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第267章 恐怖
當顧瀟然來到花園看到眼前的畫面時,心頭頓時狠狠一顫,三魂七魄險些蕩然無存!
只見一名身穿侍女服的女子正趴在血泊中,猩紅的血水滲進她身下的石板,沿著石板縫隙延伸,因著天氣冷,這會兒已經凍僵,更也沒有聞到任何的腥臭味。
可顧瀟然還是不由得想起了當日內侍死時的慘狀!
此刻侍女正瞠大雙眼,角度的關係,此刻那雙森森的目光正直勾勾的盯著顧瀟然的方向,眼中驚恐與猙獰並存,可見她死前一定經歷了一場痛苦的掙扎。
顧瀟然只覺得頭皮發麻,全身儘是颼颼的冷意。一個踉蹌險些沒有站穩,周邊一陣尖叫聲,配上這驚悚的畫面令人不寒而慄。
她努力平復心中的驚恐,同時也認出了這個侍女正是前陣子她帶回到壽仙宮裡的瘋癲侍女!
「姐姐……」藍漓帶著哭腔,她躲在顧瀟然的身後被面前的場面嚇得不輕。
司琴等人也都驚恐萬分,各個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人更是兩腿發軟,想動也動不了,只得閉緊眼睛將頭扭向一邊。
一瞬間,壽仙宮內籠罩在一層十分詭譎的氣氛中,任誰也想不到一向充滿歡聲笑語的壽仙宮裡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顧瀟然反覆吐納了幾次,方才說道:「這件事通知陛下了嗎?」
在這種時候,顧瀟然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帝辛,帝辛是她唯一的依靠。
「已……已經打發人去通知了,陛下這會兒應該在來的路上。」
「陛下駕到!」
一聲高亢洪亮的嗓音想起,眾人均朝帝辛的方向看過去。
顧瀟然從始至終維持的堅強勇敢在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全部化作了柔弱與無助。
她欲張口,卻不知道該與他說什麼,只見他邁開穩健的步伐,高大挺拔的身型緩緩朝她踱了過來,還未等她說出任何話便一把將她攬入懷裡。
只是一個溫暖的擁抱卻盛過千言萬語,如同狂狷的暖流頃刻湧入心房,撫慰著她心中的驚慌與無助。
「令史何時到?」一道渾厚低沉如奏響的大提琴般的聲音自顧瀟然上方傳來,帶著無形的暖意,驅走她心底的驚懼。
「回陛下,令史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奉御官恭聲回應道。
帝辛的目光平靜的落在不遠處那具屍體身上,很快轉開視線,垂眸看著懷裡的女子,感受到她微微發顫的身體,摟住她的手臂再次收緊,溫暖的聲音輕柔傳來:「別怕,一切由我做主。」
不多時令史便匆匆趕來,他走到屍體旁仔細檢查了一番,須臾對帝辛說道:「陛下,這名侍女的舌頭被利器所割,腹部被剖開,內臟沒了蹤影。」
聽到這樣的檢驗報告,顧瀟然的思緒驀然回到曾經內侍死去的那日令史的彙報,她完全沒有想到,這名瘋癲侍女的死會與內侍的死狀完全吻合!
顯然,令史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他微微頜首又道:「陛下,幾個月前在分宮樓的花叢里發現的那具內侍的屍體同今日這名侍女的死狀相同,這其中似乎有著某種關聯。」
帝辛薄唇抿成一線,似是陷入了沉思中,須臾說道:「傳廷尉宋兼到龍德殿!通知宮內各處守衛日夜把手,不允許任何人出宮,不論是誰如有違者直接帶來見孤!並且,查看昨日夜裡到現在的所有出入宮門的記錄!」
「是。」奉御官恭聲應著,便退出了壽仙宮。
奉御官走後,帝辛垂眸,深諳的鷹眸溫柔的睨著顧瀟然,說道:「這陣子你暫且住在嘉善殿中,壽仙宮先不要回了。」
說完,帝辛深深凝了顧瀟然一眼,須臾對她身邊的藍漓吩咐道:「陪娘娘去嘉善殿。」
藍漓勉強平復了心中的驚恐,轉眸看向顧瀟然,挽住她的手,顧瀟然卻突然看向帝辛說道:「陛下,臣妾不能去嘉善殿。」
顧瀟然說的分外平靜,這也是她自打見到帝辛來此之後說的第一句話,而這句話卻無疑令帝辛乃至在場的所有人為之一振!
