「去議事廳。」說完,帝辛高大的身型徑自朝議事廳走去,惡來與晁田二人護眼一眼,也跟了過去。
見帝辛緩緩落座,他依舊透著幾許疲憊與無力,惡來擔憂的說道:「主上,您的身體現在……」
「無礙。」極淡的兩個字打斷了惡來擔憂的話語,他很快將桌上的羊皮地圖攤開,再次看向他二人,說道,「你們兩個坐下說話。」
雖是擔憂帝辛的心理與身體上所承受的雙重打擊,可他此時此刻專註的樣子還是令惡來與晁田感到動容,二人齊齊落座,專心看著帝辛,等待著他接下來的吩咐。
帝辛抬手,指著地圖說道:「北海的行動,一早便已做好了應對措施,現在最應該防範的是這裡。」
修長手指指在東夷與殷商接壤的邊境,須臾,又指向西岐的位置,說道:「還有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