壽仙宮裡現在已然是個人人都巴不得趕緊逃離的地方,竟沒成想,貴妃娘娘居然當眾拒絕陛下的好意,侍女們均一臉狐疑的看著顧瀟然,不明白她為何會做這樣的決定?
帝辛劍眉微微皺了一下,他自然明白顧瀟然的用意,可這種時候,他怎能放心將她留在壽仙宮裡?
顧瀟然輕輕將手臂從藍漓的手中抽離出來,看著帝辛緩緩上前一步,說道:「陛下,此刻壽仙宮內人心惶惶,臣妾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而聽從陛下的安排,況且,臣妾是這壽仙宮之主,在兇手沒有繩之於法之前,臣妾絕不會離開壽仙宮半步。」
顧瀟然眼神篤定,言辭得體,帝辛即便有意讓她離開這裡,此刻怕是也無從反駁,他抿抿唇,須臾說道:「如此,你就留在壽仙宮中,孤先去龍德殿,晚些過來。」
「臣妾恭送陛下。」顧瀟然微微作揖道。
帝辛吁了口氣,轉身之際眼神變得凝重起來,他似乎意識到了整件事情的嚴重性。
看著帝辛越走越遠的背影,顧瀟然整個人陷入了沉思當中,這件事並不會就這樣簡單,上一次已經十分明了,兇手就是沖著她而來。
她暫時還猜不到這個躲在暗地裡準備致她於死地了的人是誰,可她知道,她已經在一步一步的走進那人步下的陷阱中。
她更加可以肯定,這個幕後兇手並不想讓她輕易死去,既然如此,她絕不會做一隻縮頭烏龜,她要陪著這個人周旋到底!
令史的聲音適時在顧瀟然身側響起:「娘娘,臣這就命人將屍體運走……」
令史的話還沒說完,顧瀟然突然制止道:「且慢!」
顧瀟然見令史微微一怔,便又說道:「我不建議破壞兇案現場,或許這周圍還會有兇手留下的蛛絲馬跡,若是就這樣挪動了屍體,唯恐破壞了有用的細節。」
令史不禁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貴妃娘娘,僅是一眼便又垂下頭來,他從未見過面對這樣場面還會如此淡然自若的女子,而她的建議無疑是對破案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的。
「娘娘言之有理。」令史作揖。
原本他也是考略到壽仙宮中儘是女子,再加蘇妲己是帝辛寵愛的貴妃,留著一具屍體在這裡終歸不好,這才準備即刻將屍體運送出宮。
但聽到顧瀟然的話后,他便認定了她是一個思維相當縝密的女子,難免對她生出敬畏之心。
顧瀟然又道:「勞煩令史大人在這周圍仔細查找一番,如有任何可疑的地方都要及時向本宮稟告。」
「這是臣份內之事,娘娘不必如此客氣。」
令史再次對顧瀟然恭敬地作揖,須臾便投入到了工作當中。
藍漓見令史正在那具可怕的屍體旁忙碌著,雞皮疙瘩掉滿了地,她很快轉開視線,看向顧瀟然說道:「姐姐還是先回寢宮去吧。」
顧瀟然沒有動,那雙清澈的鳳目一眨不眨的看著屍體的位置,屏氣凝神,就盼著令史可以找出哪怕是一星半點兒的證物讓這樁兇殺案不至於像上一次那樣成了一樁無頭案。
可她並未抱有過高的期望值,畢竟現在處於公元前,即便有蛛絲馬跡留下卻無法精確的分析數據,也不一定會找到真兇。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著,所有人都站在冬日的寒風中瑟瑟發抖,她們似乎都在期待著令史會找到一絲一毫的證據證實真兇,不至於連累到整個壽仙宮。
令史緩緩起身來到顧瀟然跟前,搖搖頭說道:「啟稟貴妃娘娘,臣並未在屍體處發現任何可疑之物。」
顧瀟然此刻的心情有些複雜,雖說方才帝辛與她說了那番話是為了讓她放寬心,不要胡思亂想,她也知道,只要有帝辛在她就不會有任何的危險。
可是,人畢竟是死在壽仙宮中,找不出線索反而比找到線索更為可疑。
顧瀟然若有所思的抿抿唇,須臾說道:「有勞令史大人,屍體可以運走了。」
回到寢宮內,顧瀟然的心情已經從先前的驚懼中慢慢平靜下來,她卻始終都在琢磨著究竟是誰要跟她過不去,可不論想到誰似乎又覺得都不太可能。
她始終坐在筵席上,不亂的分析又不斷的推翻自己的想法,一時間毫無頭緒。
藍漓不顧心有餘悸為顧瀟然沏了一盞茶,輕輕放在案几上,對著坐在案几旁獨自發獃的顧瀟然恭聲說道:「姐姐,喝盞茶壓壓驚吧。」
顧瀟然回過神來,抬眸看看藍漓,拉著她的手讓其坐在身側,眼中充滿了自責的說道:「讓你們跟著我受驚了。」
「姐姐哪兒的話,藍漓自打跟在姐姐身邊的那一刻便勢必要與姐姐相伴相隨,更也不會計較什麼,此番姐姐有了麻煩,藍漓心疼姐姐還來不及,姐姐若是再如此說,藍漓心裡更是不好受了。」
顧瀟然長嘆了一聲,淡淡地抿了抿唇:「司琴她們也定是嚇壞了。」
「昨個兒還好好的,今日就……」藍漓嘆了口氣,又說道,「只怕今日夜裡她們都不會睡個安生覺了。」
顧瀟然秀眉蹙了蹙,須臾問道:「昨日這瘋癲侍女可有什麼古怪之處?」
藍漓蹙緊眉頭說道:「並未發現什麼古怪的地方啊?」她又嘟著嘴巴若有所思了一會兒,突然靈光一閃,可很快又搖搖頭。
看著藍漓疑惑又不太肯定的樣子,顧瀟然不禁問道:「你先說說看,不確定也沒關係。」
藍漓遂即說道:「最近她口中總是碎碎念著什麼,大家都只當她是個瘋的就都沒往心裡去,昨兒個姐姐從宮外帶回來的好吃的也給她送去了些,當時她看見吃的就雀躍不已,還一個勁兒的對著我和司琴二人叩頭,一邊念叨著謝謝娘娘,可我們誰也沒說這東西是娘娘賞賜的。」
聽到這裡,顧瀟然不禁凝了下眉頭。
「娘娘?」顧瀟然呢喃自語,宮中的妃嬪世婦眾多,單憑這兩個字來判定誰是兇手無疑是大海撈針,況且,她也定然脫不了干係。
「那她最近有沒有比較奇怪的舉動?」顧瀟然又問。
「她平時很安靜,就一個人坐在角落裡,要麼玩玩頭髮,要麼揪揪衣角,誰問她什麼也不會搭理一聲,久而久之我們除去給她送些吃的和看著她洗漱之外就沒有再與她說什麼。」
藍漓微微頓了下,又說道,「可是昨天夜裡她卻一反常態,把我嚇了一跳!」
「她如何嚇到你的?」顧瀟然急切的問道。
「我為姐姐去打水回來的時候,她從柱子後頭哇的一聲跳出來,一臉的驚恐樣,當時我嚇得兩腿發軟,手中的盤匜差點兒掉在地上。」
藍漓又想了想,說道,「後來她臉色又變的平靜了下來,我還以為她瘋病又犯了,暗暗罵了她一句便也沒當回事兒,端著盤匜趕緊回了寢宮。」
聽到這裡,顧瀟然陷入了沉思中,這麼說來,她在那個時間還是好生生的,顧瀟然遂即問道:「那你後來出去的時候有見到她嗎?」
藍漓搖搖頭,脊背頓時發涼,頭皮一瞬間麻酥酥的,她驚慌道:「姐姐……你說,她當時一臉驚恐的從石柱後面跳出來的時候,是不是已經有人準備殺她了?」
說到這裡,藍漓就不免感到驚悚,她狠狠地咬住了唇,想以此來緩解心底的恐懼感。
接下來顧瀟然的話更加令她恐懼,顧瀟然說道:「從今日開始,你們任何一個人都不準晚上出門,最好不要分屋睡,我稍後徵求陛下的意思,若是可以的話,希望他能調派侍衛在壽仙宮裡。」
她不敢保證這幕後的兇手會不會再對壽仙宮中的其他人下手,但是她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再發生!
當赤紅的夕陽漸漸褪去顏色,被墨藍色的夜空取代時,壽仙宮籠罩在一層十分詭異的氛圍中。
宮內的小徑與長廊上早已不見了守在外面的侍女,而是換成了一個個身材魁梧的侍衛,他們面無表情的守在那裡,如同石人一般雷打不動。
今夜的風很大,那如同鬼哭狼嚎般的風聲給這詭異的宮苑又增添了幾許陰森恐怖的氣氛。
今日帝辛很早便結束了一切事務來到壽仙宮,陪顧瀟然一道用晚膳,陪她聊天,盡量讓自己沾滿她整個大腦不至於再去胡思亂想。
他討厭面對這些時心中的無力感,他本該讓她幸福無憂的陪在自己身邊,可她卻一再經歷這些本不該她經歷的事情。
她是如此善良,如此淡然,從不會主動與人發生事端,卻因著他給予她的寵愛一次次面臨危機。
他對她是充滿了愧疚的。
偌大的寢宮內忽閃著昏黃的油燈,窗外傳來的風聲令人感到恐懼。
顧瀟然睜眼閉眼都是白天看到的慘景,以及幾個月前內侍的屍體,還有聽雨軒中瘋女生食兔肉的畫面都一併湧現在腦海中,她努力甩開這些畫面,卻發現越是不願想就越是會想起來。
帝辛抱住她的手臂緊了緊,顧瀟然又往他懷裡靠了靠,感受著他炙熱的體溫,心情似乎漸漸平復了些。
若不是帝辛在身邊,她真的無法想像這樣一個夜晚她究竟要如何度過。
表面掩蓋的再淡定,她終究還是個普通的女子,她也會恐懼,也會無助。
「這個人會是誰呢?」顧瀟然依偎在帝辛的懷裡,看著案几上搖曳著的光亮,狀似喃喃自語。
帝辛收緊抱著她的手臂,低聲說道:「不要想了,不論是誰,我都不會讓他傷害到你。」
顧瀟然掙脫開帝辛的懷抱,轉過身摟住他的脖頸,將小臉兒湊近他頸窩,吁了口氣說:「今晚你抱著我睡。」
她覺得她的膽量在面對帝辛的一刻竟變小了,她很難想像上一次沒有帝辛在身邊時她是如何度過那些夜晚的。
「好。」
帝辛魁梧的身型一沉,人以沒入軟軟的棉被中,他撩著被子將一條手臂平伸。
顧瀟然抿抿唇,遂即鑽進了被窩,靜靜地躺在他手臂上,被他摟的緊緊的,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消除她心中的恐懼。
顧瀟然如同一隻極其缺乏安全感的小貓一樣,將整個身體都縮進被子里,頭緊緊貼著他炙熱的胸口。
帝辛怕她悶,便撩起被子,卻被她再次拽了回去,他無奈地抿抿唇,吁著氣。
她終究還是個女子啊!
不知過了多久,帝辛方才聽到懷裡的小女人漸漸發出輕微勻稱的呼吸聲,他才肯定她已經睡著,這才緩緩的將她的小腦袋露了出來。
而這一晚她睡的很不安穩,每一次她感到恐懼時他都會將她抱的更緊,而她每一次的不安分都會在他溫暖的懷中漸漸平復下來。
第二日一早,帝辛第一次誤了上朝的時辰,只因他一動懷裡的小女人就會很無助的抱住他。
當他好不容易能將她放在他腰間的手臂緩緩移下去后,才匆匆穿上朝服出了壽仙宮。